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大結局
然而,這世上最難控制的,就是人的感情。
所謂旁觀者清。
恐怕連顧董自己也不能保證,是否可以一直這樣以旁觀者的角度,看著梁西與凌三少訂婚乃至步入婚姻殿堂。
……
試好禮服,當晚梁西就搬回了阮家。
阮東廷親自來接的人。
用阮志江的話來說,既然是阮家的『孫女』,為免落人口舌,訂婚宴前,女方還是該住在娘家。
梁西聽著電話那頭阮志江的安排,不由得暗暗發笑。
若阮家真重規矩,先前又怎會讓她搬來凌家?
如今以她娘家人自居,不過是想把阮家與凌家綁在一條船上。
一路上,梁西未曾出聲攀談。
遇到紅燈車停,阮東廷借著微弱的路燈光看向後視鏡,梁西戴著鴨舌帽,正半倚車窗,就像是真的睡著了。
晦暗中,只見她左頜。
肌膚,是自己熟悉的冷白。
不過幾日未見,阮東廷卻察覺梁西身上的變化。
這種變化,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
宛若藤枝臨近枯萎。
又似枯木逢春,生出一點綠意來。
阮東廷發動引擎的同時,也打破靜謐:「這次小憂不回來?」
梁西聞言,坐直了身。
但她沒朝前看,而是把視線投向了車外。
街道上,霓虹遍布,她接腔的語氣顯得不上心:「只是訂婚,沒必要特意回國。」
話落,寂靜又在車內蔓延。
梁西素來在意梁憂這個弟弟,訂婚卻不告知唯一的至親,足可見她對這樁婚事並不滿意。
轎車停在阮家別墅外,已是夜裡九點多。
梁西率先下車,從後備箱取了行李。
走到門口,正欲按門鈴,阮東廷又在身後喚她:「小西。」
鐵大前,只有兩盞歐式路燈。
為夜平添了幾分寂寥。
阮東廷看著梁西投在地上的身影,有些單薄,但他心裡清楚,這抹身影自有它的堅韌之處。
中午,爺爺說的話猶在耳畔——
「如果她真不願意,誰能把她綁去訂婚?」
言外之意,阮家並未逼迫梁西。
梁西未等來下文,輕扯唇角,主動道:「已經到這一步,我不會出爾反爾,所以,阮家擔心的事,不會發生。」
許久,阮東廷才接話:「你知道,我不是想說這些。」
「除了這個,難道還有其它?」
阮東廷望著梁西的臉龐,終究沒再說下去。
當傭人打開大門,梁西率先入了內。
她和阮家人無心可談,其中自然也包括阮東廷。
即便多年前,她對這個善待自己的『哥哥』有過一絲好感。
剛把行李箱放置到客房牆角,許瑛就過來敲了門,梁西只看一眼,便兀自拿了化妝包進衛生間。
「雖然你不是阮家的孩子,但董事長說了,將來你與澤析結婚,他會給你備一份嫁妝。」
梁西未回頭:「我是替薇薇嫁給凌澤析,為了討好凌家,阮家確實該為我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
「……」許瑛沒料到,梁西會是這樣的態度。
不知感恩不提,甚至把阮家待她的好視為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阮董事長把你當親孫女,我這個做母親的只希望往後你進了凌家,還能記得阮家對你們姐弟的照顧。」
梁西從化妝包里取護膚品的動作一頓,扭頭注視著許瑛,勾唇:「原來你還知道自己是我和小憂的親生母親。」
許瑛臉上,一閃而過的僵滯。
當初她嫁給梁關海,並非因為愛情。
在梁關海之前,她就有過戀人,只是對方家境貧寒,連基本的生活保障都無法給與她,所以,她與對方分手,經由媒人介紹,嫁給了糧站上班的梁關海。
未曾想,梁家還有一個梁徽寧。
梁父梁母早死,等於梁關海在養這個妹妹。
得知梁徽寧只是梁家收養的孩子,許瑛不是沒鬧過。
結婚第三個年頭,除夕那晚,她故意砸爛家裡所有碗盤,只為了把還在念書的梁徽寧趕出家門。
又因為她婚後子息艱難,梁關海從醫生那裡得知她先前流過孩子,夫妻感情一度降至冰點。
梁憂出生那年,梁關海工作的糧站倒閉,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婚姻圍城終於崩塌。
借著外出打工的名頭,她不顧年幼孩子的哭鬧,毅然離開老家,認識阮兆明之後,更是多年不再顧及那個『家』。
後悔么?
