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86]夢想應該超越現實
[一定會為你報仇的!]我合起裝有畫像的掛墜，[向公平與正義之神發誓!]用力握緊了雙拳。
窗外的路面變的崎嶇起來，視野逐漸被大片的樹木擋住，身下的馬車搖晃的更劇烈了。粗糙的衣物不斷摩擦著肩膀上燒傷的皮膚，帶來了一陣陣的劇痛，讓我咬緊了牙關。
「你看起來不太好，「坐在旁邊的士兵把一隻手搭上我的胳膊，「要叫軍醫來嗎?「聲音中充滿了關心。
「不礙事，「我搖搖頭，「這是必須的。「而且遠遠比不上心中的痛苦。
----
即使親身經歷也依舊很難相信，如此巨大顯眼的竊法之龍，竟然可以毫無徵兆的突然襲擊過來。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大半個要塞就在火焰中化為了廢墟。
從它以往的行為來看，巨龍的目標並不是佔領，驅逐，或者奴役，而是純粹的殲滅。不論是欠收的農田，還是空蕩的獸欄，又或者是住著無辜平民的房屋，甚至連孩子們的簡易校舍都不會放過。
而校舍中的孩子之一，是我們的女兒。
「得趕緊去找雷多!「妻子抓住了我伸出的手，「把它帶去安全的地方!「用驚人的魔力把壓在我身上的廢墟整個吹散。
「你自己去!「我接過對方遞出的法杖，「我來爭取時間。「全力治療起自己折斷的腿。
「別犯傻!這裡已經沒救了!「紅髮的美麗女性用魔法撐起我的身體，「我們得一起走!「然後催促我趕快行動。
我搖頭甩開誤解的尷尬，在妻子的攙扶下努力奔跑起來。
正午的太陽已經被漆黑的烏雲擋了個嚴實，昏暗的環境讓濃煙下的火光顯得無比刺眼。
不幸中的萬幸，火光並沒有蔓延到作為教室的房間。我們順利的在其中找到了平民的老師，以及那些只有幾歲大的學生。
「記得我們在雪山上的訓練嗎?「妻子開始拉起一個大型魔法，「我來殿後。「它的動作稍微有些生疏。
[與冒險者的聯合演習可沒那麼容易忘掉。]我點點頭，配合著它繪出剩餘的法陣。[確實有些生疏了。]而且對手遠比獅鷲要強大的多。
但是我們沒有其它選項。
----
巨龍的影子從地面掠過，昏暗的地面變的更難看清，但又被空中忽然閃起的光芒照到刺眼的亮。
閃光從藍色轉為紫色，然後閃爍著穩定下來，把猛烈的火焰擋在了要塞上方。
----
[它們終於把屏障發生器啟動了，]我催促著身後的孩子們，[希望能堅持到我們離開。]心裡的愧疚開始增長。
妻子的技術比剛結婚時更加完美，我自己也沒有讓人失望，流暢的隱蔽魔法把整個隊伍包裹在其中，即便是巨龍也應該很難發現我們的蹤跡。而它正忙著跟防禦系統較勁。
激烈的魔力波動在空氣中四處飛散，破碎的城牆也給我們的通行提供了便利。但城外燒到焦黑的平原又顯得格外寬廣。
終於接近森林邊緣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不詳的咆哮。照亮大地的紫色閃光隨聲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橘黃色的火焰。
我本能的開始啟動防禦魔法，但是在混亂的魔力波動中沒能起到任何作用。
刺眼的光芒奪走了我的視力，巨大的爆炸聲摧毀了我的聽力，渾身的劇痛讓我迅速失去了意識。
----
再次醒來已經是在帝國醫院的病床上，彷彿之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次無傷大雅的訓練事故。但迎接我的卻不是美麗的妻子，而是它的父親和兄弟。
「你醒了，「貴族老人淡淡的說，「方便給我們一些時間嗎?「禮貌的言辭中暗藏著深深的恨意。
旁邊的醫生驚恐的點點頭，迅速離開病房，還小心的關緊了門。
「它過的幸福嗎?「老伯爵的聲音有些沙啞，「你有好好保護它嗎?「憤怒逐漸變為悲傷，「為什麼反倒是你活下來?「像是在對我發出責問，但也像是自言自語。
「...不知道...「我心裡有什麼東西碎裂了，「...那雷多...我們的女兒...「連保持呼吸也變成了艱難的挑戰。
「不再是'你的'女兒，「妻子的兄弟扶住老人顫抖的肩膀，「現在有'正確'的人去照顧，「它的眼神毫不留情，「而你...已經死了。「彷彿光是用語氣就能實現這一點。
我點點頭，依舊保持著躺平的姿勢，安靜的等待死亡到來。
但是並沒有。
「你真以為會有這麼容易嗎?「老貴族顫抖的身體終於平穩下來，「而且我們也不夠殘忍。「話里隱約帶著些自責。
在老人的示意下，一張精緻的紙被遞了過來。我努力抬起沉重的肩膀，終於成功的把它舉到面前。
----
