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世子有異,陰謀叢生
這麼多年的相處,褚之懷明白這少年心裡到底在盤算什麼,勸道:「至於護送這位小世子的事,你也看出來了,所謂的偷襲都是障眼法,既然他的目的就要達到了,那這一路之上應該不會出現大的問題,再者朝廷上也已經做了預案,已經派了人半路接應你們,所以,你不必過於擔心你的小命。」
「奧,都派了誰?可是有修行的人?」
褚之懷聞言,無奈扶額:「這個我也說不準,只說在萬碭山一帶匯合,到時候他們會在那條最大的路口等著你們。」隨後又心情複雜的問道:「臭小子,你對修行的事還是這麼執著?凡事都能想到這上面去?」
「那是自然,成為一個修行者可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
張小閑不無憧憬的說道,自從他偶然從小鎮集市的舊書攤上看到那本《氣境初論》,就被其中描述的神秘境界深深吸引,接著又好似深埋在心底某個角落裡的蓬勃慾望終於被勾了起來,一發不可收拾。
自那時起他就徹底的迷上了所謂的修行,只可惜,他自小跟隨那死鬼老爹住在荒山野嶺之間,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後來入了邊軍營地之中,整日和那些兵痞子們廝混在一起,哪裡有見過修行者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宋國是尚武之國,國人大都以修身健體研習武學報效家國的同時,以能在朝廷中謀得功名為最終目的,修行,雖也算的武學,但對大多資質平平的人來說,是一條漫長且遙遠的未知之路,因此真心想要踏上這條路的人算不得多。
因為不容易見到,所以在諸國之中但凡是有些修為的修行者一旦露面,一定會被奉以至高的禮遇。
因為他們嚴格說起來已經算不得普通人,而是讓眾多普通人望塵莫及的存在。
屋角那方的床上,傳來了一陣熙熙索索的輕微聲響,張小閑知道躺在床上的那人沒有睡著,或者只小睡了一會兒,在朦朧之中意識到以往那熟悉的鼾聲沒有響起,所以又醒了過來。
「你說,我們去都城生活怎麼樣,然後住進一個很是闊氣的,有著許多僕人的大院子里……」張小閑貌似很隨意的問道。
對方好長時間沒有回答,張小閑以為他也許又睡過去了,或者根本沒有聽到,剛翻了身子,想要閉上已經發澀的眼睛,卻聽到張林子帶些奇怪顫抖的聲音傳過來:「什麼時候走?」
「明天,老褚說越快越好……」
「好!」一個簡短到不能再簡短的字吐出來后,這場意義重大卻極其簡單的談話結束了。
沒有問為什麼去?沒有問去了要住在哪家有著眾多僕人的大院里。
張小閑對對方的反應,並沒有多少奇怪,因為他的這位兄長本就是一個少言寡語的人,雖然今天反應確實有些奇怪。
夜更加的深了,角落裡那個簡易榻上終於傳來了張小閑那無比熟悉的鼾聲,這邊少年扭動了一下朝里側著的身子,平躺下來轉頭看了看那鼾聲傳來的方向,忽然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七年之前,他還只有八歲,父親張行山冒著酷暑帶著他和小閑,遠路迢迢來到這個叫做沄城的小鎮上,找到了那位校尉大人。
並把他們兩個人託付與他,當時的狀況張林子還依稀記得,那時候父親已經是病入膏肓,眼看就要不成了,父親把小閑支了出去,跟前僅留下他一人,說了一番讓他震驚不已的話,而這番話無形之中成了一座山,重重的壓在他的肩頭。
他早就知道他和小閑遲早要去都城,他也明白父親之所以這樣做,就是讓他們有機會去報仇,而這個報仇有個巨大的前提,就是要先在能保障的了自己萬無一失的情況下。
張行山絕對不想他的兩個兒子有事,尤其是張小閑……
清晨的陽光開始從土丘東邊的天空中升起時,沄城小鎮的道路中間就已經停了幾輛馬車,第一輛坐的是越厥國小世子,而另一輛則是下身殘疾的張林子,還有幾大摞的書籍,和一些別的雜物。
張小閑則和邊軍副尉曹文濤一起,牽著馬站在最前面,這次的押送是要他們一起完成。
沄城小鎮的邊民們有的早就聽到了消息,紛紛站在了道路的兩旁,這次他們比小世子被俘的那天,情緒還要激動,看上去就差鼓手相慶了。
那個世子究竟是個怎麼個模樣與咱們有什麼關係?可那個讓人又恨又牙痒痒的張小閑就要離開沄城,也許再也不回來了,這才是最最讓他們關心也心情複雜的事。
「其實想來這小子也不錯,聽說邊軍當中他是殺敵最狠最多的那個……」有人看著站在車隊前面和人說著什麼的張小閑說道。
