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109]交涉時要有所保留
茂盛的森林裡回蕩著清脆的鳥鳴。陽光穿過枝葉間的縫隙，在地上灑下重疊的光斑。草木的氣息中夾雜著野獸的味道。泥土上留著清晰的腳印。
獵物近了。
我應該是在狩獵。但我並沒有感到飢餓，所以似乎沒有足夠的理由。
獵物更近了。
我小心夾緊翅膀，盡量緩慢的穿過厚實的灌木。爪子輕輕踩在鋪滿地面的落葉上，發出細小的擠壓聲。
[好像有哪裡不對，]我努力思考著這麼乾的原因，[究竟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但勉強集中起來的注意力迅速消散了。
獵物就在眼前。
似曾相識的林中空地上旺盛的長滿了細草。草坪中央站著一頭高大的白色鹿樣生物。低著頭吃草的背影非常眼熟。
有那麼一瞬間，我想要撲上去咬斷它的脖子，燒焦它的毛皮，生吞它的血肉。
[可是我並不餓，]我反駁著不屬於自己的慾望，[這麼干到底有什麼好處?]再說放火燒林可是要坐牢的。
[但那是獵物，]心中的想法突然清晰起來，[而你是獵手，]這不是我，[狩獵是你的天性。]是別的什麼東西。
獵物...就在...
[飢餓的時候去捕食才是天性，]我再次集中起注意力，[沒有目標的狩獵只是殘忍。]準備對抗看不到的敵人。
但攻擊沒有繼續。對方溫柔的鬆開我的思想，退出了足夠遠的距離。
[你是誰?]我感受著重新回到腦海里的記憶和知識，[你想要什麼?]危機感逐漸被好奇心取代。
鳥鳴停止了，環境中的聲音和氣味同時消失。一起消失的還有鹿。取而代之的是一匹白色巨馬樣的生物。
陽光彷彿集中成了一束，把細長的獨角照射的十分耀眼。
[只是看看，]散發著銀白光芒的獨角獸露出了微笑，[你很有趣。]寬廣的思緒緩慢流動著。
[呃，謝謝誇獎?]我尷尬的撓撓頭，[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這種事情總是習慣不了。
但對方沒有回答。整個世界開始迅速變的淡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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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神明增加了...]我大大的打著哈欠，[至少它沒給我派任務...]話說這樣算不算有了信仰?
鋪著財寶的巨大洞穴里只有我自己，不過剛出門口綠色幼龍就迎了上來，把我帶去了一個比昨天更寬敞的房間。
「真的不在這邊多住幾天嗎?「卡托利顯得十分熱情，「肉還剩下很多...「從飾品中散發出的魔力來看充能完成的很順利。
「計劃是去北邊'參觀'一下矮人的礦山，「我把鞍子掛上後背，「說到這個...「皮帶綁起來有些麻煩，「能寫個推薦信之類的嗎?「天天收過路費總會有點交情的吧。
對方爽快答應之後就轉身離開了，雖然我的鞍袋裡應該有紙筆，不過沒來得及告訴它。
「這些很容易帶走，「年輕的黑龍在旁邊展開翅膀，「應該足夠你買到想要的東西。「往地上堆起一疊亂七八糟的珠寶。
「不需要，「我成功的把鞍子固定到了後背上，「矮人會對鍛造技術感興趣吧?「我也從凱爾那裡學到過幾招。
塔洛安看起來有些意外，不過倒也沒有堅持。於是我把兩把彎刀掛在腰側，把草帽在頭頂綁緊，出發準備就做好了。
這期間從門邊又探出來淡綠色的小腦袋，偷偷觀察著我的動作。發覺我也在看它的時候就迅速縮了回去。
然後卡托利邁著輕快的腳步走進房間，用一隻前爪從翅膀下拿出一塊幾乎比我的小臂還長的鱗片，舉在空中示意我接過去。
深綠色的巨鱗看起來光滑完整，但沒有散發出任何魔法波動，可能經受不住太粗暴的對待。於是我支起翅膀，小心的用兩手托住。尺寸倒是正好能塞進鞍袋裡，所以攜帶上沒什麼問題。
離開之前，我偷偷尋找那個小小的身影，但它一直沒有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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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黑龍終於不跟過來了，加上從森林裡收集到不少魔力，肚子也填的很滿，我盡情解放了飛行速度。
地面迅速向身後移動，草原變成了荒漠，沙子變成了碎石，然後碎石又變成了稀疏的林地。