竊法之龍沒有離開。它一反常態的在地脈節點的洞穴里住了下來。不論是出於自信，還是傲慢，它甚至沒有在附近設置陷阱。
這對於帝國來說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如果能拿到它的頭，就有可能重新獲得眾神的臨幸。於是整個國家都動員起來。各式各樣的物資和人員都開始向帝國首都移動，連神明的使徒也紛紛到場。
這對我來說也是一次機會。倒不如說，要滿足我在世界上的最後心愿，這是唯一的機會。
----
「打起精神來吧，「友善的鄰座士兵把我從回憶中拉了出來，「這次肯定能為它們復仇。「聲音里滿是鼓勵和關切。
我沒有告訴過它自己的事，但這個也並不難猜。畢竟參與狩獵行動的人就只有兩種，士氣高昂希望建功立業的，和咬牙切齒想要報仇雪恨的。
「你還很年輕，「我沒有糾正它對雷多的誤會，「為什麼要做這種危險的事?「出名的機會要多少都有。
「為了世界的存續，「青年昂首挺胸，「盜取地脈的惡龍必須被消滅，「像是哪邊的宣傳語一般，「再說有這麼多神選在，「它指向車隊前方，「不會有危險的啦。「語氣里沒有一絲猶豫。
我沒有用親身經歷去反駁它的樂觀，而是順著所指的方向望過去。不過即使沒有厚實的車棚遮擋，我也不可能穿過大量人群看到隊伍的前列。
高階戰術法師已經死在了要塞里，現在的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士兵志願者，當然也與車隊末尾的其它士兵一樣，被安排在戰鬥的最後。也只有在神選者與大型魔法設備把巨龍削弱到一定程度之後，才能起到些微的作用。
簡單來說就是湊數，很可能還會送死。這是專門給能力不足卻又想要參與的人設計的位置。
不過這就足夠了，群體強化魔法也算是我的強項。如果神明眷顧，也許還有機會親手給它最後一擊。
----
這樣的機會還真的來了。
戰鬥比預料中更加慘烈，討伐隊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竊法之龍的翅膀也被成功幹掉，視力和聽力也在最後的神選用生命換來的魔法下失去了作用。龍族引以為傲的魔力感知也被法師們集體維持的干擾法陣鎮壓。無比堅固的鱗片也在接連不斷的魔法攻擊下變的脆弱。連行動都被錨車限制住了。
在這樣的優勢下，即使是平凡的士兵，只要有過得去的武器，都可以給它致命一擊。五號小說網www.5hxs.com
顯然所有後備隊成員也都意識到了這一點。它們高舉長矛蜂擁而上，試圖爭奪屠龍的榮耀。
----
「前爪!「我向過於靠近的士兵大喊，「快後撤!「但是沒來得及。
青年頭盔下的視線略帶迷茫的轉向我，接著與相鄰的幾個士兵一起飛向空中，在落地之前就散成了灑著鮮血的幾截。
[該死!]我握緊手中的長矛，[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明明已經就要贏了。
黑霧依舊牢牢的固定在頭上，周圍的魔力依舊混亂。它不應該能知道我們的位置，但攻擊卻忽然變的異常精準。
[到底是用的什麼手段?]我看到巨龍毫不猶豫的用尾巴砸中背後的士兵，[就像是身邊長了眼睛。]不，也許是在別的什麼地方...
我迅速左右掃視，頭盔嚴重影響了我的視野，於是我把它摘下來丟到一邊。最終找到了不該屬於這個戰場的三人。
兩個魔王國服裝的精靈，還有一個衣著奇怪的年輕人。
「那邊!「我向周圍的隊友大喊，「那邊是...「但巨龍立即打斷了我。
粗壯的尾巴迅速甩動，沿途的幾個士兵被拍扁在鱗片上，預示著我的下場。
我最後的念頭裡沒有遺憾，沒有憤怒，也沒有恐懼，反而感覺有些滑稽。
接著就是無盡的黑暗。
----
[是我的錯，]我逐漸回想起自己是誰，[如果當初我沒有要求額外的時間...]龍母就不會留在原地，討伐隊也不會白白送命，[如果有什麼辦法能夠糾正...]絕望和無奈感越來越強烈，[不，恐怕不能，]會是一個永遠留在心頭的傷痕，[但是可以彌補...]努力完成拯救魔法的使命。
在我下定決心的時候，忽然察覺到自己並不孤單，附近還有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思緒。
[那個人是我，或者曾經是，]我小心的保護著自己的記憶，[但其它的內容我不能確定。]必須把話題引導去別的方向。
----
真正的切入點並不是我看到了多少，而是這個故事是被誰講出來的。
整個幻覺都是以雷多的父親為主視角，其中夾雜的感情和回憶未免過於詳細了。詳細到只有它本人才能夠這麼完整的重現。
