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嘉彥（二）

哭了大約有十分鐘后，姜黎就恢復了正常。因為她很清楚自己休假的原因是什麼，所以她沒有給自己太多時間任性。

今天她可以哭，可以難過，但不可以是為了沈嘉彥，因為那樣做，她的媽媽會難過。

她在心裡這樣告誡著自己，然後快速地起床，簡單的洗漱后，從衣櫃的底層取出一個紅色的禮盒。

那個禮盒看上去還很新，盒子的右上角一個大大的蝴蝶結系在那裡，由紅白相間的綢帶組成，雖然佔了整個盒蓋的三分之一，但卻一點也不突兀，反而透著幾分可愛誘人。

姜黎將盒子抱在自己的胸前，宛如是在擁抱自己已經去世的媽媽，隔了好一會才放下盒子，從裡面取出一件白色的長裙換上。

裙子是用雪紡布料做的，白的宛如薄霧，微微泛著光亮，像是天使的羽翼一樣，下擺由高到低的弧線組成，自然蓬起，露出姜黎那雙如玉般潔白修長的美腿，裙邊角墜著一顆顆小鑽，在陽光下閃爍著別樣的光點。

換好衣服后，姜黎又給自己畫了一個淡妝，然後起身走到鞋櫃，拿了一雙平底鞋換上后就離開了公寓。

出了小區后，姜黎去了一趟附近的花店，挑選了一束茉莉花后，才獨自一人搭乘公交去了郊區的墓園。

彼時南方的八月驕陽似火，知了躲在樹林間不知疲倦的聒個不停，四周安靜得宛如時間停滯了一樣，姜黎端坐在墓碑旁，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墓碑上的照片，久久的凝視，心中一陣酸痛，眼圈不自覺的就紅了起來。

她記得那天她下課趕到醫院的時候，媽媽已經走了。

當時小姨穿著醫生的白大褂，滿身是血的站在手術室的門口，一雙眼睛哭的通紅，看到她趕來，直接將她抱在了懷裡，嘴裡喃喃自語著：「小黎，以後小姨家就是你的家了。」

後來她從小姨的口中得知，媽媽搶救失敗后臉上一直帶著笑容，只是不放心她的小姜黎，嘴裡不斷重複著讓她去找爸爸，讓她不要怪爸爸。

可是，她怎麼可以不怪他，那個親手摧毀了她美滿家庭的罪魁禍首，她為什麼不能怪他。

當年如果不是媽媽下嫁給他，哪有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他可倒好，人到了中年才想著去找拋棄他的初戀了，要強的媽媽為此不止一次在夜裡哭泣，但從不在她的面前表露，只是這個她就不能原諒那個男人和那個未曾謀面過的女人。

她思緒飛揚，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淚痕，將手中的茉莉花放下，整個人靠在墓碑上，宛如依偎在媽媽的懷裡，輕聲的說道：「媽媽，小黎來看你了，再過八個月小黎就在順帆工作滿三年了，到時候就可以申請到康奈爾去留學了，我記得你曾經和我說過，那裡是你和爸爸認識的地方，雖然我到現在都不能原諒他，但是我想要親眼去看看你口中的母校，去你和他曾經約會過的地方。」

「媽媽，小姨交男朋友了，也是個醫生，聽說好像是小姨以前的同學，我之前有被小姨喊去替她把關過，雖然不是很帥，但是對小姨很好，我想你和外公在天上應該放心了吧。」

姜黎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每年的今天她都是這樣，穿上這件母親送給她的最後一件生日禮物，帶上一束茉莉花，就這樣坐在媽媽的墓碑旁，一說就是好幾個小時。

「我流浪在擁擠的從前，複習一頁頁黑白的空蕩夏天，呆坐在熱鬧的路邊……」

悠揚的歌聲響起，打斷了姜黎的訴說。

她從包里將手機取出來，看著屏幕上面的備註，她將手機調成了靜音，重新放回了包里，然後起身朝著媽媽的照片微笑道，「媽媽，是小璐的電話，這傢伙現在天天被阿姨逼著去相親，如果你還在，一定也會像阿姨對付小璐那樣，以各種理由給我安排相親吧，嘻嘻，我先走了喔，下一次再來看你。」

姜黎離開墓園后，才拿出手機撥通了何璐的電話，那頭很快就接通了電話，語氣緊張的問道：「我的姜大小姐，你看到簡訊了嗎？出門了嗎？你千萬別爽約啊，要不然的話，我媽明天一定要扯著我去公證處的。」

「去那裡做什麼？」姜黎一邊說著一邊上了前往市區的公交，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后，又從包里找出了耳機插上，這才有空去看何璐口中的簡訊。

「還能做什麼啊，當然是斷絕母子關係啊。」

那頭何璐聽到她的話，立刻不滿的應道，語氣中全是怨念，「有時候我也真的是佩服我媽了，你說她也是醫生過來的，醫院有多忙她能不知道嗎，盡給我找事，我特么那會談戀愛，難得放假，想著擱家裡陪她，她可倒好，硬逼著我去約會，現在我分手了，難得休息的時候一天，她能從早到晚給我安排三場相親局，你說我長得真的有那麼差嗎？需要她把我像半價貨品一樣，四處打折促銷的，弄得我現在已經嚴重沒有信心了，最近科里來了個小鮮肉，我都只敢遠觀不敢近染了。」

她話音剛落，姜黎就聽到那頭傳來噗呲一聲的男音，緊接著就是何璐略帶緊張的質問聲，「你……你怎麼在這裡。」

姜黎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對話，淡笑著將手機滅屏放進了包里，然後又從包里拿出了氣墊BB，一邊補著妝，一邊笑著說道：「聽你這口氣似乎是做賊被發現了，莫非現在那個小鮮肉就在邊上？」

「呃？怎麼還在通話中。」她的語氣中有明顯的喘息聲，像是剛剛劇烈奔跑過，略微平息了一會自己的氣息后，何璐再一次出聲說道：「革命還未成功，拒絕向組織彙報，總之中午我媽約得那個就拜託你了，我下午還有台手術，得去眯會了。」

她說完彷彿是害怕姜黎會拒絕一樣，不待她出聲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姜黎審視了一眼鏡子里的自己，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笑，將耳機和氣墊BB一同收進了包里。

她想要不了多久，何璐就會向她報告情況的，因為那個笑聲裡面已經透露了一些東西。

從公交下車后，姜黎憑藉著腦袋裡的記憶，輕車熟路就找到了那間叫苦茶的店面，看著簡訊裡面的地點和姓名，姜黎有些頭疼的朝店內走去，心中卻忍不住抱怨起何璐的粗心來。

明明囑咐她要發照片，結果就只有姓名和地點，這麼大個店鋪，她要怎麼找。

「歡迎光臨，請問小姐幾位？」姜黎剛剛站在店鋪門口，裡面就有一位長相清秀的服務生替她打開了門，聲音柔和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