阮兆明去世后,她在阮家的生活,算不上真的闊太太。
然而,她並不後悔自己當年拋夫棄子的決定。
她不甘心做個碌碌無為的鄉間婦女。
孩子對她來說,不過是累贅。
許瑛心裡在想什麼,梁西比誰都清楚。
「當年你與小憂骨髓配對失敗,我去做過親子鑒定。」
許瑛聞言,重新望向梁西。
梁西放下護膚水,唇邊弧度加大:「從我八歲開始,我就懷疑自己不是你親生的,哪怕後來我看著你懷上小憂,我依然覺得自己只是你和爸收養的孩子,老師說,沒有母親是不愛自己孩子的,可我在你身上沒感受到一點愛意。」
「直到你怕我和小憂影響你在阮家的生活,提出把我們送出國,我才真的相信,確實是你生了我,只不過,你不配為人母罷了。」
不配兩個字,讓許瑛的面色難看了些。
梁西沒管自己的話是否傷人,兀自往下說:「我同意訂婚,也會好好嫁入凌家,就當是跟你這個做母親清清賬。」
明明是一番承諾,許瑛一顆懸著的心卻沒落地。
不知為何,反而生出了些不確定。
——不確定,讓梁西代替阮薇薇嫁去凌家,究竟是對還是錯。
從客房裡出來,許瑛上三樓的步伐一滯,繼而轉身走向阮志江的書房。
阮志江與孫子正在書房內說話。
房門被敲響,瞧見許瑛,便叫阮東廷先出去。
「去看過小西了?」阮志江邊倒茶邊問。
許瑛沒坐下,雙手交握在身前,十指微微收著,遲疑片刻,還是說出自己心底的疑慮:「小西終歸不是阮家的孩子,讓她跟澤析訂婚乃至結婚,恐怕會影響阮凌兩家的關係。」
阮志江:「是小西跟你說了什麼?」
「那孩子心思沉,我怕——」
許瑛尚未說完,就被阮志江抬手打斷:「如若小西跟薇薇一樣,我反倒擔心她鎮不住凌澤析。」
言外之意,阮家看中的,本就是梁西的心思細密。
見許瑛依然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態,阮志江臉上倒顯出幾分笑:「早上我給小西打電話,她向我提出,等她與澤析領證,每年我必須給她自己手上一個點的公司分紅,將來我走了,則由東廷來履行這個約定。」
「一個點?」許瑛臉色微變。
作為阮氏前董事長,阮志江手上握著公司大部分股權。
即便這些年阮氏走了下坡。
但阮氏每年的凈利潤仍然數額不小。
梁西要一個點,等於每年從阮家拿走至少上千萬。
阮志江瞧著許瑛的樣子,明顯是真不知情,「你這個女兒,遠比你以為的有遠見。」
這話,像是誇讚,實則是放心。
有了利益交換,自然也就不怕人不聽話。
……
許瑛對自己並非完全信任,梁西不是沒察覺,自己這個母親要真沒點腦子,也不會哄得阮兆明把她娶進門。
如今許瑛性格『溫軟』,不過是頭上壓了幾個阮家人。
然而,許瑛的猜忌,梁西未去在意。
洗完澡,她擦著濕發坐床邊,左手還拿著手機。
手機屏幕亮起,沒有一則來電或信息提示。
這個舉動,其實她每晚都會做。
但此刻卻變得不太一樣。
梁西沒翻通訊記錄,直接按了鎖屏鍵。
已經選擇這條路,就算崎嶇不平,也該堅定地走下去。
訂婚宴,在周末晚上。
當天午飯後,梁西就聽從安排早早去了酒店,由許瑛和阮薇薇陪同,在總統套房裡化妝換禮服。
阮薇薇來得不情願,全程臭著臉。
等梁西去換禮服,許瑛也知道繼女不高興,立即招來套房管家,要給阮薇薇點下午茶。
「早就聽說這家酒店的法式香酥可頌味道不錯,還有這個草莓冰淇淋,用的是進口的脫脂牛奶——」
阮薇薇瞧著許瑛殷勤的樣子,白眼過後,繼續看自己的手機。
見繼女不搭理自己,許瑛只當她不喜歡自己點的,又翻了菜單一頁,正想再問阮薇薇,套房的主卧門開了。
「準新娘好漂亮!」
化妝師率先發出一聲讚歎。
一時間,不少歆羨的目光落在梁西身上。
阮薇薇看到造型師和化妝師都圍著梁西打轉,左一句『好看』右一句『郎才女貌』,馬屁十足,不由得譏誚,起身往外走。
「薇薇!」
阮薇薇與梁西的恩怨,許瑛比誰都清楚。
今晚阮薇薇是準新娘的女伴。
以為阮薇薇要臨場反悔,她忙追出去。
