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你贏了
季臨川鑽進被子,撈她入懷,手剛碰到她皮膚,冰涼掉渣,他忍不住眥聲罵了她一句。
轉手拿了空調遙控器,如今已過了夏至,蓋著鴨絨被,還得開暖風的人,大約真的是有病。
他喝了酒,全身筋骨舒坦,再摸到涼涼的她,暗想,這死女人到了夏天還有個好處,解熱。
電話陣陣嗡鳴,他翻了個身,拿在手上瞧一眼,猶疑半響,還是按了接聽。
「季臨川,你再拿時差當借口不接我電話,我馬上就回國,到時你天天來跪著!」
他蹙著眉將電話拿開半米遠,等那頭消停了,方說,「隨便你。」
手機一撂,他剛因酒勁上頭醞釀的睡意,消失得一乾二淨,再沿著被邊,摸到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握在手心裡揉捏,起初冰涼的手漸漸有了暖意。
許是他手心出了汗,握久了她不舒服,迷迷糊糊掙脫幾次,未果,跟著就睜開眼,眼眸一低,見他扣著,她厭惡地甩開他的手。
季臨川攬緊一弱細腰,咬她的耳垂,「醒了?」
她無心理他,臉頰微熱,再摸摸額頭,也冒著細汗,察覺到房內氣息有些不對勁,她抬眼見空調上的制暖模式,氣得爬起來按掉了開關,走去拉開陽台的門。
外面的風急急撲在臉上,剛出了汗,被涼風一激,抖得她一個哆嗦。
「回來。」他招手。
她開始不搭理,後來站了一會兒,著實困得不行,拉上窗帘,任由陽台門開著,風鼓動著布面,像海風推著海面。
繞到另一邊,離他遠一點的位置,掀開被子躺下睡。
季臨川從被窩裡長腿一伸,又攀附上她,一下一下撩撥她。
歐陽妤攸被惹煩了,抓住臉側的枕頭,抄起來對準他的腦袋,就是一頓掄。
「反了你。」他奪下枕頭,向後一扔,撲過來按住她,「欠錢的,你還成大爺了。」
「你有完沒完……」眼看天都快亮了,她斜過臉去,「我困了。」
他露出陰險的嘴臉,笑她,「你才還了十萬,不再多努把勁?」
她瞪他,輕聲說,「我認栽了行不行。」
「別啊,你不想要魏沉的喜帖了?」
……行,你贏了。
到了魏沉婚禮那日,歐陽妤攸翻箱倒櫃,怎麼也找不到一條適合參加婚宴的裙子,這才想起他平日一堆一堆買回來的那些衣服,以前看著礙眼,她隨處塞,現在需要,倒忘了都給塞到哪兒去了?
她沿著更衣室的敞開式柜子,來回走,見他的衣櫃里又是滿滿當當,上次剪壞那麼多,他倒真是夠行的,這麼快又給自己添置了一批。
她用指甲捏著,隨即拉出一件西裝,只見那衣服雙肩處是大片刺繡花紋,雖是暗色系,但紐扣的圖案質感精緻,袖口依然有金線刺繡的字母,是薩維爾街給顧客特有的個人標誌。
她瞟了一眼,腦海里不由地想象出他穿這件衣服的模樣,隨即搖搖腦袋,評價道:騷里騷氣。
她在末尾的柜子里找到許多沒穿過的衣服,但每一件都跟季臨川的風格很像,完全不是按她喜好來的,無奈她只好瘸子裡面挑將軍,選了一件最稀疏平常的駝色連衣裙,裙身是鏤空與白紗相間的刺繡花樣,穿一雙裸色高跟鞋,化了點清淡的妝,整個人比平時精神了許多。
她下樓,卻不見季臨川的蹤影,許久不開的手機,更是破天荒第一次主動給他打了電話,她問他在哪兒?
