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新人

第十八章:新人

話說姜嬤嬤將事情交待妥當,自回了仁壽殿。

韓尚宮面上的笑冷下來,略交待她幾句要謹慎的話,便繼續去種她的花花草草。

張司設臉上燦爛的笑也變的多是諷刺,操起雙手,冷冷的瞥冷靜一眼,冷聲道:「跟我來罷,帶你到辦公的地方去看看,我原來的副手正在做一架炕屏,因畫錯了一隻鳳凰的次序,恰被太后的人看到,立判了斬刑。

這炕屏就由你接著做好了,至於怎麼做,我會教你,一來看看你的天賦,能不能吃這碗飯,二來也好叫你知道,尚宮局諸人不是靠嘴巴會說,或是會賣弄人心,就能進的來的。

總要有真才實學,才做的下去,才能得到主子們的認可和賞識。」

冷靜答應著,隨她來到那架炕屏前。

張司設指著畫了一半的炕屏道:「你可知道哪只鳳凰的次序有錯?」

冷靜伸手指了出來。

張司設面色微微動容,卻又接著說道:「這付百鳳圖,該如何畫下去,才能博得太后的歡心?」

冷靜施個禮,慢慢開口:「司設大人,若這炕屏是獻給太后她老人家的,那麼這百鳳圖上就只能有一隻鳳凰。

只要有太后在,又有哪位娘娘敢自稱鳳凰?況自孝獻皇后賓天之後,皇上他尚未立新后,就更無人敢自稱鳳凰了。

奴婢斗膽說句話,那位姐姐怕不是畫錯了鳳凰的次序而獲刑,使她真正獲刑的就是這付百鳳圖的立意!」

張司設聞言,面色攸然煞白如雪,扶著牆坐到椅子上,半晌,方才喘出一口粗氣來。

「司設大人,冷靜不過是一派胡言,還望司設大人不要較真,念在冷靜尚是個新人的份上,饒恕冷靜的放肆大膽。」

冷靜施禮,態度謙和的說道。

張司設伸手用力的理著胸脯,面色慢慢恢復正常,眼神移向冷靜,好久沒有撒開。

「冷靜,這百鳳圖的事是姜嬤嬤跟你說的?」張司設略有不甘的問道。

她雖然不肯說出來,其實心中已經大驚駭,她與副司設當真沒想到這一層,當初定下要在炕屏上畫百鳳圖的還是她張司設。

今天若不是冷靜提醒,為這架炕屏怕還是要死上幾個人,她張司設都未必知道原因何在。

劉太后雖然表面看上去大度,實則是個鼠肚雞腸的小人,這點大家都知道。

做事的時候也分外小心,就怕惹起太后的嫉妒心。

可張司設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在宮中流傳了近百年的百鳳圖竟也會惹起太后的嫉妒心。

她雖然不得不承認冷靜的細緻和謹慎,可心中卻還是有些不服,並不肯全信,太后殺了副司設是因為這百鳳圖上不只一隻鳳凰。

「冷司設,太後下個月壽誕便要用這架炕屏,既然你深諳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思,又看出這圖中的不妥,那就快些動手將炕屏畫好才是。

因為這架炕屏的事,我們司設司在尚宮局四司里也倍受嘲諷,本司設希望你能因這炕屏而一戰成名,也讓我們司設司重新成為四司之首。」

張司設立起身來,鄭重其事的說道。

冷靜應一聲,心中卻只管苦笑。

分明是要給她個下馬威,卻說的如些冠冕堂皇,彷彿給了她多大的榮光一樣。

這些婦人活的也真是夠虛偽。

「冷司設,隨我來,你的房間我已經命人收拾好,待回我讓展紅和映綠跟你回浣衣局將你的東西搬過來。」

張司設攜著冷靜的手,將她帶到附近的一座東廂房內。

冷靜忙又謝過她。

「你瞧你這個人,真是客氣,我住你隔壁那一間,有事只管找我,悶了也只管找我聊天,既然能在一起做事那就是上天恩賜的緣分,以後我們就是好姐妹,要互相扶持,你說是不是?」張司設笑道。

冷靜答應著。

張司設便命展紅與映綠與她一起回浣衣局搬東西過來。

其間贅事不一一羅列。

且說翌日,冷靜搬進了司設司,張司設便將司內的眾姐妹聚到司設司大廳,向大家介紹了冷靜。

大多數姐妹對新晉的這位副司設既無好感也無壞感,不過待日後相處以後再看如何與她相處。

唯獨有兩個人不服。

一個是司內手藝最好的孔令慈,本來副司設之職依例應由她這位大師姐繼任。

她也已經準備好了怎麼做一個稱職的副司設。

而且這些天,她儼然以一個副司設的身份在司里走動行事。

這突然憑空而降一個副司設,實在是將她從美夢裡踹翻了出來,讓她憋了一肚子氣卻無處發泄,叫她怎麼能不恨這個外來的入侵者?

另一個便是張司設的心腹阮美玲。

阮美玲想當副司設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卑躬屈膝,一直當張司設的奴才,千方百計的討好張司設,只為了有一天,能當上這副司設。

可沒想到,太后的一道懿旨,便讓她眼看就要成真的美夢破成了渣渣。

她又焉能服氣?

