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失志
司馬南,你殺夫引的時候,是不是沒有想到,有一天你也會跪倒在朕面前,替一個女人求情呢?
你不是說朕胸無大志,唯認酒肉美色么?你呢?你的大志呢?你為什麼要為一個女人來跪我啊?
讓她去死啊,她對江山社稷有個屁用?她能替大夏的百姓謀什麼福祉?你怎麼不讓她去死啊?」
孝帝雙手叉腰,不停在原地轉圈,朝跪在地上的司馬南怒聲咆哮。
「皇上,皇后的死與臣無干,臣無能,查不出是何人所為。」司馬南嘶啞的聲音回道。
「到現在,你還編這樣的謊言又有何用?不是你殺的,又會是誰?整個皇宮之內,敢對皇後下手的,又有幾個?
朕親眼看見你手提著帶血的佩劍從儲秀宮中走了出來,你還否認?」
孝帝喝道。
司馬南不再言語,將自己跪成雕像。
「是,朕是說過,只要你肯跪朕,朕便什麼事都答應你,可現在朕不幹了,朕不承認朕說過這樣的話了。
朕好容易有了正當的理由置她於死地,為什麼要放棄?朕就想她死,就想看看她死後,你還能不能胸懷鴻鵠之志,如以前一樣,管你的江山社稷,百姓福祉!」
孝帝悲愴的說道,仰天哈哈大笑。
司馬南嘴裡一片血腥味,他默默的咽下這片血腥。
真相不是沒有,只是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說。
與其讓他知道真相,不如讓他這樣恨著他,這對他來說,是最好的一種選擇。
「皇上,放了她,臣從此隱名埋姓,再不過問廟堂之事!」司馬南朝他磕個頭,低聲說道。
「放你的狗屁,你不過問,誰過問?你是要陷朕於水火之中么?」孝帝怒吼。
司馬南無語,重重的磕頭下去,額頭的血流下來迷了雙眸。
孝帝「啊」的厲吼一聲,伸手指著他,咻咻喘著粗氣,踉蹌後退兩步,跌坐在龍椅之上,雙手捂著臉,失聲痛哭。
良久,方才止聲,恢復帝儀,冷聲道:「你現在了解我當時的心情了?自你進宮跟了廖師父那天,就再也沒有受過這樣的屈辱罷?
你才認識冷靜多久?我與夫引青梅竹馬,成親后又伉儷情深,足足一十八年!
我也這樣求過你,我也磕的頭破血流,求過你,你有不有放過她?你有不有給我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你沒有!你把她說成是紅顏禍水,禍國之源,用那樣殘忍的方法將她殺死,你這個賤人!朕將你千刀萬剮,不足以解心頭之恨。」
「皇上是要逼臣說出事實的真相?」司馬南寒冰一樣的聲音直戳孝帝的內心。
孝帝滿臉痛苦的乾嚎一聲,伸手將龍案上所有東西掃到地上。
「當年。。。。。。」司馬南開口。
「你給朕閉嘴!」孝帝怒喝。
司馬南沒有閉嘴,繼續說道:「皇上還是把兇手當成是臣,就如臣向天下公布的那樣,讓皇後娘娘替皇上背了這個鍋,讓天下人繼續敬仰皇上的勤勉奮進,讓皇上能在史官筆下留芳百世,成為一代聖主名君。
我想這樣的話,夫引就是九泉也知,也會含笑瞑目的。」
孝帝的呼吸慢慢平靜下來,面色蒼白如紙,卻不再扭曲痛苦,咧嘴凄然一笑:「司馬南,你和朕一樣,朕窩囊無能,你呢?你有本事有能力,卻沒有生在皇室,讓你背負起這些責任,你難道不痛苦?
你還記得你進內侍監第一次挨打是為什麼?我記得。
廖師父問你有何志向,你說你沒有志向,只想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廖師父打了你三十鞭子,再問你,你改口說你有志向,你想讓你母親和妹妹能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
廖師父又打了你三十鞭子,你被打的奄奄一息,卻還是不明白廖師父的心意,廖師父本來想打死你的你可知道?」
「臣當然知道,若不是皇上教我說出那番為國為君的大道理,我想我一進內侍監就死了。」
司馬南道。
「朕可以放過冷靜,不過有個條件。」孝帝的聲音冷酷中帶著些嘲弄。
司馬南抬頭望向他。
「娶管雍,只要你娶管雍為妻,朕就放了冷靜!」孝帝道。
司馬南咬爛了嘴唇,嘴角滲出暗紅的血跡。
」要麼冷靜死,要麼你娶管雍。沒有第三條路。朕也不想知道當年的真相。你不是經常教育朕,天底下的女人都是一樣的么?女人就是用來傳宗接代的么?夫引死了,還有一大堆各色女人可以代替夫引么?