覆蓋著白色的群山出現在視野里，地面開始略微往上傾斜，植物也逐漸密集起來。隨著高度增加，空氣變的稀薄而寒冷，維持和地面之間的距離也開始變的稍微有些吃力。
不遠處的大路上走著一列車隊，木製的車身由馬匹般大的山羊形動物拉著，能看到的車夫和乘客都是穿著厚實衣物留著大長鬍子的矮人。
車隊的行進方向和目的地一致，於是我略微收起翅膀，開始降低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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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落之前我友善的盤旋了兩圈，向它們宣告自己的存在。不過這可能是個錯誤。
一輛馬車的頂棚從中間分開成了兩半，在蓋著帆布的木架打開的瞬間，一道纏繞著彩色魔力的閃光就沖著我的前進軌跡射了過來。前置量計算的十分準確，正好瞄準了脖子將會到達的位置。
我立刻把翅膀收緊到體側，同時加大了噴射推進的出力，讓飛行軌跡從水平變成幾乎垂直的俯衝。
彷彿回應我的動作一般，連接著箭尾和弩車的彩色魔力軌跡開始劇烈晃動，箭尖同時也搖擺著重新指往我即將到達的位置。
幸好我在閃避的時候沒有留手。巨大的箭矢擦著無形屏障飛了過去，讓我免於當場體會箭身上的攻擊法術。
有一瞬間我以為這就算完了，但是魔力軌跡再次抖動起來，巨箭也再次開始改變朝向。
我立刻揮出切割魔力的無形劍刃，斬斷了經過身邊的制導用魔力線。失去控制的黑箭停止調頭，沿拋物線軌跡飛往遠方。
當我正準備安心下來的時候，卻發現下方的弩車已經在架起第二支箭。於是迅速的大吸一口氣，把心中的憤怒與不滿全部吼了出去。
在迴響法陣的強化下，我的想法顯然是順利傳達到了。舉著武器的和操縱器械的大鬍子矮人，以及拉車的長毛山羊一起，全部顫抖著滾倒在地。
我維持著高出力的無形屏障小心靠近，挨個確認所有車隊成員真的失去了意識。
雖然有點想要就這麼扔下不管，但是丟在雪山的林道上似乎有些不妥。於是我在空地上點起一團篝火，把矮人們拖到周圍擺成一圈，然後才檢查起自己的戰利品。
車上的肉乾味道不怎麼樣，蔬菜我也不太想試，拉車的羊當然不能吃。散發著酒味的木桶更加沒有碰的慾望。
一番折騰之後，山羊倒是早就醒了，都相當安靜的待在車邊。矮人卻一直沒有動作。等了好一陣子我才察覺到它們是在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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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會講龍語的嗎?「我高舉手中精緻的木桶，「再磨蹭下去就全燒光了喲。「往篝火上稍微倒出一點。
透明的白色液體燃起了淡藍色的火焰，和黃色的龍息摻雜在一起，莫名的有些好看。夾雜著香氣的酒味開始在空中瀰漫。
躺平了的矮人們臉上出現了汗珠，大概不是因為溫度的緣故。
「你丫在搞什麼?「其中一個終於彈了起來，「要殺或者折磨都隨便，「龍語發音七扭八歪，「別浪費上好的酒行不行?「但聲音里的憤怒十分清晰。
「聞起來就是'酒精'兌水，「我隨口反駁，不過龍語里並沒有這個詞，「我對'殺或者折磨'沒有興趣，「把鞍袋裡的綠色巨鱗拉出一截給它看，「只是想做筆交易，「然後遞過去一個木杯，「報酬很豐厚的那種，「等它拿穩之後用酒桶倒滿，「你可以叫我西奧。「全名大概也念不好，所以不提也罷。
「交易是嗎?「對方愣了一會，「哈蘭-'埃佛瑞奇'。「它拍拍胸口，舉起杯子大口大口的灌起來。
其餘的矮人們也紛紛起身，各自跑去馬車上取來了木杯，自來熟的找我倒酒。
沒過一會木桶就空了，翻譯也完成了對其它矮人的解釋。於是車隊重新開始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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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沿著山谷盤旋，最終到達了一面峭壁。山崖上鑲嵌著兩座高大的石制矮人雕像，雕像中央則是兩扇寬敞到可以讓巨龍進出的金屬大門。大門表面雕刻著複雜的花紋，花紋中還流動著強大的魔力。
領頭的矮人拿出了什麼東西，讓混亂的魔力變的工整起來。看上去異常沉重的大門無聲無息的緩緩向內打開，不過只開到馬車能通過的寬度為止。