這一追,許瑛消失了近一小時。
梁西沒查問倆人去向,安靜坐在梳妝台前,由著化妝師給自己打扮。
化完妝容,一頭烏黑的長發打理好,化妝師和造型師暫時離場,套房裡,只剩下樑西一人。
手機鈴聲響起時,梁西剛為自己倒了杯開水。
看到來電,她猶豫幾秒,還是接起來。
「小姑?」
「你在哪兒?」
梁徽寧的語氣,透著些急切。
今天梁西與凌澤析訂婚,梁徽寧是知道的:「是不是在酒店?」
梁西隱約聽見電話那端的車鳴聲,猜測小姑就在附近,料想欺瞞不住,只好如實相告:「我在樓上的套房。」
「房號。」梁徽寧逼問。
五分鐘后。
梁徽寧就出現在套房門口。
看到一身盛裝的梁西,拉了人就走:「趁著訂婚宴還沒開始,跟我回去!」
「小姑!」梁西也拉住梁徽寧,止住彼此步伐。
梁徽寧回過頭,望向不肯離開的侄女,相較之下,梁西顯得分外冷靜:「就像那天在電話里跟您說的,我是自願跟凌澤析訂婚,沒人逼我。」
「你願意跟他訂婚,不過是因為他父親。」
梁徽寧說著,深吸一口氣。
那些不好的往事,本該隨人埋進土裡,現如今,卻被再次重提。
猜到梁徽寧會說什麼,也知道梁徽寧的擔心,梁西先開口:「我跟凌澤析訂婚,是因為我想跟他訂婚,與旁人無關。」
這番言辭,未能說服梁徽寧。
梁徽寧對視著梁西,突然問道:「哪怕他是害死你父親兇手的兒子?」
「……」梁西選擇沉默。
兇手二字,道盡梁徽寧對凌家的恨意。
如果梁關海還活著,當初她不會為了照顧子侄放棄出國,在醫院匆匆選了個男人結婚。
哪怕丈夫待她十年如一年,有些遺憾終究抹不去。
「要不是凌文麒,你現在就該是個應屆畢業生。」梁徽寧的眼圈泛紅:「你父親的悲劇,我不希望有朝一日再次上演!」
梁西握住梁徽寧微涼的雙手,輕莞道:「我會照顧好自己,至於您憂心的事,我保證,不會讓它發生。」
還沒發生么?
梁徽寧望著梁西,一顆心直往下沉。
不。
在她看來,早就已經在發生。
梁西想嫁給凌澤析,她不相信是因為愛情!
「姑父沒跟您一起來么?」
見梁西轉移話題,放開自己的手,轉身去茶櫃前倒水,擺明了是打算繼續訂婚,梁徽寧不由得閉上眼。
梁西拿過水壺,剛為梁徽寧倒好開水,梁徽寧低幽的嗓音從她身後傳來:「如果我告訴你,梁梁還活著呢?」
壺口猝然撞上杯沿,清脆的響聲。
梁徽寧又道:「你要是想知道梁梁在哪兒,現在就跟我走。」
「不可能。」
梁西放下水壺,平和地看向自家小姑:「當初住處發生火災,現場有找到梁梁的……」
『屍體』兩個字終究難以出口。
然而,梁徽寧的話,猶如一塊巨石投入湖面。
在梁西心底,濺起千層浪。
「那個嬰兒是我從貧民窟買來的。」
哪怕看出梁西情緒不對,梁徽寧依舊說下去:「那孩子與梁梁差不多大,患有先天性疾病,他父母沒那個條件,我說兩千英鎊換孩子的遺體,他們二話不說就把孩子給了我。」
梁西:「那場火災——」
「不是意外。」梁徽寧的語速平緩,聽不出多少起伏:「你還年輕,不該再被個孩子拖累,為了帶走梁梁,我不得不那麼做。」
「可他是我生出來的。」
話落,眼淚也掉得猝不及防。
「所以,我才更不能叫他毀了你!」
梁徽寧按下心酸,不願再耽擱,「出國也好,回老家也罷,反正今天你不能再呆在這裡。」
梁西的手腕剛牽住,外面有人按了門鈴。
緊接著,細碎的敲門聲傳來。
梁西抬手擦淚痕,顧不上妝容損壞,過去開了門。
門外,是斜睨她的孩子。
顧大寶背著手,身上是定製的兒童西裝三件套,髮蠟沒少打,三七分,走廊燈光下,一顆腦袋油光鋥亮。
明姨正站在孩子身後。
「這孩子,一進酒店就嚷著找你。」
明姨臉上掛著笑,餘光往梁西身後一瞥,發現裡面有人,「我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沒有。」梁西微笑。
顧大寶探頭,直往套房內瞧:「藏著什麼呢?」
這時,梁徽寧也走到門旁。
