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五章 盜墓終焉(上)
六十年代,蒙地,某公社。
一個被反綁著雙手的少女正渾身顫抖,滿臉驚恐地跪在地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在她的脖子上掛著一個紙牌子,上面用紅色的大字寫著——「封建遺毒丁思甜」。
在她的頭上還戴著一個高帽子,上面寫著「資產階級毒草。」
台下,是一群狂熱而病態的人們,他們振臂狂呼,用憎惡和鄙夷的眼神看著台上的姑娘,他們謾罵,詛咒,咬牙切齒。
有兩個小夥子夾雜在其中,一邊跟隨人群喊著「打倒丁思甜」的口號,一邊互相使著眼色。偶爾瞟向高台上姑娘的眼神,寫滿擔憂和無奈。
「同志們!」一個身穿軍裝的女人上台,用激動的腔調開始演講,「凡是錯誤的思想,凡是毒草,凡是牛鬼蛇神,都要堅決地批判,絕不能讓它們自由泛濫……」
趁著這機會,兩個小夥子急忙湊到一起竊竊私語。
「老胡,上個星期剛批鬥完小丁,怎麼這個星期又批鬥?以前不是一個月一次嗎?」
「沒辦法,小丁又說那些神神叨叨的話了,什麼彼岸花聯通生死,什麼千年女神……唉,胖子你說,小丁也真是,老提這個幹嗎?這不是沒事兒找罪受嗎?」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啊,小丁遲早會崩潰的!」胖子煩躁道,「你老說想辦法,想出來個一二三沒有?你要不行,就照我說的來,咱們直接帶小丁跑,往深山老林里一鑽,愛特么誰誰……」
「胡鬧!別幼稚了胖子!」老胡瞪了他一眼,「這股風遲早會過去的,只要再忍一段時間就好了。我們要做的就是盡量開導小丁,讓她別想不開。」
胖子有些悻悻,想了想,問道:「上回你說的那個千年神女墓,打聽清楚了沒有?小丁對這個感興趣,咱們最好抓點緊,趕緊去一趟,讓小丁放鬆放鬆。」
「地方我倒是打聽清楚了,就在額爾古納河附近。」老胡皺眉道,「但是我們找什麼借口請假出去?」
「靠,你行不行啊,說啥啥不行,那你說它幹嘛?」胖子罵道。
「你別急啊!」老胡道,「我想到一個辦法,你說我們能不能借著破四舊的名義,把大家都騙到千年古墓里去?這樣咱們仨夾在大傢伙中間,名正言順……」
胖子眼睛一亮剛要誇讚,就在這時台上的軍裝女人發現了這兩個竊竊私語開小差的傢伙,瞪眼喝道:「胡八一!王凱旋!你們倆在下面嘀嘀咕咕說什麼呢?」
「報告袁政委!」胡八一立刻聲音洪亮舉手,「我們正在討論如何破四舊。」
「張嘴就來啊!」袁政委冷笑,「別以為大傢伙兒都是瞎子,你們兩個平常就跟丁思甜這個封建殘餘毒草眉來眼去,走得很近。現在我們批鬥她,你們是不是很心疼啊?」
胖子眼一瞪就要懟回去,卻被胡八一死死拽住。
「沒有,我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要和一切反動思想劃清界限!」胡八一振臂大叫。
「希望如此。」袁政委冷笑。
「真特么憋屈!小丁有什麼錯!」王凱旋咬牙切齒地道。
「再憋屈也得憋著!」胡八一壓低聲音道,「我們只有保護好自己,才能保護小丁。」
高台上,已經到了封建殘餘,資產毒草丁思甜做自我檢討的環節。
這個女孩滿臉驚恐,開口就是:「對不起,都是我的錯……」然後眼淚就不受控制地一直往下流。
因為她真的不認為自己只是說幾句話就錯了。
她得編一個讓大家都滿意的借口,才能過得了這一關。
「丁思甜,說具體的錯誤,不要說一些套話妄圖蒙哄過關!」
但很快她的打算就被人打破。
就在這個姑娘滿心絕望和恐懼之際,突然,她看到一個人正站在人群中間,正靜靜看著她,眼神中充滿了悲憫。
丁思甜一下怔住,怔怔看著這個人。
在她的記憶力,這是個陌生的面孔,而且這個人身上的穿著與這裡的環境格格不入。
