一百八十七章:皇子
冷靜睡在養心殿,睡在皇上的龍榻上。
皇上早起上朝,冷靜依舊在睡,像只貓一樣蜷縮在綿被裡,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章來來回回走了三趟,戀戀不捨的摸著她的臉,想請假不早朝,卻又怕眾臣啰嗦,只得硬下心腸,走了出去,卻又吩咐初一,將朱長懋叫來候命,娘娘醒了,便讓他瞧瞧是否還需要服藥。
跟著折騰了大半宿的的朱長懋,頂著兩個大黑眼袋過來應卯,偏偏冷靜一時未醒,只好坐在外間等,打了十幾二十個瞌睡,總算是聽太監喊一聲,娘娘起床。
朱長懋立起身來,陪笑問:「那娘娘可需要卑職進去伺候?」
「進來罷。」冷靜在裡面叫了一聲,氣息有些虛弱,卻並不帶半點病氣,這讓朱長懋有些想不通。
他躬身走進去,跪下施禮畢,抬眼去瞧冷靜,冷靜正盤腿坐在榻上,瞪著雙眼瞅著他出神。
朱長懋輕輕咳嗽一聲,開口:「娘娘有何不適,讓卑職瞧瞧?」
「沒有不適,就想問問你怕不怕。」冷靜喝著宮婢剛送來的人蔘補氣粥,幽幽說道。
朱長懋嘆口氣,他就說這麼精明的一個女人,怎麼會因為一個侍婢的死,就失了心智,變的瘋魔。
她演的那麼賣力,就是為了讓皇上害怕,讓侍衛搜出那個布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布起那樣的局,演的那樣逼真,她的智慧和膽識讓人震驚,同時也讓人毛骨悚然。
「朱大人別會錯意哈,本宮的意思是說你怕不怕我真得了失心瘋,你治不好要殺頭的意思。」冷靜又綴一句。
朱長懋笑笑:「娘娘乃人中之鳳,就算因為心疼一時迷失本性,睡一覺自然也就好了,卑職沒什麼好怕的。」
冷靜直勾勾的盯他半晌,冒出一句:「好羨慕方婷,如果他也有你這樣的智慧,早就該看出那些奸人的詭計,我現在也早已經過上了幸福的生活罷?」
「娘娘若是覺著好了,那卑職告退。」朱長懋后脊背冒著冷汗,拱手告辭。這種人精一樣的女人還是離的越遠越好,因為你永遠不知道她的話中哪一句會是陷阱,又有哪一句會置你於死地。
要想保住自己的安全,唯一的辦法就是離她盡量遠一點。
他雖然猜不透她倒底想嫁禍給誰,可她的計策卻被他看了個透,這對他來說,是件很危險的事。
「走吧,方婷有半個月沒有書信過來了,你寫封信,替我問問她,事辦的怎麼樣了?本宮讓人送過去的銀子可收到了沒有?讓她找的那個人找到了沒有?」冷靜淡淡的說道。
朱長懋答應著,退到門口,冷靜卻突然又說道:「一會兒太后說不定要你過去診平安脈,你會如實把昨晚上的事告訴她罷?」
朱長懋作個長輯下去:「卑職自然要實言相告。」
「這就好,可不許你添油加醋,嚇著太後娘娘呀。」冷靜說一句,嘴角露出抹殘忍的笑意。
朱長懋的眼皮子跳了跳,不由自主的打個寒噤,退出門去。
冷靜待他出了門,方才坐到梳妝台前,開始洗漱打扮,她前世也沒養過孩子,並不知道什麼辦法可以逗一個剛滿月的孩子開心。
不過凡事都有第一次,過了第一次,也就心中有數了。
前來伺候她的宮婢中有一個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冷靜拉著她的手,將她帶到榻邊坐了。
老婆婆不敢坐,側身屈膝僅僅腿靠在了榻邊上。
「嬤嬤,你有孩子么?」冷靜拉著她的手問。
老婆婆點點頭,露出滿足的笑容:「回娘娘的話,老奴有兩個兒子,現都已經長大成人,娶了媳婦。」
「真好,那你一定會做撥浪鼓是不是?」冷靜笑著問她。
「會,會做,孫兒們玩的撥浪鼓都是老奴做的。」說起這事,老婆婆倒是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那嬤嬤教本宮做一個唄。」冷靜搖著她的手,央求。
「啊呀,娘娘,你想要,老奴給你做一個就是了。」老婆婆掩嘴笑道。
「本宮想自己做。你教我,好不好?」冷靜軟軟的口音央求。
老婆婆露出和美的笑容,點頭。
章臨近中午的時候,才一臉疲色的回到養心殿,冷靜卻不見了。
「娘娘呢?」章黑了臉,跳起腳。
一屋子宮婢太監慌慌的跪下,為首的結結巴巴的回:「娘娘她,她醒來后,先是朱大人進來診了平安脈,然後就說要跟著史嬤嬤學做撥浪鼓,接著就跟著史嬤嬤走了。」
章不等他講完,人已經走出殿外。
史嬤嬤是他的奶娘,這個老太太最是有分寸,冷靜既然跟她一起走了,該不會有事,可總是不放心,要親眼見了她才安心。