我在門邊停下腳步，趁著車隊緩慢移動的時間摸了兩把。幾乎有我身體那麼厚的金屬門板，似乎整個都是秘銀構成的。
[也不怕被偷走了，]我觀察著緩慢轉動的門軸，[普通人是搬不動，但巨龍的話...]接合處的石板打磨的相當光滑，看上去並不難拆。
「西奧!「門內的翻譯對我大喊，「要進來還是要出去?「自信的語氣裡帶著點嘲弄。
我這才意識到沉重但無聲的門扇正在朝自己閉合過來。於是趕忙小跑著回到車隊末尾，跟著它們繼續往深處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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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形的隧道是和大門相符的寬敞，兩側設置著成排的金屬火盆，燃燒的熱流中夾雜著油的氣味，但我分辨不出是哪一種。
火盆間隙后的牆壁上開著不少矮人尺寸的門洞，門洞上方還散布著像是射擊孔的狹長縫隙。漆黑的陰影中偶爾會閃過一絲金屬的反光，似乎在暗示我不要做出帶有惡意的舉動。
[這就是個屠宰場，]我評估著四周的地形，[即使巨龍恐怕也很難全身而退。]兩邊可以設置非常多的弩機，交叉火力下沒有射擊死角。
儘管我一直繃緊了神經，四周也並沒有弩箭射過來。車隊很順利的到達了通道的盡頭。
盡頭是兩扇同樣尺寸的大門，雖然也布滿了魔法，不過看起來不再是秘銀，而是普通的岩石。
大門沒有打開，車隊也沒有停下，而是拐向一側。領隊面前的牆壁毫無徵兆的滑開，露出一條只比兩輛馬車並排略寬的裝滿火把的通道。
不過翻譯脫離了隊伍，帶著我走向另外一邊。在對稱的位置果然也有暗門，連走廊的款式都幾乎一樣。
這次的路上就沒有明顯的射擊孔，也沒有了魔法的痕迹，但是考慮到先前那個門的隱蔽程度，就不能排除存在的可能性。
我還在擔憂自己會被亂箭射死的時候，已經到達了一個刻滿花紋的石門前。守衛的矮人使勁瞪了我幾眼，不過還是在翻譯的催促下打開了門。
隨著岩石的刮擦聲，屋內自動亮起了火光。玻璃的茶几，絨線的沙發，毛皮的地毯，甚至還有花瓶和書架，一副豪華會客廳的樣子。
「在這裡等著，「哈蘭示意我進去，「什麼也不要碰!「它嚴厲的叮囑。
我進去之後，石門就在身後關上了。屋內看上去沒有別人，所以我終於放鬆下來，開始四處走動，仔細觀察起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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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擔心的是呼吸，不過很快就順著氣流找到了藏在房頂角落的通風管道。不知道矮人們用的是什麼技術，夾雜著塵土氣息的新鮮空氣源源不斷的在屋內流過，所以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窒息的危險。
其次擔心的是偷襲，不過四周的傢具看起來都很普通，牆壁上也沒找到暗門或者射擊孔。從視覺和感知上也都沒發現魔法結構，所以至少暫時不會遭到攻擊。
接著是戰鬥準備。這邊的魔力濃度又比森林還高，不過空間太過狹窄，能夠展開的迴響法陣數量也相應的減少，所以自信心反而下降了。
最後是來這邊的目標，以及交易的籌碼。雖然之前打出了腹稿，但還是再驗算一下比較好。
於是我把帽子和雙刀解開放在一旁，從鞍袋裡掏出厚實的皮紙本子鋪在茶几上，然後拿出了...墨水瓶和羽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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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不能沒有造紙術吧?]我小心拔出瓶口的木塞，[當時應該檢查一下的。]這可真是疏忽了。
即使經歷過先前的暴力飛行，墨水也很神奇的沒有灑出來。一起包裹在厚布里的羽毛筆也只是略微壓皺了一點。
不知是從什麼生物身上拔下來的，這個羽毛相當的粗長，但比起帝國那邊普遍使用的紙卷炭筆來說還是太細了，對我笨拙的手指很不友好。
