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枉然與定數
微風拂過,一股淡淡的白蓮花香鑽進銀眸少年的鼻翼中。楚星夜轉過身,悲傷的銀眸中「炸現」出一絲喜悅,又轉瞬被他鎮壓到沉默的「巨峰」之下。
一張清純的臉蛋出現在銀眸少年眼中,圓圓的大眼睛中淡漠在掙扎,細長的睫毛微微顫抖,恰似被戀人吻了一下,羞澀嬌媚;櫻桃小嘴輕咬,讓楚星夜想到一隻受傷的小白兔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銀眸少年的他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她今年已經是十三歲了,已到了亭亭玉立,沉魚落雁的年齡了。
「哥哥!你最近…你可好嗎?」清純少女雙眼一顫,眼底的淡漠不知所措的在眼中轉著圈,撞了南牆亦不回頭。
「我很好。」笑了笑,楚星夜轉過頭看向一旁,「快一年沒有見到了。」
「哥哥!萱兒被師尊安排閉關修鍊,昨日才出關。」
「蔚雪長老是一個有實力的長老,又是極為護短的,你日後就好好的跟她修鍊吧!若是沒有什麼事就別來見我,她會心生不快的。」楚星夜轉身,當他說到蔚雪長老四字時,狠不得用自己的牙齒把這四個字撕碎,蔚、雪、風、情。
「哥哥!你還在恨萱兒當年做那一件事嗎?」指甲因用力刺破皮膚、觸到手骨上,清純少女眼中的淡漠披上了淚的「蟬翼」。
眾人視線中的楚星夜右肩一顫。
「其實當時你不說,哥哥也會讓你跟蔚雪長老走的,跟在哥哥後面只能是委屈了你。現在好了,你此時的修為果然沒有讓哥哥失望。」抬起頭的楚星夜看向遠方,山脈被烈日一筆揮過,金光燦爛。
當年那件事只能說是弱者的悲哀,若是當時的他修為依舊在,身為初鋒之王的他,何人敢從他的手中搶走自己的妹妹,並且毀辱他。
蔚雪風情你逼小爺下跪之辱,他日必還你。
「哥哥!師尊當年確實做得太過分了,萱兒在這裡代替師尊向哥哥道歉。」清純少女彎腰向眼前的黑袍少年後背行一禮。
「你替她的道歉我收下了,她欠我的道歉,我會自己找她要。」
說完這話的楚星夜視線往後一掃,眼角的餘光看見王小萱腰間掛著的一個白色的香包,沒有被衣角遮蓋住的地方露出一個用黑線繡的「哥」字,而被衣角遮蓋下的也有一個「哥」字。
回過頭的黑袍少年雙眼一顫,遠方在烈陽下的山脈「淚朦朧,山欲哭」。這個香包是他在她生日的前一天做好的,他親手用針縫的,卻很是粗糙,香包連接處縫的線「天馬行空,醉漢行走」,簡直是香包中的醜八怪存在。
香包內被她放著白蓮花的香粉,這是妹妹最喜歡的花香。
他曾經問她為何喜歡白蓮花?正在往手中某人縫製的「醜八怪」香包裝白蓮花粉的她,抬起頭直視楚星夜的銀色眼眸說:萱兒喜歡它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楚星夜的視線注意到,在王小萱往「醜八怪」中心翼翼的裝白蓮花香粉時,她手臂上橫七豎八的傷痕讓他觸目驚心,雙眼熱淚盈眶。少女在被他救下之前究竟受了多少苦,又遭受了多少折磨才能在她身上留下了百道大大小小的新舊傷疤。
「哥哥!你可以原諒萱兒嗎?」王小萱低下頭,用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說出來,眼中的淚水翻湧,或許是萱兒妄想了。
「你流淚了!」猛然轉過身的楚星夜,手中正拿著一塊白色手巾欲給王小萱擦臉,卻僵硬在空中,不知所措。
「哥哥!你可以原諒萱兒嗎?」抬起頭的王小萱看著楚星夜說道。圓圓的眼眸中已是淚水盈盈,細長的眼睫毛被淚吻濕。
「哥哥,從來沒有恨過你,哥哥只恨自己照顧不了你。小傻貓你不是說過不再流淚了嘛,快點擦乾淨。」楚星夜把眉頭一皺,故作嚴肅。只是俊秀的臉上被這嚴肅渲染上一絲可愛,如鄰家的哥哥在用糖葫蘆逗正哭的妹妹。
「哥哥幫萱兒擦。」注意到楚星夜臉上表情的王小萱把臉湊近白色手巾,雙眼閉上,一副哥哥你不擦我就不讓淚止的模樣。
看戲的眾人倒吸一口氣,他們看錯了,一定。
楚星夜無奈的把眉頭皺的打起了結,他調皮的妹妹又回到他身邊了,心中冒出蜂蜜的甜。
手握白手巾的楚星夜,用手巾輕輕的把妹妹眼角上的淚水擦掉,視線中的細長的眼睫毛羞澀的眨個不休。
「一年多不見了,你都學會撒嬌了。」銀眸少年說道。
睜開眼的王小萱,莞爾一笑,天地瞬間在這一笑中痴了,醉了。
一直注視著二人的眾人從目瞪口呆中活了過來,這一笑讓人心生愛憐,而在場看戲的少女也被這一笑感染生不出嫉妒,此女清純如白蓮。
眾人好像忘記了一件事,一個偷偷摸摸的背影從人群中遛了,無人察覺。
「哥哥!萱兒想跟你一起走可以嗎?」王小萱正欲伸手去牽哥哥的手,可手中濕濕的感覺讓她壓制住心中的衝動,把手放到身後,抬頭看向哥哥。
「可以。」楚星夜笑了笑,轉身向前走去,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
「嗯!」王小萱輕輕一應,背負著手跟在大步往前走的楚星夜身後,一滴滴血在地上留下一朵朵妖異凄美的花朵。
終是人間悲劇,她他終有一別。
發獃的眾人把張開的嘴巴閉上,隨著前方的身影漸行漸遠,漸活了過來。
少年們心中的嫉妒化成怒火,這不合理啊!