「司設大人,你瞧她那雙吊梢眼,分明是不安分守已的模樣,指不定勾引了哪位公公當作靠山,才調進我們司設司來,你瞧瞧,走路都是橫著走呢,

她是不是覺得是太后親自送她來的,便可以在您面前耀武揚威呢?」

阮美玲邊給張司設捶著背,邊撅著嘴抱怨。

張司設吃著冰鎮葡萄,將皮吐到面前的水晶玻璃樽里,吃的笑一聲,卻又嘆口氣:「美玲,你這是妒火中燒,燒壞了腦子罷?人家明明在專心作畫,你從哪裡看出她不安分守已來的?」

「司設大人,她若是安分守已,憑什麼會升的這麼快?再說了,自先祖開朝以來,從未聽聞有卑微的洗衣婢能搖身一變,進宮做女史的,更別說做副司設了。」

阮美玲道。

「該死的阮美玲,還不掌嘴!你這麼說,就是質疑太后她老人家的安排了?你長了幾個腦袋夠太后砍的?」

張司設綳起臉,喝道。

阮美玲瞬時唬的面白筋青,嗵的跪倒在地,自己扇了自己兩個嘴巴子。

「說你蠢,你就是蠢,有她在,我們倒能落個清閑,有何不好?有了好處,自然是我這個司設的,有了錯處,只往她身上推就是,反正她是太后指派來的人,就是犯了錯,太后也只能裝個不知道而已。」

張司設冷笑一聲,抬腳來踹了阮美玲一腳。

她這些年一直想收個貼心貼意的心腹,只可惜,司里的這些姑娘全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

好歹那孔令慈手藝出眾,人卻又高傲,收伏不得。

只有這一個阮美玲肯聽她擺布,卻又是個榆木腦袋,只會惹她心煩。

她這些年過的當真不順心,要好的朋友沒有,像樣的對手也沒有,當真無趣的很。

張司設透過斑駁的珠簾,望著外面專心作畫的冷靜,心裡想著一個確實值得好好想想的問題:究竟是拿她當朋友還是拿她當對手呢?

一個女史手捧著一個精緻的碧玉雙耳天雞瓶,愁眉苦臉的走進來。

張司設看她的樣子,心中莫名一陣煩悶,不由重聲喝道:「苦喪個臉又是為何?卻不長進,成天只會哭喪!」

「司設大人,這隻碧玉瓶不知怎的,忽然裂了,好大一條裂紋。」女史將天雞瓶雙手遞給張司設。

張司設面色一白,立起身來,接過那碧玉瓶,看過去兩眼,一巴掌扇到女史頭上,怒道:「該死的東西,平日只叫你們小心謹慎,你們可好,天天犯錯兒,這天雞瓶是給太后的賀禮,如今這樣,你讓我如何向太后交待?」

女史捂著面頰跪到在地,哭起來。

「嚎,就知道嚎!這碧玉天下獨一無二,來的時候好好的,只不過讓我們在上面畫上洋彩,添上雙耳,如今弄成這樣,卻不是該死!」

張司設不耐煩的吼著。

阮美玲忙過來給她打扇,勸她息怒,仔細身子要緊。

張司設坐下來,瞪了女史兩眼,喝一聲:「滾!」

女史聞言,如得了太上老君的急急如敕令,重重的磕兩個頭,退了出去。

「司設大人,想必是有主意了?」阮美玲討好的口氣問道。

張司設冷笑一聲:「我沒有主意,你有主意不成?你倒是想個主意出來我聽聽?」

阮美玲摸著腦袋後退兩步,訕訕笑一聲:「奴婢愚鈍,想不出好主意來。」

「去弄些蠟油來,我先將這裂紋抹平了再說。」

張司設吩咐道。

阮美玲去拿蠟油,心裡卻犯嘀咕,這算什麼主意,這主意她也想的出來,拿蠟油摸平裂紋不過是表面工夫,稍過時日,經人手摸過,自然脫落,到時候裂紋因為添過蠟油,倒會更大更難看。

張司設將碧玉天雞瓶上的裂紋抹平,仔細端詳下,再看出一絲瑕疵,滿意的點點頭,將瓶子交給阮美玲,一臉叵測的笑容吩咐道:「去,讓冷司設將這個碧玉雙耳天雞瓶送給關妃娘娘去。」

「司設大人,這是鶯妃訂的賀禮!」阮美玲道。

「蠢材!若是給鶯妃這件東西,你以為依她的精細會看不出來這瓶子是壞的?」張司設咬牙罵她一句。

「可,可是鶯妃娘娘不是一直想討好太后她老人家么?所以才費盡心機找了這個天雞瓶欲要獻給太后,若是我們不給她這個,她豈不惱火?」阮美玲低聲道。

張司設冷笑一聲:」自皇上登基以來,太后心裡一直有根刺,若鶯妃娘娘此番能將這根刺替她老人家拔了,你說,豈不比送個珍寶更讓太后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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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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