現在,朕就給你挑了一個,不比冷靜差,依朕看來,比你選的那個還要美上許多,你就留著她代替冷靜罷。」孝帝蠻橫的說道。
司馬南默默點點頭,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慢慢走出門去。
孝帝在他身後冷冷的說道:「司馬南,朕的痛苦無窮止,你的痛苦便也無窮止,朕天天活在阿鼻地獄,你便也要陪著朕活在這阿鼻地獄!」
他講的並不有錯,司馬南也一直活在地獄里,只不過孝帝比他幸運一點點,孝帝至少有個好名聲,是被天下萬民敬仰的明君,
而他司馬南呢?他是被天下百姓唾棄的大奸臣,欲把持朝政,欲竊國篡位。。。。。。
「冷靜,你說我們終將自由,倒底是什麼時候,我能等到那一天么?」司馬南展袖子拭了拭嘴角的血跡,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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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少芬來到天牢,冷靜正準備睡下。
「你還睡得著?」裴少芬不滿的道,眸中卻有藏不住的欣喜。
「她真的心中有鬼?」冷靜問她。
裴少芬點點頭,聲音低下來:「信我送過去了,照你說的那樣,用活字印出來的,並看不出筆跡。
我猜她雖然懷疑,不能盡信,卻也不能不信,若今晚承歡殿的人當真出現在御水橋洞下,那你就真的猜對了。」
冷靜從袖裡摸出兩張銀票來,遞給她:「去問問這兩年與萬妃接觸的男人總共有多少人,都是些什麼人,哪怕是太監,也不要漏過。」
裴少芬接過銀票,瞅了瞅上面的金額,有些吃驚的盯著她。
冷靜瞧出她的疑惑,攤攤手:」這些小事以後我再跟你說,現在最要緊的是救命。」
「冷靜,其實大將軍對你那麼好,你大可以求他,讓他幫你解決這件事。」裴少芬嘆道。
冷靜搖頭。
司馬南沒有辦法解決,她的罪是實的,根本沒辦法抵賴,她實在想不出司馬南有什麼辦法能替她翻案。
他說他能,能讓眾人相信她是無辜的,那必要有一個無辜的人替她受罪。
冷靜不想這樣,不想因為自己的事,連累另一個無辜的人。她已經連累了裴少芬,用盡全力才勉強保住她的性命。
裴少芬走出牢房,欲覓一條小徑回到她的梅風院,正走至樹林中,忽然一個身影閃過,掠起她飛速朝樹林深處奔去。
裴少芬的驚呼聲沒有出口,那人已經將她放下,露出真容。
「大將軍。」裴少芬心驚膽戰的施禮。
司馬南拉她起來,嘶啞的聲音:「冷靜信得過的人,我便信得過。我找你來,是想問問你,冷靜為什麼要你送信到承歡殿?她想幹什麼?」
「大將軍!你,你竟然讓你的暗衛進宮做事?你竟然讓你的暗衛盯著後宮?你不怕誅九族?」裴少芬面無血色,吸著冷氣後退。
「這之前,我並沒有,我並不是怕死,可我怕害了我的兄弟們,監視後宮,誅的不光是我的九族,也是我這些兄弟們的九族,我從來不會冒這樣的險。
可是這件事,讓我失去了理智,我管不了那麼多規矩,只想知道萬妃為什麼要置冷靜於死地。」司馬南低聲道。
裴少芬倚到樹榦上,苦笑一聲:「你果然是真的愛她,真是讓人羨慕。」
「不管她要做什麼,依你一個才人的力量絕對做不到,有我就不一樣,我的那些兄弟在暗夜做事,至少比你要強一百倍。」司馬南道。
裴少芬沉默半晌,嘆口氣,開口:「冷靜懷疑萬妃有姦夫,小皇子並非皇上親生,所以才要我寫那封信,秘密送去承歡殿,依姦夫的口吻約萬妃今天晚上到御水橋洞下見面。
若今天晚上承歡殿的人出現在御水橋附近,就能說明冷靜的懷疑沒有錯。
她讓我去查這兩年來與萬妃走的近的所有男人,包括太監都要查清楚,希望從那些人里找出那個姦夫。」
司馬南聽她說完,擰眉思索,咧咧嘴,露一抹苦笑:「她是怎麼猜出來這些事的?」
「當初承歡殿的侍婢止行因為與侍衛私通被罰進浣衣局,萬妃一心想置止行與死地,冷靜不知實情,幫止行躲過一劫。
因此被萬妃懷疑,也欲置她於死地。
其實那次被韓尚宮冤枉坐牢,也不能說完全是壞事,若冷靜一直留在浣衣局,說不定與止行一樣,被萬妃滅口了呢。」
裴少芬將事實和盤托出。
司馬南一拳砸在身邊的樹榦上,深深的嘆口氣。
若他早知道這些事,就不會讓冷靜身陷如此險境。
「可憐我跟冷靜,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這樣被人追殺,所以說,那黃泉路上指不定走著多少像我們這樣的屈死怨魂。
只望我們死後,大將軍能替我們平冤昭雪,別讓我們死的不明不白。」裴少芬哭道。
「你們不會死。」
司馬南斬釘截鐵的回道,大步流星疾速離開。
裴少芬擦了擦眼淚,尋著路徑往回走。
她本來想去找他的,他倒先出現了。
這件事讓他去做,比自己去做要穩妥的多。
冷靜實在是重色輕友。
寧肯讓她孤身去犯險,卻不肯讓司馬南替她做這件事。
司馬南的命在她心目中要比她裴少芬重要的多。
裴少芬心中忽然就有些忿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