按照一年前,楚星夜被蔚雪風情羞辱在外門弟子廣場長跪七天七日,以及王小萱對外宣稱她與楚星夜再無關係,從此大家各走各的,生死不想干。
今天按理王小萱找上楚星夜絕對會被對方甩一巴掌,那輕則也是被罵一個狗血淋頭。要知道傳聞中這廢物以前在普通弟子山門中可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人,那殺起人來可是連眼都不眨,生吞活人血都是家常便飯。此時在他們眼前發生的一幕簡直是顛覆他們腦海中的根深蒂固的認知。
狗不吃屎了!?人不放屁了!!
最後的結局不是應該是王小萱被楚星夜罵一頓,或者被甩一巴掌,她們二人發生爭執。最終王小萱一不小心就殺了她面前的廢物,然後王小萱因殺死楚星夜被廢除修為逐出宗門,這才是應該發生的大結局呢!!!
應該是大悲慘,大凄慘的結局怎麼最後換成和好化解恩怨的大團圓了。
導演!你拍錯了,重拍啊。
眾人在強烈的不滿、憤怒之下,正欲找之前打賭吃鼻屎的豬老三發泄,突然發現對方早就遛了。
——「安靜!修為測試繼續。」
戰台上的中年執事冷喝一聲,台下激動,不滿的人群漸漸平靜下來,台上的少年繼續進行修為測試。
此時戰台之外的一座山峰上,豬頭胖臉少年正躺在一顆大樹下的草坪里。他低聲說道:「還好我豬老三跑的快,不然這次生吞鼻屎的事絕對逃脫不了了。楚星夜你玩了!你惹上我豬老三,你以後絕對沒有好果子吃了。」
豬老三把頭埋進草叢中,「先睡一覺再說。」一陣呼嚕的聲音打著轉飄到天上。
外門十一座山峰中的斷崖峰。
斷崖峰東南方向多斷崖絕壁,怪石嶙峋,即使善於攀爬的猿猴也難以在上面攀爬,且懸崖中終年白霧瀰漫,不知深淺。
在懸崖峭壁旁生長著一大片參天大樹,樹冠像劍一般刺向天空,烈日下的綠葉如金色的「海洋」,在微風中「水波蕩漾」。
此時兩道身影在微暗的樹林下行走著,突然!後面一個矮個子身影停在地上,前面的身影也停了下來。
王小萱抬起頭,看向面前的黑色背影,雙眼的不忍,不舍逐漸凝固。
「怎麼不走了?」楚星夜回頭看向身後的王小萱問道。
王小萱抬起頭看向他說道:「哥哥!萱兒就送你到這裡吧!」
「你不回去看看光頭陽?他也挺想你了。」楚星夜輕聲問道。
「不了!星夜哥哥替萱兒跟光頭陽問下好吧!」王小萱笑著搖搖頭。
「嗯!那哥哥不強求你。」話落,楚星夜轉身向山坡上走去。
「哥哥!若是哪一天你的世界中沒有萱兒了,你是否還能記住萱兒呢?」右腳往前一邁,王小萱挽留的手僵在空中,臉上的不舍掛在「懸崖邊」搖搖欲墜。
聽到這話的楚星夜,一腳踏在山坡上,回頭看向山坡下的王小萱說道:「小傻貓別說傻話,哥哥的世界中永遠都會有你,若是你那一天不見了,哥哥一定會努力把你找回。」
「哥哥!你是萱兒見到最溫柔的人,你永遠是萱兒的哥哥。」少女大聲的喊道。
楚星夜眉頭一皺,心生不安,「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你之前說的離開是怎麼回事?」
「萱兒,怎麼會有事瞞著哥哥呢!師尊最近打算帶萱兒外出歷練。」
「在外面小心一點,一切聽你師尊的話,她人不錯,至少不會害你。」
「萱兒會的。」王小萱說,「哥哥你走吧!」她在心中盼望,哥哥千萬別回頭,就讓萱兒看著你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吧。
「嗯!」楚星夜邁步一腳踏在山坡上,「咔嚓」一聲一根中指粗的樹枝斷成兩節,再邁步漸行漸遠……終未回頭。