梁西主動介紹:「這是我小姑。」
有些事,不好在人前說。
能來玄關處,梁徽寧自然也收拾好情緒。
她沖明姨頷首一笑,然後,把目光投注在孩子身上。
孩子唇紅齒白,顯然被家裡養得很好。
那模樣,也甚是機靈。
因著梁西這裡另外有客人,明姨帶著顧大寶先去賓客休息的房間,小胖墩離開前,還故意拉了下樑西的紗裙。
沒等來梁西『炸毛』,小傢伙輕輕撇嘴。
過道上,明姨牽著顧大寶走遠,梁西卻依然站在門口。
她靜默的視線,緊鎖孩子蹦躂的背影。
倘若梁梁真的還活著,是不是也像小胖墩一樣,健康活潑,還有一雙疼愛他的養父母?
這個念頭一旦滋生,便如野草般在心頭蔓延。
梁西重新看向梁徽寧。
料到她想問什麼,梁徽寧兀自說:「等離開了酒店,關於梁梁的事,我自然都會告訴你。」
梁西卻沒動。
梁徽寧:「你還是覺得我在誆騙你?」
見梁西確有此意,梁徽寧了解這個侄女,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被糊弄的性子,又多透露一句:「我帶梁梁回國后,將他送去了他父親那裡。」
梁西眼周染上一圈紅暈。
梁梁,是她當年人工受孕所出。
至於孩子的父親。
梁西雙手攥緊了紗裙。
那時候,梁憂病情加重,她不願失去這個弟弟,走投無路之下,想到了『臍帶血』。
恰好當時,梁徽寧還在醫院工作。
她沒在乎孩子父親的身份,梁徽寧卻是可以知道的。
如果小姑沒騙她——
梁徽寧的聲音,再度在她耳畔響起:「我不干預你的婚姻,但凌家人,就算為了梁梁,也絕對不可以!」
「我要知道孩子在哪兒。」梁西開門見山。
「過了今晚,你自然會知道。」
梁徽寧沒再強拉人:「信與不信,全在於你,我先回家,你若是想明白了,那就脫掉這身衣裳來找我。」
說完,梁徽寧揚長而去。
梁西沒挽留,也沒再追問不休。
只不過,梁徽寧說過的話,在她腦海里縈繞不去。
以致於高小荔來了后,也分不出精力應對。
高小荔見梁西似乎心不在焉,趁著左右無人,小聲詢問:「是不是凌澤析前女友還沒解決?」
「沒有。」梁西斂下神思,沖高小荔莞爾:「就是有點緊張。」
「不必緊張。」
察覺梁西指尖泛涼,高小荔幫著暖手,一邊鼓勁:「就是親朋好友坐一塊吃頓飯,沒什麼大不了的,再說,凌家還有長輩呢,訂婚宴上的事,根本不需要你操心。」
在這點上,高小荔沒說錯。
哪怕訂婚宴辦得倉促,當幾百萬砸下去,該有的流程一步未缺。
司儀,請的江城衛視的台柱子。
晚宴現場策劃,由全國最好的婚慶公司操刀。
又因著凌老的面子,除了商界人士,連江城一把手也攜禮親赴宴。
用高小荔的話來形容,當紅巨星結婚也未必有這場面。
台上,凌澤析站在司儀旁邊。
一身白西裝,頭髮也染回了黑色,褪去往日的不羈,望著台尾等候的模樣,多了幾分佳偶天成的微妙合稱。
梁西捧著一束花團,踏上台階的那瞬,還扮演著準新娘的角色。
因為在意孩子,所以更忘不掉梁家經歷的種種。
如果凌氏當年沒偷工減料,哪怕許瑛背叛了那個家,她依然可以和爸爸還有小憂過得很好。
是凌文麒,讓她的人生偏離了軌道。
每一步,她都走得堅定。
直到她餘光掃去,看見了台下的顧懷琛。
——他說會趕回來,確實沒食言。
顧懷琛就坐在凌文麒旁邊,目光似投在她身上,如其他賓客一般。
經過顧懷琛的面前,梁西還是快了呼吸。
因為她感覺到,顧懷琛的視線並未從自己臉上挪走。
等她回神,已走到凌澤析跟前。
司儀長篇的祝詞,梁西沒聽進去多少,卻也全程配合。
不同於梁西的表現得體,凌澤析是真開心,當底下年輕賓客起鬨『親準新娘』,他投向梁西的眼神,充斥著期待。
梁西回了他一個淺笑。
然而,凌澤析尚未作出反應,現場就出了意外。
伍佳佳的出現,錯愕了全場的賓客。
變故發生,不過眨眼間。
伍佳佳是與父母一起過來的,病號服未換,當她含著淚,沖凌澤析喊出那句「這就是你讓我拿掉孩子的理由么」,宴會廳內一片嘩然!
