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兩面
盯著發獃的田蜜看了好大一會兒,李新巧伸手戳戳她:「田美人,你是不是想家了?」人在生病的時候容易脆弱,尤其像田蜜這種嬌生慣養長大的,她覺得自己真相了。
想家?田蜜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那個家,曾有多愛,就有多恨,她所有痛苦的根源,都是那個家給她造成的!
她出生在一個窮到除了一口鍋,再沒有別的值錢東西的家裡,所以,她生下來后就被送給了不能生育的大姨家。
也就是說,她的養父母,其實是她的親大姨大姨父,由於這層親戚關係,兩家並沒有因為收養禁忌,就斷了聯繫。
鄉間無秘密,她在七歲那年,和小夥伴打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小孩子對這種事兒都是介意的,她哭著跑回家問養母。
養母並沒用因為她小就把這個問題矇混過去,而是特別認真的問她,有兩對愛她的父母,是不是比別的孩子更幸運?
細想想,她給予了肯定的回答。
因為她親眼看到好多孩子,包括她的兄弟姐妹們每頓都是只能吃個半飽,而她在養父母家,卻從沒受過那種苦,也不需要跟著大人下地幹活,更不會挨打,這麼一比較,她真的覺得她的確是比別的孩子更幸運。
所以,她並沒有因為知道自己的身世就恨自己的親生父母,也沒有因為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和養父母疏遠,相反,她感恩他們每一個人,從此和他們更加的親近。
而正是這份感恩,讓她把報恩放在了首位.......
李新巧看著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沉著臉再次陷入怔怔狀態的田蜜,就有些後悔自己自告奮勇給對方帶飯回來的舉動了。
她是覺得,對方感冒了,一個人留在宿舍有些不放心,能早些帶飯回來,還能照顧一下,可哪知,自己不會說話,把局面搞成了這樣啊.......
唉,她還說人家說話太直容易得罪人呢,她又何嘗不是一樣......
再次回過神來的田蜜,視線和一臉擔心懊惱狀兒的李新巧相撞,立馬明白了對方的想法兒,趕緊道歉:「新巧,不好意思,可能感冒了的事兒,腦子總是糊裡糊塗的,我不是故意冷淡你,你別往心裡去哈。」
「沒事兒沒事兒.......」見田蜜不像說謊,李新巧臉上就綻開笑容,並伸手指指飯盒,「那快吃飯吧,多吃點兒才好的快。」
倆人吃過了飯洗好飯盒,許雪俏和王娜才一人端一個飯盒回到宿舍。
「田美人,你感覺好點兒了吧?」放下飯盒,許雪俏就笑著迎向田蜜,並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總算是退燒了,昨晚讓你嚇死了,都燒到四十度了,我用涼毛巾給你擦了半晚上的身子才算是降下來,有印象沒?」
說著又拉著木木的田蜜坐回床上,「本來我是想請假回來照顧你的,可今天有領導來視察工作,辛隊長不準假,我也沒辦法。
這不,新巧一忙完,我就趕緊讓她給你打飯回來了,你都吃了吧?這個時候,可不能任性,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呢.......」
獃獃的看著嘴巴張張合合的許雪俏,對方說的每一句話,田蜜都聽在耳中,卻越來越覺得耳熟,突然的她就想起來了,這一幕,不就是她二十歲那年,重感冒醒來的場景嗎?
沒錯!是半點兒不差!
她高中畢業以後,養父就給她找了來養雞廠做統計員的工作,工作輕鬆不累還自由,惹得一眾同學朋友那叫一個羨慕。
她怕丟了這份工作丟臉,就特別的努力,這一次感冒就是因為白天下大雨,她去幫撿蛋工忙活了一個小時,澆透身子導致半夜發起了高燒。
這會兒,等於把所有的場景都基本還原了,區別是,當時她醒來因為渾身沒勁兒就一直躺在床上,李新巧進門后,她才起床的。
再就是,當時她嫌棄飯菜難吃,並沒有領李新巧的情,倆人的相處自然也不是特別的愉快,許雪俏進門說的這通話,又是一模一樣兒的了。
那麼,這到底是不是夢呢?她的手再次伸到大腿上,卻遲遲的動不了手,她真的怕一下子回到現實.......她不敢啊!
還有眼前這張熟悉的臉,不管夢裡還是現實,一時間,她都不知道該如何的對待她。
曾經,她們是最好的朋友,上廁所都一定要結伴一起的那種,後來的失聯三十多年,也是她有意為之,但,給金江生髮照片的,也是眼前的這位,而金江生對她下毒手,跟那張照片是有著根本的關係的.......
不過.......依著金江生的性格,已經下了那樣的狠手,是不可能再給她生的機會的,所以,或者.......是因為她太深的怨念,上天可憐她了?
突然的念頭,讓田蜜激動的全身發抖,她有太多遺憾了,確切的說,在鬧到圖窮匕現以後,才讓她知道所有的真相,太殘酷了!
那麼窩囊的活,又那麼窩囊的死,她是真的不甘心啊!如果真的像她想的那個樣子,那麼,她一定一定要把屬於自己的都爭回來!
想到最後關頭那讓人痛苦到極至的窒息,田蜜不自覺的打個哆嗦,視線移向了許雪俏,對方還在各種為自己臉上貼金,並沒發現她的異常。
她的身體尚有些虛弱,她現在最好什麼都不要表現出來,到底要怎麼做,她還要在求證后再做具體的打算,哪怕驚喜與怨恨攪得她心裡如同油煎一般的難受,表面上,她的神色還是蠻平靜的指了指許雪俏的飯盒:」趕緊吃飯吧,別涼了。「
許雪俏的聲音就嘎然而止,如同叫的歡實的鴨子被掐住了脖子一般。
這不對啊!按照她的劇本,田蜜應該特別感激的跟她道謝,然後主動要求出去給她買好吃的補補才是正確打開方式吧?
感覺有些體力透支,田蜜沒再說什麼,自顧自的躺回了床上,盯著上面的床梆子發獃。
如果說,剛才她特別竊喜於夢到這段她最懷念的最美好的日子,想要好好的重溫一下,那麼現在,許雪俏的出現,就像一盆冰水,把她徹底澆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