一道身影在王小萱的眼中漸漸被淚吻的模糊,最終楚星夜的身影消失在山坡上,同時這背影被她的眼「一筆一劃」的刻在心中。
「哥哥!這一回就讓萱兒保護你一次吧!若是萱兒還能活著回來,萱兒就一直跟在哥哥的身後做哥哥的跟屁蟲,倒時哥哥你可要保護萱兒哦。」話落!王小萱轉身離去,一滴淚水砸在一片枯葉之上,葉顫。
她渾身的淡漠與殺機交織在一起,氣質一變,如黑暗中的持劍女獵人,更與楚星夜在一起時判若兩人。
普通弟子山門中,一座雄壯的金琉璃大殿,殿頂兩條五爪金龍起騰空吞天之勢,正面大金門如兩座山壁開鑿出來的,雄偉大氣。大金門上的牌匾龍飛鳳舞的揮灑出三個大字:九死殿。
夕陽西下,血灑滿大地。
此時一道青色的身影從大殿遠處的「血色森林」一步步走來,王小萱左手握著一口黑色寶劍,劍鞘上朵朵白蓮花綻放。
此劍名為白蓮,曾是蔚雪風情的佩劍,現送給她。
曾經蔚雪風情手持白蓮在嗜魂戰場上,一劍一人屠殺五萬嗜血一族。此劍殺到最後劍產生異變,當劍身上的白蓮變成血蓮時,此劍的威力將成倍增加,更是對嗜血族具有壓制的威勢。
走到大殿金門的王小萱抬起頭看一眼門上的九死殿三個大字,手握緊白蓮。
哐當!大門自動的打開,裡面是漆黑一片。王小萱邁步踏了進去,身影被黑暗吞噬,大金門緩緩地關閉。
黑暗中響起一個冰冷的聲音。
「你果然為了那個廢物來了!你就不怕死嗎?」
黑暗中又響起了一個聲音,正是王小萱的聲音。
「只要我踏進九死之地,你就要遵守承諾不再出手殺他。」
「本少的承諾自當算數。」
「待我歸來時,他若是受到半分傷害,我必殺你。」王小萱的聲音響起,黑暗中一冷。
「哈哈哈哈~~~九死之地可不是善地,你能活著回來已是奇迹了。」黑暗中的聲音再道,「我真的羨慕他了,就他這樣的廢物,有你這樣的妹妹,真是他上輩子造的福。」
「你連我哥哥一根毫毛都比不上。」王小萱的聲音再次響起。
「是嘛!」
剎那——白光一閃!
一座神秘的祭壇在白光中顯出了身形,一旁站著一位白衣少年,左眼下有一個血痣,一雙眼陰暗的如蛇眼。
王小萱的身影已不見,看來她已進入九死之地了。
「本少說的話自然算數,就憑他現在的實力還不配本少親自出手,自有人會殺他。當他在死之前若是知道當年的事情以及你為了救他進入九死之地,他臨死之前的掙扎一定很有味。」
黑暗把最後一縷白光吞噬乾淨,白衣血痣少年消失於黑暗中,一陣腳步聲在大殿中響起。
「弱者的一切掙扎都是枉然。」
外門弟子中的斷崖峰。
斷崖旁的一塊平地之上,建有兩間小茅屋,茅屋的大門合著,未上鎖。一陣風刮過偷走屋頂上的百根茅草向遠方飛去,茅屋頂因常年累月的「風賊」光顧,已是禿了頭,露出一個洞,陽光從這兩個洞中射進去。
靠近懸崖邊生長著一顆百年老松樹,此時被頭頂上的烈日烤彎了腰、坨了背,殘缺的枝幹上掛著稀疏的松樹葉。
老松樹旁正站著一位白衣少女,一頭青絲的秀髮如瀑布一般披落到腰間,臉頰上蒙著一塊白色絲巾,只露出一雙高貴的丹鳳眸,眼中的高貴冷艷如雪山之巔萬年才盛開的雪蓮;遠黛細眉,眉心上有一隻小赤凰的印記,綽約多姿,脖頸后露出的一抹肌膚若冰雪。
雖未解下面頰上的白色絲巾,卻已知此女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仙國。
亦是九天仙子臨凡塵,芳華絕代。
此時的白衣少女突然想到什麼,黛眉一皺,眼中的愁意如秋水。
愁傷了心,心流了淚。
白衣少女站在斷崖旁是在等待誰?
何人有資格讓一位仙子等待更遲遲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