大家也都順著丁思甜的目光發現了這個人的存在,都嚇了一跳。
很明顯,這人並不是農場里的人。
但問題是,所有人都沒發現這個人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就好像他是突然冒出來的似的。
台上主持大會的袁政委驚疑不定,上前一步喝問道:「這位同志,你是什麼人?你為什麼會在這兒?」
這突然冒出來的人,自然就是何邪。
在上一條時間線里,他對這個世界印象最深的有兩件事。
第一是他在這裡向死而生,以凡人之軀滅掉了假系統,得到解脫。
第二,就是丁思甜了。
他在上個時間線,破解了劇情背後的秘密,知道了丁思甜的真正身份是千年前契丹公主奧古的轉世之身。
而丁思甜也並不是胡八一和王凱旋迴憶中的那樣,為了救他們兩個才從升降梯上墜入火海中而死,而是一場徹徹底底的慘劇后,他們被丁思甜篡改了那段記憶的結果。
這一次他選擇將時間線調整到這個時間段,一來是想救下這個讓人惋惜的生命,二來也是想利用丁思甜神女的身份,達到他的目的。
如面對眾人質問,何邪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丁思甜淡淡道:「願意跟我走嗎?」
如果他不來,等待丁思甜的命運將是——
過幾天後,胡八一和王凱旋會攛掇所有人去奧古公主墓破四舊。
剛開始丁思甜的確如他們所願,像是脫離了鐵籠的金絲雀那麼興奮,那麼快樂。
但一靠近墓的附近,先是遇到草蜢群,差點團滅,丁思甜就開始變得很奇怪。
她很恐慌,與生俱來的靈覺,讓她敏銳感應到冥冥中即將到來的兇險,她開始勸阻戰友們,希望大家不要進去,就此退去。
但她用錯理由了。
她對大家說,生死之門將打開,亡靈會復活。
這不但沒能勸阻大家,反而激怒了所有人。
他們認為丁思甜是對他們的挑釁和嗤笑,當場就要對她進行批鬥。
胡八一和王凱旋雖然極力勸解,但二人情急之下,卻說漏了嘴,把他們故意引導大家來這座地宮的目的,一不小心說了出來。於是憤怒的人們將三人當場制服,就在島國地下工事的一片空地上,開了一次批評大會。
丁思甜屬於「屢教不改」且「無藥可救」,罪不可恕,於是,這個命運多舛的姑娘,當場被剃了個醜陋的頭,脖子上還被掛著寫有侮辱性標語的牌子……
胡八一和王凱旋是「從犯」,所以大家做了高帽子,給他們戴上,而且,群情激憤之下,他們被迫當場檢討,不但要唾棄痛罵丁思甜表明態度,還要承諾從此和丁思甜劃清界限。
這是一場噩夢,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
地宮中,奧古公主還有一個死亡的魂體在鎮守這裡,她看到了這一幕,非常憤怒,然後打開了彼岸花。
於是,丁思甜被奧古的意念附了身,帶領著島國乾屍開始屠殺這些人。
結果毫無懸念,儘管在胡八一和王凱旋的帶領下,所有人拚命逃竄,他們甚至炸毀了通道,想要阻止丁思甜,但依舊沒用。
最後在升降梯里,胡八一和王凱旋打算用火燒死丁思甜,跟她同歸於盡。這個時候丁思甜清醒了,她操控最後的意念,為胡八一和王凱旋篡改了那一晚的記憶,想要讓他們永遠記住自己美好的一面。
然後,這個一生悲慘的姑娘走進了彼岸花,被奧古公主的魂體吞噬,徹底消散於天地。
人間對丁思甜來說,就是個煉獄。
何邪的出現,就像是一道光,讓丁思甜在無盡的黑暗中,窺見了一線光明。
她本就是神女轉世,靈性十足。
當她看到何邪的那一刻,她就意識到了面前這個男人的不凡。
所以面對何邪的問題,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和遲疑,立刻開口道:「我願意!」
其實她根本沒有別的選擇。
一邊的軍裝女人臉色變了:「放肆,你到底是什麼人?你知不知道丁思甜犯了嚴重的罪行?你想跟她同流合污嗎?」
何邪根本懶得跟他們說話,他對丁思甜眨眨眼睛,突然吹了一口氣。
