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她心底的傷疤
「大、大壞蛋!打死你這個大壞蛋!」
少年難得嘴上利索,小石子兒一塊接一塊沖樓鳳霄身上招呼。樓鳳霄微微皺眉,嘴角念咒。
少頃,沈承澤彷彿被石化了一般,四肢僵硬立在原地,唯有一雙眼睛滴溜溜轉,「嗚嗚,你、你這大壞蛋,你欺負沈姐姐……沈、沈姐姐要不是聽、聽了柳師姐那些話,才不會、不會那麼拚命……」
當時他們距離試煉台中心有一段距離,饒是樓鳳霄聽力不錯,也只能聽到一兩個字。面前少年雖然嘴上結巴但似乎並非一無是處,樓鳳霄蹙眉,「什麼話?」
沈承澤撇嘴,「我、我才不告訴你。」
樓鳳霄轉身就走。
「哎別、別走,她說、說沈姐姐是勾欄賤貨,是狗娘養的……」
柳夢談那些話太難聽,沈承澤情急之下也說不出太多。然而僅這麼兩句已經讓樓鳳霄變了臉,他忽然想起一些事。
那時在玄音谷後山,沈商卿遭周淮逸等人堵截。雖然她一直都在反抗,但最激烈的一次莫過於在周淮逸侮辱她跟司空掌門有什麼下作勾當的時候。
第二次是在雜物房門口,柳夢談污衊她勾引司空掌門而引她發怒,他也是在那時發現沈商卿身上似乎有不同尋常的力量。
第三次便是今日,污言穢語徹底將沈商卿激怒,讓她在爆發力量的同時也掌握了夢鈴鎖的用法。
他當然知道這些話有多可惡,但為什麼沈商卿只對這個格外敏感?
「她出過什麼事?」少頃樓鳳霄問。
沈承澤撇嘴,「我、我答應沈姐姐不、不告訴其他人……」
他話音剛落,樓鳳霄握著竹竿「篤篤」敲了兩聲。沈承澤沒來由打了個寒顫,想起前些日子自己有事兒沒事兒就被胖揍的畫面,流著淚道:「是、是沈姐姐的養母……」
沈商卿的養母是個勾欄女子,在她三歲那年將她從街邊撿回去,從此視如己出。那女人雖然出身不好,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只賣藝不賣身的噱頭也引來不少風雅居士,一時日子倒也過得不錯。
可隨著沈商卿慢慢長大,越發出眾的容貌讓她經常受到客人騷擾。鴇母見狀也動了歪心,她養母心知不是辦法,於是趁鴇母不注意,吩咐丫鬟將沈商卿送往安全的地方。
誰知那丫鬟卻是個見利忘義的主兒,她早就被鴇母買通,於是表面答應了沈商卿養母,實際卻把沈商卿送去了鴇母那兒。
沈商卿那時已經十六,當然知道鴇母打得什麼主意。她瘋了一樣大吵大鬧,就算兩腿都被打斷也決計不讓那群人近她的身。這般大的動靜最終引來了她的養母,可兩個弱不禁風的女人又能幹什麼?
「最、最後她養母說、說願意自己賣身,求、求鴇母放過沈姐姐……」
勾欄院里有幾個人能談條件,鴇母被沈商卿折騰了好幾天正在氣頭上,一聽這話當即找了三五個壯漢,當著沈商卿的面糟蹋了她養母。
沈商卿也是在那時心裡有了陰影,平日里她聽的下所有謾罵,偏偏聽不得這種污言穢語。
樓鳳霄靜靜聽著過往舊事,表情平靜,彷彿不為所動。可沈承澤卻看到他手背骨節泛白,他低頭道:「再、再後來的事,沈姐姐說她也記不清了。反正就、就是遇到掌門,在她養母的哀求下,掌門答應帶她回谷,並、並留她五年……」
從養母出事到掌門出現,樓鳳霄想這期間一定還發生了什麼。一個人的記憶會發生缺失,一般是身體自我保護的結果。他想之後發生的事對沈商卿打擊一定更大,也不知她是如何一個人熬到現在。
樓鳳霄有點後悔自己剛才的衝動,他循著沈商卿離開的方向找去。
不在雜物房,不在禁林邊,不在冷水河……樓鳳霄越找越急,擔心沈商卿會想不開。直到走近二人第二次相見的後山,山風拂過,一道細碎人聲盪過耳邊,樓鳳霄靠過去,就聽沈商卿道:「大師兄,你不用這麼客氣,我真的沒事。」
她態度生硬,明顯不願與杜廷謙太過親近。杜廷謙收回懸在半空的手,尷尬垂首,「沈師妹,我知道你怪我沒站出來幫你說話,可我畢竟是玄音谷的大師兄,凡事都要遵從門規和公平。我不能只偏袒你一人,這樣對你更不好!」
沈商卿本就心情糟糕,一聽這話突然就笑了。
一個二個全說是為了她好,可有人問過對她來說什麼才是好?
「大師兄你說要遵從門規和公平,那我被眾人冤枉時,是對誰的公平?」
「試煉台上我一人連戰三局,這又是哪裡的門規?」
「我拚死全勝,長老不認,同門不服,這又是什麼道理?」
連發三問,杜廷謙面色鐵青,「你、你莫要聽了那羽霄的話鑽牛角尖……」
「我這叫實事求是。」沈商卿道,「羽霄師兄雖然是個瞎子,但他至少不會閉著眼睛說瞎話。」
一句話連打兩個人臉,杜廷謙臉色更難看,可藏在樹后的樓鳳霄卻勾起嘴角。
沈商卿不是一個是非不分的人,你對她好,她收著,必要時候會回報。可你若對她不好她也不會全揣著,就算打不過,嘴上也要佔盡風頭。
樓鳳霄知道沈商卿沒事了,他不願與杜廷謙再起衝突,無聲離去。然而就在他的身影消失在後山之際,杜廷謙卻發出一道驚呼。
沈商卿突然暈倒,渾身冰冷,面色慘白。杜廷謙幫她探脈未果,察覺她體內靈氣翻滾,隱約有衝破之勢。擔心她因此走火入魔,他不假思索將人抱起直奔丹房,卻沒注意沈商卿藏在袖子下的右手正在閃著紅光。
此時三位長老正在丹房為剛才試煉大會的事惱火,見杜廷謙抱著罪魁禍首衝進來時皆是一愣,而洛令當即就要斥責。
步滄先一步將他攔住,示意杜廷謙將沈商卿放下,又有韻竹長老上前查看。
少頃,她面色凝重,「這……這脈象根本不像人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