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116章
嚴小五可不知他的心思,越叫越大聲,越叫越歡喜。
不知道廷哥兒是誰不要緊,不知道大將軍是誰也不要緊,反正就這樣叫沒錯了!
「廷哥兒,廷哥兒,大將軍,真棒!」她尖聲叫著,又揮著手蹦了幾下,一下沒留意便把藍淳給擠了開來。
韋映竹急忙讓出自己的位置,免得阻礙了她的動作。
唐淮周捂著眼睛不忍再看,乾脆拉著妻子遠遠地避開這個瘋丫頭,坐在桌旁啜飲茶水。
「難不成了兩回寶丫也是這樣子的?」韋映竹有些敬畏地望著那個又叫又跳的身影,問道。
唐淮周頭疼地回答:「有過之而無不及。」
韋映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你如今明白我為什麼出門前要和她三令五申一再強調了吧?」
韋映竹了解地點點頭,總算明白夫君一番苦心了。
「廷哥兒——」唐筠瑤被嚴小五那一聲聲歡快的叫聲也勾起了心思,終於沒忍住叫了出來,可又瞬間想到兄長的囑咐,有幾分心虛地飛快瞄了唐淮周一眼,而後假裝什麼也沒有做過,抿著嘴照樣盯著騎著馬正往這邊而來的賀紹廷。
自進了城門后,賀紹廷便一直留意著路兩邊的茶樓飯館,期待著如同前幾回那般,可以看到那張熱情地迎接自己歸來的容顏。
突然,一陣有幾分熟悉的叫聲,從周遭百姓熱情的歡呼中穿透而來,他循著聲音望過去,便看到前方不遠的茶樓上,一個陌生的小姑娘沖著自己又叫又跳,小姑娘的身邊,有一張熟悉的明媚笑顏正對著自己。
他的眼睛陡然一亮,目光緊緊地鎖著那張容顏,不捨得移開分毫。
「咦?姑娘,他在看你呢!他看得到咱們,看得到咱們!」一直捂著嘴強迫自己不許再多話的藍淳也注意到了賀紹廷的視線,沒忍住鬆開了捂嘴的手叫道。
唐筠瑤的注意力全然那人身上,自然也察覺對方在看著自己,心中又是歡喜又是得意。
就知道無論她身處何方,他總能一下子便把自己找出來。
那張笑顏艷如桃李,燦若朝陽,卻又似摻了蜜糖一般,教他只是這般遠遠地看著,也覺得心裡暖暖甜甜的。
一別經年,他的小騙子又長大了些,亭亭玉立,已經長成了大姑娘。
他的嘴角一點一點地上揚,一路上的疲累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無論他去到何方,一直會有人在等著自己,等待他歸來的那一日。
這種說不出的心安,只有這個人可以給自己。
一直到賀紹廷的身影漸漸融入人群當中再也尋不著,唐筠瑤才依依不捨地收回了視線,而嚴小五也喊累了,跑到圓桌旁,隨手拿了個杯子便倒滿了茶,咕碌碌地一連灌了兩杯才覺得喉嚨重又舒服了。
韋映竹親眼目睹了小姑娘瘋狂的一面,目瞪口呆的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唐淮周撫著額頭,作出一副不忍目睹的表情。
他就不應該答應帶她們出來!
唐筠瑤可不管他,笑著揉了揉嚴小五的腦袋瓜子,讚許地道:「阿嫵可真是厲害,竟然還記得。」
嚴小五不知道她說的『記得』是指什麼,只知道瑤瑤誇自己了,那便說明自己方才做的事是對的,心中無限歡喜,笑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都眯成了彎彎的兩輪新月。
唐淮周愈發嘆息得厲害,暗暗發誓:下回不管唐寶丫怎麼說,他都不會再帶她來了,誰知這一回是她安份了,下一回又是她身邊哪個人犯毛病。
大軍得勝回聲,天熙帝被趙元祐虛扶著步下漢白玉石階,待確定他確是穩住了身子,趙元祐靜靜地收回了雙手。
父皇的身子一日弱似一日,有時候看著奏摺也會不知不覺地睡著,他一一看在眼內,可父皇要瞞著眾人,他也只能假裝不知。
他知道父皇是放心不下江山,也是放心不下自己,恨不得在這有限的時間裡,把他的為君之道全部傳授給自己。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麼聰明之人,唯有強忍著悲傷,愈發廢寢忘食地用功學習,學習去做一個及格的、可以讓父皇放心的儲君。
天熙帝今日的精神卻是極好,他看著那個他一手培養起來的年輕將領,一身銀色戎裝,身姿挺拔,正邁著矯健的步伐大步朝自己走來。
陽光在那年輕將領的身上反射出一陣耀眼的金光,他微眯著雙眸,恍恍惚惚間,他似乎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年輕的臉龐、健康的體魄。
賀紹廷強忍著心中激動,加快腳步上前,單膝跪地,朗聲道:「臣賀紹廷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緊接著,他身後的將領也同時跪拜,那一聲聲的「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響徹雲霄,也讓在場眾人心中頓生豪情萬丈。
「父皇?」見天熙帝久久沒有反應,也沒有叫起,趙元祐輕聲提醒。
天熙帝終於回神,想要邁步上前去將愛將扶起,忽覺身體一晃,虧得一直注意著他的趙元祐眼明手快地把他扶穩。
他定定神,暗地苦笑一聲,就站了這麼一點兒功夫便有些不受不住了,可見他的身體已經快到極限了。
「平身。」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些。
唐松年站得離皇帝父子最近,自然也察覺了天熙帝的異樣,暗暗心驚。
陛下的身體竟然已經差到了這種地步了么?