那邊傳來噪雜的車鳴聲,他說,「季太太陪.睡一次那麼貴,我不得抓緊時間去上班掙錢,以後怎麼睡得起你。」
歐陽妤攸聽到他冷嘲熱諷的調侃,面不改色,咬著牙說,「今天魏沉結婚,你既然要忙,那我就一個人去。」
說罷她就掛上了電話,想到要給魏沉的紅包還沒有準備,當初她結婚,她姑姑把奶奶那裡傳下來的項鏈給了她,當時她爸爸心情大好,當場承諾等以後魏沉結婚,他要送一份更大的禮,可現在……
她臉色惆悵,總是要替爸爸完成他許下的話才好,歐陽妤攸轉身取出包里的銀行卡,除了季臨川的那張副卡,她還有一張自己的,裡面的錢不多,卻都是她私下接單賺來的,重拾起筆畫畫的這段時間,他時常發脾氣,毀了她不少商稿,害得她因此賠了不少違約金,現在裡面的餘額應該也所剩不多了。
她拿在手裡左思右想,終於想起一個人來,她走進工作間,找了好一會兒,才從一個舊盒子里找到零零散散的名片。
段溢峰接到歐陽妤攸電話的時候,驚喜不已,當年他在騰遠公司的美國分部任職,借著工作的機會經常去她家裡找歐陽先生,一來二去就跟歐陽小姐熟了,可惜自打她嫁給梵森的季總,性格變了許多。
段溢峰想起自己最後一次見她,還是在歐陽先生的葬禮上,當時天氣陰沉,還下著大雨,她哀痛絕望的哭聲至今還在耳邊,段溢峰毫不否認,他當時真是心疼她,若不是顧及她已是旁人的妻子,他必會留在她身旁好好照顧她。
歐陽妤攸在電話里叫他,「段先生。」
段溢峰笑著說,「你怎麼這麼見外啊,以前你爸爸……他還在的時候,你叫我溢峰哥,這才兩年多不見,你連聲哥都不願叫了?」
歐陽妤攸垂下頭,淡淡笑了,「我是有事請你幫忙,你若是幫了,將來我還是要還你這個人情的,稱呼太親近,怕你覺得我是因為有事才想到你,所以,還是客氣點好。」
「你能想到我,我高興得很,以後也不要跟我客氣,有什麼事你說。」
「那……我就不繞彎子了。」她垂頭,艱難地張嘴,忐忑地說,「其實,我最近手頭緊,想跟你借點錢。你放心,很快我一定會把錢還上。」
段溢峰愣了片刻,他沒想到,歐陽妤攸所說的幫忙,竟是借錢。
記憶里那個養尊處優的歐陽小姐,什麼時候為錢發過愁啊,誰不知道,歐陽騰遠就這一個女兒,疼她真是疼到骨子裡,叫他把心挖出來給她當球玩,他也是捨得的,他要是知道自己女兒現在如此拮据,都要張口向人借錢了,恐怕也是死不瞑目了吧。
見他沒了聲音,她慌忙說道,「沒關係,你要是手裡不寬裕,我可以再想別的辦法,你不要為難。」
「不,不是,我是在想,你借錢應該不是小數目,我是擔心幫不了你,你說要多少?我盡量都給你。」
她低聲說道,「六萬。」
六萬?段溢峰這下更懵了,歐陽妤攸以前的零花錢恐怕也不止這個數,可她也不像是在跟他開玩笑。
段溢峰暗自想道,最近也沒聽說梵森集團破產了啊,這季總對自己的太太竟如此刻薄小氣?
「你把賬號發來,我這就轉給你。」段溢峰猶豫了片刻,一番關懷的話到了嘴邊,又不好說出口,只半開玩笑說,「你拿去花,不用惦記著還,你知道溢峰哥我是孤家寡人一個,錢放在哪兒都一樣。」
歐陽妤攸心底感激,卻不知怎麼表達自己的謝意,說了句,「我會儘快還給你。」便匆匆掛了電話。
剛放下手機沒多久,一條簡訊發過來,段溢峰說,「你以後碰到難事,記得來找我,隨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