不過現在除了在地板上刻字之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所以我架起翅膀，歪歪扭扭的在茶几上計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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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沒問題，]我對照著畫好的法陣圖紙，[這樣就大功告成。]完成了檢驗過程的最後一道算式。
顫抖的筆跡帶著滲開的墨水，讓亂七八糟的魔法結構變的更加模糊了。即使全部都是自己設計出來的，乍一看也幾乎認不出內容。
我重新塞好墨水瓶的蓋子，擦乾淨羽毛筆，然後躺倒在沙發上，用雙手使勁揉了揉臉，把高度集中的注意力放鬆下來。
接著我就發現旁邊站著三個矮人。
「弄完了?「魁梧的不像話的那個穿著厚實的銀色鎧甲，「可以開始談正事了嗎?「龍語彆扭的要命，手上還拄著個大鎚子。
「等會，再等會，「瘦弱的離譜的那個穿著一身嵌著金線的白色長袍，「讓我再看看這個...「發音要準確不少，腰間還掛著本紅色封皮的大書。
它雙手拿著我準備用來當交易籌碼的法陣設計圖，鼻尖幾乎都要戳在紙上了。
「那個絕對要付出代價的，「前翻譯已經換了身寬鬆簡陋的短衫，「最好先問清楚。「不過皮帶上依舊吊著兩把手斧。
「你們跟那站多久了?「我把其餘的草稿都裝回了鞍袋，「這個魔法給你也可以，「伸手捏住矮人手上的厚皮紙，「但要用等'翅方'的秘銀來換。「龍語的這個單位是用講話者自己的翼展來衡量，對我來說差不多有小半個房間那麼大。
「成交!「對方猛的把紙從我手中抽走，「那麼先失陪了...「轉身就開始往門口移動。
剩下的兩名矮人對望了一眼，一起去把企圖逃跑的那個架了回來，丟在我對面的沙發上，還把它依依不捨的法陣圖奪下來還給我。
用聽不懂的語言簡短爭吵之後，它們挨個做了自我介紹，交涉終於可以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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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秘銀之外，還需要你們的手藝，「我在沙發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如果不會使用的話，我也可以製作同樣功能的法器，當然價格要翻倍。「一邊偷偷觀察對方的表情。
雖然有材料我就可以自己動手，但效率和質量實在沒什麼把握，能有專家幫忙就再好不過了。
矮人之神的祭司法瑞特-「萊姆希「從自我介紹之後就保持著一副撲克臉。雖然目光一直盯著放在茶几上的圖紙，但卻在毫無動作的偷偷施法。而且施法的目標是我。
即使會讓眼睛看起來有些奇怪，我的魔力透鏡也一直沒有關掉，就是想預防這種情況。
不過對方的魔法微弱而且簡陋，我認出效果之後就撤掉了魔力隔絕屏障，任由它的魔力線搭在我的腦袋上。
細小的思緒在我意識的邊緣謹慎試探，想要挖掘出陰謀和惡意。當然就算我不抵抗，也是不可能找到這類東西的。它掙扎了一小會就靜悄悄的離開了。
「怎麼樣?「我裝作無事發生，「好看嗎?「用手指輕輕敲打桌面。
「什麼好看?「矮人祭司顯然剛從施法中拉回注意力，「...你需要哪方面的手藝?在哪裡製作?有具體設計嗎?「目光里的熱情有些嚇人。
「機械方面的，「我權衡著措辭，「就在這裡做，「回頭還得弄些馬車來運，「我會提供全部設計，「圖紙也還沒來得及畫，「當然你們也要包吃住。「最好是再讓我觀光一下。
「機械啊...「對方捋著鬍子思考了一會，「召集人手需要些時間，「解釋的語氣倒是挺誠懇，「得讓工匠們先完成手頭的東西，「但目光裡帶著試探，「食宿由這位來負責，「它拍了拍翻譯的胳膊，「你想住多久都行。「聲音里開始充滿許諾。
哈蘭似乎有些不情願，不過還是跟著點了點頭，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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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也沒指望它們能給我提供多好的條件，但也實在沒想到待遇竟會如此之差。
粗糙的熏肉比乾糧強的有限，光禿禿的石頭床睡起來和地板沒兩樣，房間里別說桌子了甚至連燈都沒有。
提前給報酬也許是個錯誤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