這一兩年天熙帝逐漸將朝政大事交到太子手上,他本人則是以一副協助之姿坐鎮一旁,在朝堂上也甚少發聲。
而這一兩年太子也漸漸地鍛鍊出來了,哪怕他的性情依舊很是溫和,但也再沒有人敢欺他年輕,更不敢在他跟前倚老賣老。
唐松年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對御座上的皇帝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能如此身體力行地為繼任者鋪路,陛下之心胸,著實非常人所能及,縱觀歷代帝王,能做到陛下這種程度的又能有幾人?
得遇明君,是他之幸,是文武百官之幸,更是天下臣民之幸!
唐筠瑤心不在焉地翻著唐淮勉根據她提供的故事梗概,幾經修改終於完成的戲本,連一個字也沒有看入腦子裡。
五公主看不下去了,直接把戲本從她手中抽出來,瞪她一眼:「心都不知飄到哪裡去了,還裝什麼裝?」
唐筠瑤也不否認,涎著一張笑臉挨著她坐下:「三嫂,你可知道宮中的慶功宴要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五公主被她這聲甜甜的三嫂叫得飄飄然,也不逗她:「據我所知,這個時候就差不多要結束了。」
唐筠瑤眼睛一亮。
那她是不是很快便可以見到廷哥兒了?
五公主見她毫不掩飾滿臉的喜悅與期待,既覺得好笑,但也覺得一陣欣慰。
果然不愧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瞧中目標便無懼一切去努力爭取的性子,也和當初的自己一模一樣。
慶功宴結束后,唐松年被灌了好幾杯酒,已是有幾分醉意,乍一步出殿內,眼前一花,立即便有一雙手穩穩地把他扶住。
「大人小心。」
他揉了揉額角,定睛一看,認出扶著自己的正是賀紹廷,立即裝出一副威嚴的模樣嗯了一聲。
「大人,還是讓我送您回府吧?」賀紹廷恭敬地道,眼中卻充滿了期待。
唐松年如何不知他打的主意,嗤笑一聲,正想要拒絕,眼光餘光在看到想要上前來的杜誠忠時點了點頭:「如此也好。」
賀紹廷沒有想到他這般輕易便答應了,頓時喜不自勝,又怕他發現自己的小心思,連忙忍住了。
「大人,慢些走,小心石階。」
整個慶功宴期間,杜誠忠一直想要找機會和賀紹廷說幾句話,可賀紹廷身邊簇擁著的人太多,連陛下和太子也不時和他說話,他根本尋不到合適的機會。
好不容易慶功宴結束了,還沒等他上前,賀紹廷卻又扶著唐松年走了,直氣得他額上青筋一跳一跳,卻偏又不好發作。
賀紹廷本就是打著見唐筠瑤的主意來的,可是唐松年回府後卻硬是把他留在書房,東一句西一句地說著話,看著他急得抓耳撓腮卻偏偏不敢違抗自己的模樣,險些沒忍住噴笑出聲。
明明早前在大殿上還是那個威嚴的大將軍,怎的一眨眼間便又變成了曾經的傻小子。
「爹爹,娘讓我給你送醒酒湯來了。」一陣熟悉的清脆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賀紹廷一喜,轉身一望,果然便對上了一雙含笑的好看眼眸。
看著兩人旁若無人地膠著的視線,唐松年重重地咳了一聲,提醒他們注意自己的存在。
唐筠瑤回過神來,端著那醒酒湯放到他案上:「爹,醒酒湯。」
唐松年假裝沒有看她到巴巴的眼神,催促道:「好了,醒酒湯放下,你可以出去了,爹和賀將軍還有公事要說。」
唐筠瑤一頓,壓低聲音道:「唐大人,適可而止啊!」
唐松年裝作沒有聽到。
「我怎麼覺得那白玉凈瓶越瞧越好看……」
「好了好了,賀將軍,你有事自忙去吧!」唐松年忙不迭地打斷她的話,催促道。
「好的,我便代廷哥兒多謝爹爹了。」唐筠瑤笑眯眯地說著,而後拉著滿臉狐疑的賀紹廷出了門。
走出幾步,她又退了回來,往屋裡探出半邊臉,脆聲道:「爹,私房錢不夠用的話,我可以孝敬你幾兩,我有錢!」
「走走走,快走快走!」唐松年臉色一僵,沒好氣地沖她直揮手。
有錢的兔崽子真是忒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