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你吃醋了

「小姐可是又頭痛了？」小離看著靠坐著不斷按壓太陽穴的小姐，又往前靠近了點，順著她手的動作，給小姐輕柔的按壓著。

「老毛病了，這幾天沒休息好，總是頭疼。」昭寒嘆了口氣，頭一歪靠在小離的右肩上，手一圈，整個環抱住小離的腰，臉蹭了蹭她的衣裳，動了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滿足的喟嘆了一聲。

小離將自己的身體徹底放鬆下來，只輕柔的按壓著小姐的太陽穴。

說起來，小離比小姐還小兩歲。小離的父親是昭揚的得力幹將，一路追隨昭揚從江夏到長安，又從長安到雲中，隨昭揚一起打下數座城池，狠狠的打擊了北胡耀武揚威的氣焰。

那一年，昭揚帶兵收復朔方郡，朔方是晉國收復西北各郡的門戶，北胡死守的厲害，派了重兵重重把守，昭揚久攻不下。後來戰況的好轉得源於昭衍的突然來襲，略微使計，昭揚知道了北胡主將的藏身所在，連夜帶小離的父親以及十數將士去偷襲，撤退時敵方放毒箭，小離的父親為了救昭揚，死在了北胡的營地。等到昭揚不惜一切代價將他贖回時，已經屍骨不全面目全非了，昭揚氣急，第一次發狠斬殺了俘虜的五千將士，將死掉的將士都丟到了北胡的領域，狠狠震懾了北胡。

回到雲中，昭揚將小離的父親風光大葬。

小離父親死去的那一年小離三歲，昭寒五歲，昭揚將小離母女帶入將軍府，那從時開始，小離便是昭寒帶著長大的。小離的性子本就是活潑的，昭寒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小離也沒拘著自己的性子，一路天真爛漫到了現在，即便是遭逢變故，昭寒性子整個調轉了個，小離也沒什麼改變。

「吁」，馬車行了許久，終於停了下來，時錚停穩馬車，看到身後遲遲沒有動靜，掀開車簾，看到的便是靠著車廂安然睡著的兩個人。

昭寒抱著小離，靠在她懷裡，睡得正甜，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嘴角掛著甜甜的笑，睫毛長長的蓋住了明眸善睞的大眼，整個人在黃昏的映照下，都籠上了一層朦朧的光芒。一剎那間，他移不開目光，只覺得周身所有的思緒都已被掠奪，只剩下眼前昏昏沉沉睡著的姑娘。

「將軍，」小時將馬交給客棧夥計，回頭髮現還沒人下馬車，不禁好奇的湊到馬車近前問了句，「昭姐姐怎麼還沒下來？」

「噓，」時錚將車簾放下，輕輕跳下馬車，走遠兩步才輕聲開口，「她們睡著了，你在這守著，別讓人打擾了她們。我去訂幾個房間，等她們睡醒了再下車。」

小時嗯嗯連聲應了，時錚走了兩步又猛地回過頭來，冷不丁嚇了小時一跳，「將，將軍，咋滴啦？」

「如果你毛手毛腳將人吵醒了，後果你知道。」

「將軍你恐嚇我。」小時連退兩步，故作一臉驚恐。

「滾去看著，」時錚一腳踹過去，小時躲閃不及捂著屁股退到馬車另一邊，只露出一個腦袋謹慎的看著馬車這邊的時錚。

時錚覺得好笑，警告性的看了他一眼就進了眼前的雲來客棧。

訂了三間客房，要了最好的位置，整個客棧上下三層樓都看了個遍，挑了最中間的一間給昭寒和小離。時錚推開屋裡的窗子，看著窗外水霧迷濛的江面，點了點頭，背山面水是個好地方。天色已晚，夜裡天涼，這麼睡下去，又要感冒了。

若昭寒還未醒，時錚其實不介意將她抱上來。

思及此，時錚的腳步已經不受控制的快步下樓而去，看著樓下小時乖乖的守著馬車，時錚讚賞的拍了下他的腦袋，掀開車簾，昭寒還在睡，正好，時錚笑了。

「將軍你幹什麼？」小時一臉不滿的打掉時錚伸向昭寒的雙手，「不準非禮昭姐姐。」

時錚尷尬的神色顯露無疑，訕訕的收回手，輕咳了一聲，「你嚷嚷什麼，天氣這麼冷，再睡下去就該著涼了，你想看著她再發燒？」

小時撇撇嘴，不置可否，「那叫醒昭姐姐不就行了？」

「你個小孩子家懂什麼，睡的正香突然被吵醒，再下車來，這一冷一熱的，定是要感冒的。」

看著將軍一本正經的臉，小時狐疑的來回打量著他，將軍的話說的是言辭鑿鑿，可是總覺得可信度幾乎為零。

就在兩人你瞪我我瞪你僵持不下之際，昭寒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悠悠轉醒了。看著暗夜裡車簾處露出來的兩張放大了的臉，昭寒捂了捂因為受到外面兩人驚嚇加快跳動的心，轉身叫醒小離。

