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時移

夜色漸漸淹沒在月下的光影里，月光驟然亮的發白，莫小愛覺得自己的眼睛好像被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強光刺了一下，視線一陣模糊，等到她再次聚焦的時候，眼前的光景已經變了。

這時的天已經大亮，周圍還是一片沉靜，整個靜樓里還是空蕩無人的樣子，莫小愛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就到了走廊里，明明昨夜房間里的情形還在眼前，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都又變了。

她四下看了看，這回也沒發現有什麼人，香凡念和莫任都沒了蹤影，她心裡不由慌了一下，不知道這是不是又有什麼意想不到的變化。

莫小愛順著走廊往前走，轉頭朝院子里看了一眼，便打定主意再去綺香居逛逛，沿著棧道去到後面，推門進了屋，果然就聽到樓上有聲音。

「香凡念？」莫小愛這麼想著便動身往樓上去，說實話，單單是昨夜那匆匆的一段邂逅，還不足以打消她對於大愛她娘親的興趣，如果有機會的話，自然還是要多看上兩眼。

至於莫任嗎？能看到他年輕時候睜開眼睛的樣子，也實在很難得，要是可以的話，也多看幾眼吧，就當是替莫大愛看得了，想想這個時候應該還沒有她吧，如果沒記錯的話，昨夜是她父母的初遇才對。

莫小愛下意識放輕腳步悄悄往門裡進，雖然她現在還是處於一種別人無法感知的狀態，但心裡莫名的還是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這種逃票坐在VIP貴賓席的感覺，此生難得了。

當她走進了樓上的卧室，一眼就看見了側卧在榻上的香凡念，而陪在床邊的那個人，便是莫任。

本來不必太過意外的兩個人，倒是在莫小愛一眼看過去的時候又是讓她一驚，雖然沒有太大的變化，但眼前的這兩個人看來的感覺，也絕不是一夜過後的樣子。

就像莫小愛一路走來周圍的風景所帶來的感覺一樣，這時距離莫小愛印象中的昨夜，大概又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香凡念依舊很美，卻美得很是憔悴，靠卧在榻上，身上難掩病氣。莫任這會兒洗去了一身的殺戮血腥之氣，手上也沒了殺人的劍，只兩手緊握著香凡念的手。

「好些了嗎，還難受？我去給你端葯來吧。」說話的人還沒起身，就被覆在手上那雙女人的手給拉住了。

香凡念沒說話，目光靜靜看向他，嘴角卻掛著一絲笑容，讓蒼白的面容上多了一份耀眼的顏色。莫任沒有走，終於又在床前坐了下來。

「我時間不多了，再陪我坐坐吧，我不願最後是一個人。」

莫任似乎十分不願意聽見這樣的話，一時喉頭哽了哽，終究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在旁邊坐著，看著她的臉，和每一個神情和笑意。

不得不說，她笑起來的時候真的很美，此時莫小愛不由自主這麼想著，此時的女人已非自己昨日所見，帶給人的又是另一種不同的感覺。

難怪古人說西施捧心都是美的，原來這樣的美人就是如此，不論病與不病，都不會難看的，仍然能吸引別人的目光。

「莫任，你愛我嗎？」女人眼眸如水，靜靜落在凝視著自己的男人身上。

「愛。」

「那你幸福嗎？即便你愛的人不愛你，或是不能全心全意？」

莫任這次沒有馬上給出一個乾脆的回答，而是靜看著自己手上牽著的人，平和的面容上多了一絲神情的變幻，「從始至終，只喜歡一人，這難道不是種幸福。」

香凡念的眼中，光芒明滅了剎那，一瞬間像是有些出神。

「為什麼又那麼多的人說愛我，給我以真心，我卻不能愛他們呢？你說我幸福嗎？」

沒有人能代替另一個人回答幸福與否，莫任靜靜伴在一邊，等著她恍惚一般的思索著，過了半晌，她的臉上輕輕滑過一個笑容，雖然短暫停留，轉瞬即逝。

「從始而終，唯愛一人，因為你，我已經幸福了。」

莫任點點頭，很平常吐出一句，「嗯，我只愛你。」

「莫任，你說我走了之後，你會想起我嗎？」

「不，我不會忘記。」

「那你還會像看著我這樣，去看別的人嗎？」

「再不會，你是我這輩子看的最後一個女人。」

香凡念輕笑了一聲，笑容里有著只屬於這個女人遙不可及的美好，半晌，她才輕輕說道，「你是只愛我的人，謝謝你的全心全意，所以我不願放手，只想抓在手裡。」

莫小愛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緊了緊，然後眼看著她很疲憊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將自己埋進了枕頭裡。

一個脆弱的生命將要離去，莫小愛覺得自己此時能都清楚地感覺到，生命的水滴敲響計時的聲音，在一個身體里緩緩抽離，然而也就在此時，突然傳來一陣嬰兒啼哭的聲音。

莫小愛轉頭看了看，那兩人倒是沒有什麼反應，不知道是否也能聽見這個聲音，但莫小愛卻是真真切切聽到了，那聲音就是從靜樓里傳來的。

遵從著好奇，她循著聲音往前面的樓上走，跟著走到一個房間門口，雖然嬰孩兒的哭聲已經不見了，她側耳聽了聽，房間里還是隱約有聲音傳出來。

當莫小愛走進屋裡，發現了一個搖籃，而此時就在搖籃邊上，一個半大的男孩正以很凝重的表情緊盯著籃子里的人，一隻手已經伸向了籃子里的人。

那男孩兒雖然只有七八歲的樣子，但是怎麼看眼前的行為都是不懷好意，「喂！住手！」

莫小愛很想幫忙，然而她跑到男孩兒的邊上，也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然後眼看著那孩子的手落到嬰孩兒的身上，然後籃子里的人揮舞著小手突然抓住了那隻手，含在嘴裡，然後咿咿呀呀笑了起來。

男孩兒愣了一下，原本的氣勢似乎一下子崩塌了，此時在莫小愛看來，就連這男孩右側眼角的一顆淚痣，都隨著他的表情整個變得生動起來。

門口有腳步聲響起，莫任朝著屋內走了過來，男孩兒趕忙抽回了被握住的手，恨恨看了門口一眼，然後奪窗而去。

此時莫小愛站在搖籃旁朝裡面的小人兒仔細看著，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不由都瞪大了。

「我的天，這不會就是莫大愛吧！？要是有手機就好了，我一定得拍張照片留念，有機會拿給她自己看看！」

莫小愛伸手在那小小的手掌心裡戳了戳，然後就被握住了指頭，在門外的腳步聲走進屋內的一瞬間，莫小愛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又不受控制了，就像之前握莫愛的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