而站在他身旁的人聽了,當即哼了一聲道:「你不記得咱們的孩子是怎麼被他打的幾個月都下不了床的了?我們去找他說理,也被教訓了一頓,難道說這些你都忘了。」
「記得,我怎麼會忘,就因為咱們孩子笑話了他那個不能走路的哥哥,並推搡了他幾下,這小混蛋知道了后就發了瘋……」
「所以,這樣一個閻羅還是走了的好。」
這時候站在他們旁邊的一個年紀稍大些的男子,神情複雜的說道:「我倒是沒有被他打過,並且這小子還在我的羊群被幾隻下山來找食的餓狼要全部咬死的時候,是他看到並很快把那幾頭餓狼打死,至於那幾頭狼最後被他剝了皮做了褥子,肉則拿到軍營里吃了。」
「那你應該感激他……」
「是,我是該感激他而不是怕他,可是,你們沒有見到他當時與幾頭狼打鬥的樣子,就像是發了瘋了,尤其是不小心腳下被絆倒,而那幾頭狼一擁而上撲上去就要撕裂他的時候,他的眼睛竟然瞬間變得血紅,臉色發黑,就像……就像是被惡魔附體一般,徒手將那幾頭狼一拳一個打死,樣子實在太滲人!以至於我後來一見到他就不由自主的發抖。」
正說著,忽見那道路中間的馬車忽然開始動了,張小閑和那個副尉也已經騎在了馬上,他們終於啟程了……
邊軍校尉的營帳里,鐵了心不出去送他們的昭武校尉,正煩躁的來回踱著步,眼睛卻忍不住不時的望向那車隊所在的方向。
「這兩個臭小子……」反覆而又無奈的來回說著這幾個字,說了無數次,繼而眼睛竟忍不住有些濕潤起來。
七年來的照顧,雖是為了完成老友臨終所託,可在這幾千個日日夜夜中,他們所建立起來的親情,讓他在這時候感受到了來在心底的不舍。
「但願你們兩個都能夠舒舒服服,平平安安的活著!」最後他終於說出了一句與之前不同的話,抬手抹掉臉頰上不知那是汗水還是淚水的東西。
……
越厥國皇宮的西殿內,國君阮文蒼正無奈的勸慰著那個衣著華美,臉頰上卻帶著斑斑淚痕的絕色女子。
「愛妃不要難過了,澈兒之所以這樣做雖然有些讓人疑惑不解,可一直以來他是怎樣的脾性你我都知道,絕對不會做無意義無把握之事,我相信這次一定也是有他不能對外人言說的道理……」
「有什麼道理,不能對自己最親近的父王母妃說,他可是被宋國的邊軍給抓了俘虜有性命之憂啊,你說我能不著急?澈兒是我懷胎二年才生下來的,有這個兒子有多不容易,國君你是知道的,可現在——現在……嗚嗚……」
俗話說女人的眼淚對男人來說是世間最銳利的武器,這個放在此時來說倒是不假,越厥國君看著面前梨花帶雨的愛妃,不由的把語氣又放的溫柔了些:「你放心,澈兒這次雖是被俘可絲毫沒有受傷,而且我已經親自給那宋國皇帝寫去了信件,說這一切都只不過是誤會而已,越厥,大宋兩國雖說沒有多少交情,可明面上也沒有撕破臉面,我估計宋國那方肯定也會斟酌這件事的嚴重程度,不會難為咱們澈兒,說不定過上一些時候,咱們澈兒就被安然送回來了!」
「真的會這樣嗎?」
「一定會,哼,這些年大宋國雖然表面上榮盛繁華,實則早已腹中草莽,我相信他們的皇帝一定不敢對澈兒怎麼樣!再說我已經派了人潛去到宋國,暗中保護澈兒,你就放心吧!」
這話被那華美婦人聽到耳里,臉色才稍稍放緩了些。
在越厥國君和他的愛妃正談論著如何維護自己愛子的同時,就在這皇宮內另一方的宮殿里,一個陰謀卻正在緊鑼密鼓的醞釀著……
……
被眾多士卒保護著,日夜兼程趕往都城的車隊,已經行進了十幾天,一路之上還算是風平浪靜,除了有一輛馬車出了小故障,耽擱了兩個時辰之外,並沒有特殊的事情發生。
天色漸漸不早,負責和張小閑一起保護小世子的邊軍副尉曹文濤提議去前面不遠的鎮子找間客棧,好好歇歇人馬,畢竟這些日子以來都沒有好好的睡過一個好覺,泡個熱水澡,給大家解解乏,明天好集中精神趕路。
張小閑聽了,立時表示反對,說沒有安全把人送到都城之前,他們絕對不能有任何懈怠。
「張小閑,這可是在咱們大宋國境內押送俘虜,你丫難道以為會有敵國的大部隊來襲擊我們?」
「曹大哥,雖然你說的這種情況大概不可能發生,但是誰也不能保證不會有別的意外,總之一切都要小心為上。」
「小屁孩就知道杞人憂天,你特么在戰場上殺強匪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哪去了?」
「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防患於未然總是好的……」
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小傢伙固執而又堅決的模樣,對他多有愛護之心的曹文濤有些憋氣的抽了抽嘴角,咒罵了一聲后,不再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