「昭姐姐，將軍剛剛想抱你下車，我沒讓。」小時一臉自得的告狀。

昭寒臉色一紅，怒瞪了面無改色的時錚一眼，拉著一臉懵的小離下了車。

江邊的水汽夾雜著夜色的濕潤撲面而來，讓昭寒忍不住瑟縮了下，時錚立馬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圍在她身上，不等她拒絕，轉身往客棧里走去。

昭寒和小離只能跟著時錚進了客棧，小時牽了馬遞給夥計，囑咐他好生照看著馬車裡面的東西，隨後也跟了進去。

昭寒進到客棧里時，時錚已挑了最裡面靠牆角的那一桌位置坐了，昭寒也不矯情，走過去坐到他對面。

既然已經到了碼頭，借宿這一宿，明日登船去江夏，她便帶著小離獨自行動了，雖說討厭時錚，但這兩日也幸虧有他的照料，既然決定各走各的，還是當面把話說清楚的好。

小時進來時左右望了一眼，小離朝他招招手，小時快走至跟前，還未坐下，便迫不及待的介紹起淆水邊的特色菜，「將軍，昭姐姐，我剛問了，這雲來客棧最有名的便是糖酥鯽魚、剁椒魚頭和醬板鴨，還有一些特色的口味蝦和口味蟹，吃起來都是一絕啊。」

「哎小姐，你不是最喜歡酸酸甜甜的口味嗎，糖酥鯽魚肯定合小姐胃口。」小離高興的拍掌。

「那就這樣，小時你去點菜，將你剛剛說到的幾個菜都叫了，再點幾個特色的，讓他速速做了，抓緊上菜。」時錚對著小時吩咐。

「得令！」

看著小時與掌柜的討論的熱火朝天的，時錚對著昭寒笑了笑，「我在三樓訂了房間，你和小離住在一起沒問題吧？」

「謝謝將軍好意，這兩日叨擾將軍已經非常過意不去了，明日登船，我們便告辭了，至於今日的住宿，就不勞將軍惦記了，一會我自己定個房間就好。」昭寒不冷不淡的回應。

小離左看右看覺得怎麼都不自在，尤其是夾在小姐和將軍之間，有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難受的緊。

「那個，小姐，我突然想吃幾道甜點，不知道這客棧有沒有，我過去問問。」小離想了想，還是決定逃離這片是非領域。

「你這丫鬟也是有趣。」時錚看小離落荒而逃的樣子，覺得有意思的很，很識趣。

「她不是我的丫鬟。」昭寒冷硬的回了一句。

「哦，聽她一直喊你小姐，便以為她是你的丫鬟了，原來不是嗎？」

昭寒沒有回答，她並不想與別人討論她和小離的關係。

氣氛瞬間又沉寂了下來。

「我已經訂好了房間，空著也是空著，不如你幫幫忙，別讓我的銀子白花了不是。明日如何是明日的事，先過了今晚再說。」

「將軍好像非常喜歡替人拿主意？」

「有嗎？」時錚笑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過幾日功夫，胡茬又冒出頭了，再等些日子回到府里，武兒怕是又不認得他了。

「將軍向來這麼自以為是嗎？」

「我怎麼從不覺得這算是個問題？」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將軍很厲害，是個人才。」昭寒沒好氣的來了一句。

「那你呢？一向這麼牙尖嘴利嗎？說話句句帶刺，本將軍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姑娘。」時錚笑著回了一句。難得一次性聽她說這麼多話，如果諷刺自己能讓她話變多，他絲毫不介意多添點柴。

「呵，」昭寒冷笑一聲，「將軍閱人無數，什麼樣的姑娘沒見過，又何必將心思浪費在我這種粗魯之人身上，將軍還是及早抽身的好。」

時錚聞言探身向前，手肘撐在桌旁，微眯雙眼，仔細盯著昭寒的面部表情，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面部變動。

「你幹什麼？」昭寒往後仰了仰，語氣中不自覺的帶了怒意。

「你在吃醋。」時錚肯定的說了一句，整個人放鬆下來，靠著椅背，雙臂環胸看著她笑。

「你胡說八道什麼？」昭寒有些怒了。

「你管我是不是閱人無數，管我有沒有在你身上浪費時間，管我是不是覺得你粗魯，你考慮這麼多，還不是覺得怕我見慣了大家閨秀，看不上你？你放心，本將軍既然對你動了心思，就不會嫌棄你的。」時錚說的臉不紅心不跳，完全不管對面昭寒臉色變了幾變。