訂婚宴被鬧場,不是什麼稀奇事。
賓客嘩然,也是因為伍佳佳手裡的水果刀!
主桌上的凌老眼角一跳,雙手攥緊拐杖,這樣的鬧場,在江城對凌家來說,是明晃晃的打臉!
凌文麒看出父親不悅,低聲質問過來的安保負責人。
一旁的服務員已經拿著對講機叫保全上來。
保全未到,伍佳佳先走上台。
那把水果刀,反射出粼粼寒光。
「佳佳,你別做傻事!」伍母嚇得慘敗了臉色。
她想把女兒拉下來,卻被丈夫一把拽住:「咱們女兒遇到負心漢,今晚就是要討個說法,我們該支持她!」
伍家堂哥聞言,從鄰近桌上拿了個紅酒瓶。
「嘭!」瓶底磕在桌沿,玻璃碎裂。
伴隨著賓客尖叫,一個扎了口的酒瓶正對向主桌。
伍家堂哥手握著破瓶放狠話:「我妹妹一個黃花大閨女,被凌家少爺始亂終棄,你們玩過就想丟,我也把話放在這兒,這事沒完!」
台上,伍佳佳把水果刀橫在脖頸處:「如果你今天執意訂婚,我就死在你面前!」
話語間,大有同歸於盡的架勢。
察覺伍佳佳餘光瞥向梁西,阮東廷就站了起來。
「東廷。」夏靜婉一把拉住丈夫的手。
伍佳佳死死盯著梁西,話卻是問凌澤析的:「那個時候,你明明說你不喜歡她的!」
凌澤析後背已被冷汗浸濕。
他自然也看出來,伍佳佳把矛頭指向了梁西。
……他以為,表叔已經搞定伍家人。
幾乎是下意識的,扭頭朝顧懷琛所在位置看去。
然而,自家表叔坐在底下,穩如泰山之餘,臉上卻無多少表情,對凌澤析而言,這是一種無法忽略的緊迫感。
他隱隱猜到,今晚怕是沒人會做自己的救命稻草。
梁西望著伍佳佳手裡的水果刀,卻感受不到一絲的恐慌,或許是因為多年前,她就經歷過更讓人恐懼的事。
只是,相繼而來的,是意志上的妥協。
梁西任由這份妥協在腦海里蔓延,直至佔據她的意識。
終究是小姑贏了。
小姑賭的,是她對許瑛的憎惡。
賭她不願做第二個許瑛。
當伍佳佳出現,心底那絲躊躇也被無限放大。
凌澤析右手上一空,不等他回頭,梁西的致歉就在他耳畔響起。
「抱歉。」兩個字出口,花束也落地。
看出準新娘這是想甩手走人,在座賓客面面相覷。
凌文麒面色鐵青,眼看越鬧越不像話,當下指著那些服務員呵斥:「還不把這些鬧事的叉出去,難道還等著我親自上?!」
話落,不說服務員,就是其他小輩也衝上去。
一時間,宴會廳內出現騷亂。
梁西就是在這樣的混亂中毅然離場。
還沒走到門口,左手被人拉住。
回眸,看到的是凌澤析。
焦頭爛額,已經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凌澤析。
他握著梁西的手心,是滑膩膩的汗,想說什麼,卻無從說起,也無暇顧及身後的喧鬧,他只知道,自己不該讓梁西這樣走掉。
可是,伍佳佳的事,確實是他沒處理好。
梁西心裡裝著事,不打算再久待,正欲扯開凌澤析的手,一道消瘦的身影卻撲了過來。
伍佳佳的刀,分不清是朝著誰去的。
梁西也不明白,自己的選擇為何是推開凌澤析,而不是拉凌澤析當盾牌,或許是因為悔婚,或許是因為,她從未想過『父債子償』,所以,當她察覺伍佳佳掙脫旁人鉗制后,才會直接把凌澤析推去一旁。
水果刀沒落到梁西身上。
然而,紗裙的束縛,還是讓梁西手心被劃到。
下一秒,伍佳佳就被控制住。
沾血的水果刀,脫手摔出了老遠。
十幾個保全已紛紛入內。