那就可以有兩個顯而易見的推論。要麼雷多的父親死而復生把記憶給我們看。要麼這故事幾乎全是編造出來的。
----
[還不知道幻覺的釋放者有什麼用意，]我一邊解釋著，[首先我們得想辦法出去。]一邊再次拉動魔力線。
但依舊沒有任何效果。我可以放出魔力線，也能夠感知到現實里的情況沒有發生變化，但是每當我嘗試構建魔法的時候，控制權都會被一個無比強大的力量奪走。
然後我忽然意識到，在我附近徘徊的並不是雷多。而是一個彷彿山一般魁梧，又如同地面一般寬廣的意識。
[你可真是有趣，]堅硬，但是光滑，[我很久都沒有...]甚至有些溫柔，[不，是從來都沒有遇到過像你這樣的...]有種莫名的安心感，[...龍]彷彿是一個和藹的微笑。
[你的目標是什麼?]我努力把它帶來的情緒隔離開，[我會乖乖合作，]很困難，但做得到，[希望你能讓它們安全離開，]假設帕拉也中了招。
[有意思，]山一般的微笑變的更大，[但是不用擔心，]否定中卻沒有任何敵意，[它們本就可以自由離開。]一絲惡作劇的心情泄露過來。
這個意外讓我措手不及，一時也沒想出要怎麼應對。
[真是失禮，]海一般的輕快涌了過來，[還沒有自我介紹，]想象中有誰清了清喉嚨，[格蘭娜-托里娜-提雅，]忽然變的莊重而威嚴，[眾生之母，大地化身，]立即又恢復了溫柔隨和，[你可以叫我蓋亞。]彷彿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蓋亞?是那個蓋亞?]我飛速的轉著思路，[巧合嗎?還是另有原因?]名字發音相同的幾率能有多高?[不，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再說也沒可能得到答案。
[那...請問...]我重新整理好思緒，[尊敬的蓋亞...]小姐?女士?殿下?感覺都不太靠譜，[...你打算對我們做什麼呢?]或者說已經做了些什麼啊?
[想要了解一個思想，]溫暖的安定感再次突破了我的防禦，[最直接的辦法是從心結入手，]就像是面對著慈祥的老人，[現在我了解你了。]簡單的概念背後隱約透露著複雜的結論。
[心結嗎...]我回憶起自己看到的幻覺，[說來確實...]
----
雖然我一直努力阻止自己去想，但潛意識裡大概非常想要回家。不過理智也早已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即使我還有希望重新把靈魂轉回去，原本的肉體也已經不在了。就算那邊的零魔力環境下也可以用變形魔法，我也不能清楚的記起自己的長相。
而且時間已經過去了十來年，不知道親戚和朋友們怎麼看待這次失蹤，鄰居也恐怕早就把我給忘了。
即使真的能回到從前的生活，我自己恐怕也沒辦法放棄魔法的使用。最好情況大概也只是個被圈養起來研究的結局。
----
[謝謝你給我希望，]我結束了自己的反思，[但果然還是不行。]無法克服的障礙實在太多了。
[我欣賞你的邏輯，]蓋亞傳來溫柔的安撫，[但生命總要抱有拋開現實的希望，]和藹的笑意讓我不由自主的放鬆下來，[畢竟你沒法計算出一切可能，]它無形的拍了拍我的頭，[說不定有一天真的能夠實現。]海洋一般的舒適包裹住我的全身。
[謝謝...]我誠懇的接受了它的建議，[也許我真的可以回去...]像幻覺里那樣就很不錯...
[等一下...]我忽然從平靜中醒悟過來，[它依然沒說出自己的目標。]千萬別忘了這是精神攻擊!
於是我立即檢查自己，發現對方的思緒已經大量侵入，與想法和記憶混亂的纏成一團。在我努力嘗試把它們分離的時候，山一般的蓋亞忽然主動退開了。
[我們是得好好談談，]遠去的浪潮迴響著轟鳴，[但不是現在。]然後陷入沉寂。
注:
[城牆外的平原]
為了防止被用做掩護，城牆外的植物通常會被徹底砍伐。
[頭盔下的視野]
為了更好的保護，頭盔的面甲通常都與眼睛保持著相當的距離，這就導致視野異常的糟糕。
[蓋亞]
蓋亞(希臘語:Γαα，或Γαη，γαα，Γ)，希臘神話中的大地女神。是古希臘神話中的大母神，創造了原始神祇和宇宙萬有的創造之母，所有神靈和人類的始祖母神。在羅馬神話中則被叫做忒盧斯(Tellus)。
蓋亞在希臘各地廣受崇拜，著名的德爾斐神廟最初是它的祭殿。西方人至今還常以其名「蓋亞」代稱地球。蓋亞被認為是人類的始祖，因為它掌握著生命與命運的秘密，所以擁有無敵的預言和神示，比阿波羅的神諭更古老更精確。在發誓賭咒時，它的名字也是最為神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