「你！」昭寒猛地站起來，抄起桌上的空杯子就朝時錚擲了過去，被時錚堪堪抓在手裡，昭寒怒氣更甚，將桌上有的物什一股腦都拋了過去。

「簡直是恬不知恥，我從未見過如此沒臉沒皮大言不慚的人，今日算是長了見識了。」昭寒轉身怒氣沖沖的朝樓上跑去。

「哎，這是怎麼了？」小時和小離一人端了一盤菜回來，剛走到桌邊便看著小姐跑開了，兩人都是一頭霧水。

「端的什麼？」時錚無視兩人疑問的目光，將桌上的物什歸置妥當，抬頭看了眼兩人手中端的菜，慢悠悠的開口問。

「哦，香酥鯽魚和杏仁豆腐。」

「你家小姐喜歡吃杏仁豆腐嗎？」時錚把玩著手中的玉扳指問小離。

「喜歡，」小離不明所以的點點頭，末了又加了一句，「我家小姐幾乎沒有不喜歡吃的東西。」

「噗嗤，」小時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敢情昭姐姐還不挑食，那為什麼這麼瘦呢？

「把這兩個菜送到三樓最左邊第二間的位置，你家小姐不下來了，就讓她在樓上用飯吧。」

「奧，好，」小離點了點頭，端著杏仁豆腐轉身上了樓。

「傻站著幹什麼，還不跟著？」時錚瞪了小離一眼，自己身邊的小時怎麼就不像昭寒身邊的小離有眼力見呢。

小時非但沒走，反倒賊兮兮的端了香酥鯽魚湊到時錚跟前，「將軍，你說，你是不是又非禮昭姐姐讓她揍了？」

「嘿，」時錚對著小時的背就是一掌，小時一下沒抓穩，魚汁差點灑了出來。

小時心有餘悸的撤退兩步，趁將軍真正發火之前，趕緊溜上樓去。

「抓緊送了菜下來，你家將軍我還餓著肚子呢。」時錚對著已經消失不見的小時的身影喊了一句，哪裡還有半點回應。

將軍看起來心情很好嘛。

小時一邊想著，一邊緊走幾步趕上小離，上到三樓樓梯口，看到站在三樓走廊內來來回回踱步的昭寒頓時笑了，「昭姐姐這是找不到房間了嗎？」

「你笑什麼笑？跟你家主子一個德行？」昭寒沒好氣的說。

小時委屈的癟了一張嘴，他什麼也沒幹啊，兩邊都沒得好。

小離好笑的用腳踢了他一下，抬頜朝昭寒右手邊方向指了指，「小姐，在最左邊第二個房間。」

昭寒看著小時和小離將香酥鯽魚和杏仁豆腐放到桌上，聞著撲鼻的香氣，忍不住食指大動。「小時，你下去也吃點飯吧，累了一天了，一會早些休息。」

「昭姐姐，」小時委屈的垂了垂眉眼，「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吃？」

「當然可以！」昭寒爽快的答應，小時眉眼間的愉悅還未能維持一瞬，就聽著昭寒接下來的話耷拉了下來，「依你家將軍的性格，一會如果找不到你，我不能保證他會不會把你的腿打斷。」

看著奪路而逃的小時，昭寒笑的眉眼彎彎，轉身仔細嗅了嗅飯菜的香味，拿過筷子便吃了起來。

小離看著小姐高興，嘴角差點彎到了耳朵邊。

「小姐，你喜歡將軍嗎？」小離夾了一筷魚肉放到嘴裡，看著小姐胃口很好的樣子，斟酌再三，還是問出了口。

昭寒舉箸的手就停在半空，愣了一會，才抬頭看了下一臉認真的小離，「為什麼這樣問？」

「小姐你先回答我啊。」

昭寒咽下一口杏仁豆腐，滑嫩爽口的感覺充斥整個味蕾，令人回味無窮。昭寒瞥一眼小離，眼中帶了打趣的笑，「小離你儘管告訴我，若是你喜歡那個時錚，我可以替你去問問他的意思。」

「小姐你說什麼呢，」小離羞窘的緊，小姐怎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扯。

「你不喜歡他，問他做什麼？」昭寒又挾了一筷魚肉，止不住的往嘴裡填。

「小姐你就回答我嘛。」小離換了副口吻繼續問。

撒嬌的語氣讓昭寒招架不住，「好好，我說，我不喜歡他，而且，最好也別喜歡上他。」

「可是，我覺得小姐跟將軍在一起的時候，不太一樣。」

「哪裡不一樣？」

「就像小姐剛剛跟將軍鬥嘴，我已經很久沒見到這樣的小姐了。」小離說的認真。

「是嗎？」昭寒擦了擦嘴角，推開窗子看著外面濃重的夜色，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