冷靜也不在史嬤嬤的屋裡,而是在承歡殿,拿著剛做好的撥浪鼓在逗吳三季的兒子。
襁褓里的嬰兒並不知道剛剛發生的變故,讓他失去了這世間最疼愛他的母親,此刻,他正對著逗引他的冷靜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
「娘娘,小皇子他,喜歡你呀,自昨兒起便一起哭個不停,哭累了睡會兒,醒了再哭,奶也不好好吃,真是愁煞人,
你這一來,倒好了,竟然會笑了,待會兒該餓了,容奴婢抱過去餵奶去。」新晉的奶娘滿面陪笑的奉承著。
她心虛,因為昨天在靜悅宮指證看見冷靜對吳三季下毒的事心虛,怕這位冷妃娘娘上門找茬。
可冷靜好像已經忘了昨天的事,一句沒提,只是拿著手中的玩具逗著孩子。
「嗯,快抱去餵奶吧,你看他都吮我的手指頭呢,是不是餓了?」冷靜道。
奶娘抱起小皇子,一轉頭,看見皇上立在門口,唬的一愣怔,忙放下孩子,施禮。
「不必多禮,既然孩子餓了,抱去餵奶就是。」章揮手說道。
奶娘抱著小皇子離開。
冷靜依舊趴在搖籃前,雙手伏在搖籃上,紅紅的眼,聲音嬌弱:「皇上,我也想有個孩子。」
章的心因為她這句話,突然變的柔弱無比,疼的要命,上前抱住她,忍不住當著眾人的面親吻她。
「求皇上恩准,讓臣妾可以常常來看他。」冷靜道。
「准,當然准,什麼時候來看都可以。」章忙不迭聲的回答,生怕冷靜因此再傷心下去。
冷靜卻在他懷裡無端端的抽搐了下,顰眉捂住了胸口。
「怎麼了?」章輕聲問。
「胸口疼,針扎的一樣。」冷靜弱弱的回。
章的面色攸然發了青。
冷靜看出來,露出怯怯的笑容:「我可是說錯話了?也沒怎麼樣,皇上不必擔心我。」
「冷靜,你放心,朕一定會查出是誰想用厭勝之術來害你,一定會。」章信誓旦旦的說道。
冷靜心中一聲冷笑。
他查不出來,他這輩子都查不出來真相,因為真相就是,冷靜自己給自己施了厭勝之術!
她住的是關太后騰出來的屋子。
昨晚上,她之所以鬧的那麼凶,搞的那麼大,就是為了讓眾人皆知,讓章想掩蓋都掩蓋不了。
章確實可以再找個替死鬼,可關太後有意戕害妃嬪的罪名卻已經無形的背到了身上,不會因為他找了個替死鬼就會有所改變。
冷靜甚至可以猜出來,章要找的這個替死鬼會是誰。
替死鬼當然不會心甘情願做替死鬼,當然會垂死掙扎,越是這樣的垂死掙扎,往往越有力量。
冷靜就是想看她們之間的龍虎鬥,不管誰輸誰贏,她都會是個稱職的看客。
她絕不會讓南由白死。
她要讓弄死南由的人,死的比南由慘一百倍才解恨。
皇上親自將她送回鳳棲宮,陪她用了午膳,才去理事。
吃了飯的冷靜有些困,倚在貴妃榻上打盹。
笑人過來輕輕喚醒了她。
笑人是接替南由過來服侍她的,比南由溫順一百倍不止,可冷靜卻總是不習慣,她越是恭順,冷靜就越是傷心。
她想她就是賤,總想著被南由罵的灰頭土臉的日子,卻不習慣笑人這樣柔順的性子。
「娘娘,皇後娘娘來了,在廳里坐著等你吶。」笑人見她張開眼,便用生怕嚇著她的小小的聲音回道。
如果南由還在,一定會真接回絕,說我沒想見她。
冷靜心中嘆一聲,心疼了片刻,趿鞋下了地,走出來。
管容坐在椅子上,幾日不見,人竟枯瘦了很多,臉上的肉幾乎瘦干,只剩下一雙大眼,看的人有些發瘮。
「給皇後娘娘請安,不知娘娘下降有何貴幹?」冷靜施個禮,問道。
管容轉過頭,瞧著她,半天不語,張嘴,卻先流了淚,聲音嗚咽:「冷靜,如果本宮提先知道你在,一定不會那麼自信,非要進宮嫁給他不可。
本宮有什麼錯,本宮不過是做了個美夢,以為仗著家世,可以讓這美夢成真,可本宮真的想不到,這根本不是場美夢,而是讓本宮身心俱焚的惡夢,這惡夢的起因全都因為有你,你知不知道?」
冷靜咽了咽口水,靜靜的聽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人蠢不能怨社會,是她先對自己下的手,她倒是想和平相處,可她根本沒給自己機會。
「冷靜,昨天晚上的事,本宮聽說了,依你之見,誰才是向你施厭勝之術的兇手?」管容拭乾淚,問道。
「臣妾不知道,臣妾若是知道,也不會墊著那瘮人的布偶睡了這許多日子,弄得自己發了瘋,昨夜鬧了一夜,人不人鬼不鬼的惹人笑話,
臣妾現在還羞愧,不知道以後要怎麼跟姐妹們一起相處呢。」冷靜一臉老實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