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悄悄幸福
「賢哥」今天收到一件大禮物,一套根雕茶桌。原本他以為會是王勇或者錢龍飛送來的,仔細看了下地址,是老家的地址,他有些納悶,給劉春燕打了個電話:姐——發財了——送這麼大個東西!
劉春燕笑呵呵地說道:是啊——還不願意你姐發財啊——
「賢哥」也樂呵呵地說:願意——還能不願意——怎麼突然送這麼奢侈的東西?
不是我——是——是——爸送你的——送你的四十歲生日禮物!劉春燕吞吞吐吐地回答。
劉建設——送的——沒等「賢哥」說完,劉春燕打斷他的話,說:嗯——我這會有點事我先掛了啊!
「賢哥」回過頭,把上面的泡沫全部拆掉,整體露出來,切面光滑,木紋細膩,經過適當的打磨,溫潤如玉,明亮如鏡。從後面看是一尊笑容可掬的彌勒佛,穩坐在蓮花上;從正面看,也是彌勒佛,支愣著退,拿著蒲扇,卧躺在茶桌上;左右兩邊各有兩行字:大肚能容,容世間難容之事;開口便笑,笑天下可笑之人。一看就是劉建設的字,他經常故意把「笑」字的下面的「夭」寫成「天」,別人說他寫錯了,他會辯解道:笑了天就開了,不是笑了「夭」就來了。與茶桌相配的還有一個根雕太師椅,三個根雕小圓凳。「賢哥」內心不由得有些佩服劉建設的手藝,有種化腐朽為神奇的意思。
有個小盒子引起了「賢哥」的注意,熟悉而有陌生的盒子,這也是劉建設親手為楊彩霞做的化妝盒,以前一直放在他們卧室的桌子上。「賢哥」小心翼翼的打開,盒蓋上是塊鏡子,裡面有兩層,最上面這層分成小方格子,下面還有層,分成兩格,記得這是劉建設看著電視上的樣子做的。盒子裡面已經沒有胭脂水粉,但依然還有股淡淡的脂粉味,渺遠而熟悉,第二層里放著「賢哥」的一些東西——長命鎖、鐲子等,還有個紅色小布包,「賢哥」輕輕打開,裡面是自己的胎髮,不由得眼睛就濕潤了……
村子后的山樑上有座廟,廟是一隻都有,以前就只是個建築,但和尚是後來自己住進去的,據說老和尚有些背景,做過財主的管事,跟著游擊隊打過鬼子,當完土匪的軍師,就躲在廟裡不走了,自己不知道是從哪找到的經書,沒事吟吟哦哦地念誦這,自己對外叫「戒我和尚」,剃了發,穿著一身補丁的僧袍,找人在廟門做了塊匾,「金馬寺」三字鑲嵌其中,至此廟就成了廟。村裡人也會在初一十五去燒個香,求個簽,問個平安,香火倒還旺盛,老和尚倒也算慈祥和善,有求必應。
劉貴賢——聽著文縐縐的,都叫什麼國,什麼軍的,什麼強的時代,這個名字著實很獨特。這是楊彩霞特意抱著半歲的男孩,去廟上求平安的時候,恰巧碰見「戒我和尚」,煞有介事地觀面相,看手相后,說道:就叫「貴賢」吧——一生康健,定能光宗耀祖!楊彩霞聽著也很高興,隨機就往功德箱里扔了一把香火錢。
那是1981年,改革開放的春風也開始在小山溝里開始吹拂,如同大地還未蘇醒,就被東方的魚肚白弄醒,揉揉惺忪的眼睛,淡淡的光照在沉靜的村子上空;如同太陽還未穿好嫁衣,羞答答的躲在山後;如同頑皮的孩子還未起床,睡在被窩裡鬧著嚷著挑水的母親要東西吃,彷彿一切還沉浸在不曾被打破的寂靜中。
「賢哥」上學后才知道,「貴賢」原來真有出處,出自《荀子?非十二子》:貴賢,仁也;賤不肖,亦仁也。但就是對這個「貴」字一直耿耿於懷,老是感覺俗氣,後來乾脆改成了「圭」字。
但對於小時候的「賢哥」來說,小朋友們都叫他「鬼哥」,除過與他名字中「貴賢」的「貴」字諧音,更多的是只因他長得有些另類:大腦袋很突出(後來才知這是腦容量大,聰明),老讓人有種頭小身子大的錯覺,看見他老感覺他要向前摔倒。有點像香港恐怖片里的小殭屍形象,或者美國科幻片裡外星人的樣子。又因為「鬼哥」比同齡的小孩大三到六個月,剛開始大人也都叫他「貴哥」。
大人經常說,去吧,別煩我們,讓你貴哥玩去!
可是後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也不知道從誰開始,大家都叫「賢哥」為「鬼哥」,這個稱呼一直伴隨到「賢哥」的出現。楊彩霞自然很疼他,劉建設也很喜歡他,終於後繼有人了,有兒有女,逢人更高興了,笑得都合不攏嘴。楊彩霞走哪都帶著「鬼哥」和燕燕,別的孩子都在瘋玩,恨不得早早逃出父母的牢籠,楊彩霞總是把兩個孩子放在自己跟前。劉建設家裡——「鬼哥」家裡,日日都是其樂融融,如同院子里小花園一樣,奼紫嫣紅。
幸福的日子是從每天早上緩緩的風箱聲,伴隨著裊裊的炊煙中開始升騰起來,像樹葉上的新露,悄悄的,輕輕的掉在正在伸懶腰的花瓣上,在芳香的懷抱里安分的躺下;像待嫁的太陽,染紅了東方半邊天,在枝椏間穿插著縷縷柔和的光,猶抱琵琶似的遮著兩朵紅暈的臉。
楊彩霞疼愛「鬼哥」,不知何時養成鬼哥的壞習慣:「鬼哥」家是開放式的院子,只做了個地基,沒有砌圍牆,這就是天然桌椅,牆角處有棵瑣大的核桃樹,夏天就成了整條巷子避陽納涼,冬天曬太陽的寶地,院子里也自然成了我們的玩鬧場地,大人們常會聚集於此,或聊天,說農事,拉家常,或納個鞋底,縫個扣子,伺弄點手工活,所以「鬼哥」就成了整條巷子集娛樂、休閑、運動、帶娃為一體的聚集地。「鬼哥」就依在楊彩霞懷裡,哪也不去,偶爾和小朋友玩會,像孩子王一樣說你們應該這樣玩,應該那樣玩,然後就又回到楊彩霞的懷抱里,騎在她的雙腿上,伸手摸進楊彩霞的衣服里,爬在胸口,兩隻手在裡面摸來摸去,她也不避諱。大人們剛開始還開「鬼哥」的玩笑,時間長了也就見怪不怪了,沒人再說了。
雖然這在山溝也不算什麼事,但在劉建設眼裡,總感覺「鬼哥」已經這麼大了,馬上就要快上學了,總這樣怎麼辦,和楊彩霞商量后,三個人坐在院子里,語重心長說著,心平氣和的達成一致意見。從此「鬼哥」的手就從楊彩霞的衣服里出來了,大人們在一塊聊天的時候問楊彩霞,楊彩霞就半是可憐半是生氣地說:他爸為這事把「鬼哥」吊在房樑上,用皮帶抽了一頓,完了給他弄了兩個氣球,讓「鬼哥」綁在自己身上,想摸就摸。
說完就有人開楊彩霞玩笑說:那是他爸想摸了,不讓「鬼哥」摸了!一片大笑后,「鬼哥」的手倒是真的沒在大傢伙面前進過楊彩霞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