呼呼呼……
剎那間狂風大作,除了丁思甜,胡八一和王凱旋三人,其他所有人都驚慌慘叫著被狂風席捲上天,向天邊飄去。
除了人,一同被風吹走的還有農場的牲口,牛、羊。馬等。
這一幕,讓三人嗔目結舌,腦海里一片空白。
良久,王凱旋第一個反應過來。
他面色慘白,大叫一聲:「神仙!神仙!」
然後一屁股跌坐在地,腿軟到站不起來。
胡八一也渾身哆嗦,但勉強還能站定。
反觀倒是丁思甜,眼睛亮到嚇人。
「你是神仙?你是來救我的?」她帶著無限期盼,顫聲問道。
「是的。」何邪微笑點頭。
丁思甜直接淚崩了。
她吃了太多太多的苦,然而何邪的這短短兩個字,讓她心中再無任何怨恨。
何邪深深看了眼胡八一和王胖子,最後目光落在王凱旋的身上。
他很欣賞這個胖子。
「既有緣得見,便送你一場造化吧。」他笑呵呵一指點向王凱旋。
一抹金光沒入王凱旋的腦海,下一刻他渾身一震,身上氣息開始瘋狂暴漲。
何邪直接傳他一篇修真之法,並且將他的修為提升到了人仙之境界。
做完這些,何邪直接大袖一揮,立刻一朵雲聚集在他腳下,他伸手將丁思甜照來身邊,然後打了個響指,這姑娘被剃掉的頭髮立刻重新長了出來,不但如此,容貌比起往昔更為青春可人,美麗青春。
然後,兩人駕雲眨眼遠去。
胡八一和王凱旋久久不能自已。
尤其是王凱旋,激動到無以復加,他此時已經明白,自己已經成仙了。
被人隨手一點,他就立地成仙了!
而一邊的胡八一,既震撼,又充滿了不敢和羨慕。
同樣是遇到仙人,憑什麼王胖子就被仙人撫頂,授予長生,他卻什麼也沒得到?
丁思甜興奮到難以自表,仍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直到何邪落在了千年神女墓地面之上,她才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從苦海里脫離出來了。
「神仙哥哥,我想問,那些被你送上天的人,他們會怎麼樣?」她小心翼翼問何邪,生怕激怒對方。
「他們去了京城。」何邪微笑道,「去了他們做夢都想去的那座城樓。」
「不過他們需要解釋的是,他們是怎麼過去的,還帶著那麼多的牲口。這對於唯物主義者來說,會是很有意思的體驗。」
丁思甜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讓那些狂熱的人解釋清楚自己是如何被人一口氣從蒙地吹到京城,簡直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
「神仙哥哥,你為什麼救我?」丁思甜猶豫半天,還是問出心中的疑惑。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你必須先做出一個選擇。」何邪道。
「什麼選擇?」丁思甜好奇問道。
「你想知道自己的前世,是誰嗎?」何邪問道。
丁思甜露出驚訝的神色,卻沒有表現得太過不可接受。
事實上,她自己最能意識到自己的不凡之處,她一直都相信人有前生來世,而自己一定來歷不凡。
她沒有著急回答,而是忐忑問道:「神仙哥哥,如果我回答不想知道,你是不是就不會再理我,任我自生自滅了?」
何邪笑著搖頭:「只是讓你決定自己的命運罷了,何必想太多?」
他看了看仍忐忑不安的丁思甜,忍不住搖搖頭:「罷了,就讓萬般因果,都歸諸我身吧!」
他直接一指點在丁思甜的眉心,打破了她輪迴的枷鎖,解封了她蒙塵已久的神性,覺醒了她前世的記憶。
丁思甜閉著眼睛,身上的氣息澎湃暴漲,片刻后她終於睜開了眼睛。
凌厲的眼神一閃而逝,她又恢復了那副楚楚動人怯怯的樣子。
「神仙哥哥,原來如此,你是想要彼岸花嗎?」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