高小荔瞧見梁西受傷,立即衝過來,把梁西藏背後的手拉出來,眨眼間,鮮血湧出,順著刀傷不斷往下滴。
一場鬧劇落幕,阮志江的臉不比凌文麒好看。
梁西手受傷,昭示訂婚宴的困局。
不管是凌家還是阮家,皆為江城的大戶,一場籌備隆重的訂婚宴,不可能說散場就散場。
最後,梁西被暫時送去套房。
凌澤析則被留下。
凌阮兩家準備怎麼善後,當阮志江讓自己的私人醫生來酒店,梁西就猜了個七七八八。
——無非是訂婚繼續。
也只有這樣,才能保住兩家臉面。
怕梁西再負氣離開,許瑛被派來給她做思想工作。
許瑛勸了一通話,沒得來回應,見梁西半躺在沙發椅上,像是昏睡中,額頭密密的冷汗,張了張嘴,終究沒再說下去。
等許瑛出去,梁西才睜眼。
因為她擋下那一刀,哪怕是阮志江這種老狐狸,也不再質疑她對凌澤析的感情,只當她方才離場是羞憤所致,並非真的想悔婚,加上宴會廳亂成一團,自然也沒工夫叫人來門口守著。
塗過碘酒,梁西的手傷依舊。
「這樣不是辦法。」高小荔急得團團轉。
醫生趕來酒店,至少半個小時。
即便傷口不算特別深,卻也不能這樣乾耗著。
「我去再要些紗布過來!」
高小荔拉開門,差點撞上外面的人。
當她看清來人是誰,除了怔愣,竟有些找不到舌頭。
雖然她今天坐的靠近主桌,但這些凌家長輩,高小荔是不熟悉的,況且,她也沒想到,顧懷琛會來看梁西。
「人在裡面?」顧懷琛先開口。
高小荔回過神,忙點頭。
意識到自己擋著門,她立即側身往外讓,一邊解釋:「小西的血沒止住,紗布不夠用,我打算再去取一些。」
顧懷琛頷首,說了句『去吧』,也掩住了房門。
高小荔瞧著房門在自己面前合上,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具體又說不上來,索性不再想,疾步下樓去討紗布。
第一個發現準新娘消失的,是套房管家。
高小荔回到房間,看著床上的紗裙,有些犯懵。
打電話,梁西已經關機。
「是不是伍家人綁走了小西?」凌澤析臉上血色盡褪。
被長子扶來的凌老,盯著沾血的紗裙看了會兒,並未當著一屋子人說什麼,悄然離場后,只叮囑長子:「馬上去酒店安保部,讓他們把今晚的監控錄像統統調出來,然後。」
頓了頓,凌老才又道:「然後,銷毀吧。」
雖不知父親為何要這樣做,凌文良還是依言去了監控室。
他的身份特殊,酒店方面自然配合。
當他看到監控錄像里的一幕,也就明白父親的用心,十六個攝像頭錄像,其中一個的畫面,正是顧懷琛抱著今晚的準新娘,從總統套房出來,一路走去電梯,直抵地下停車庫。
或許外人不了解,但他是熟悉顧懷琛背影的。
只一眼,便認了出來。
……
梁西的手傷,掛的急診。
等她被送進外科室,全程陪著她的是周延。
但她知道,顧懷琛就在車上。
處理好傷口,輸完兩袋液,已是兩個小時以後。
梁西離開醫院,坐的另一輛轎車。
站在急診室門口,她的目光沒四下找尋,只是聽從周延的安排,彎腰坐進那輛奧迪車內。
到了梁徽寧居住的小區,梁西推開車門下去。
自始至終,她沒再回頭看一眼。
然而,電梯抵達十樓,她腳下一拐,走到消防通道處,朝樓下望去。
小區的大門外,馬路對面,果然停著一輛賓士S600。
這一刻,梁西感知到自己心跳的略快。
只是想到梁梁尚在人世,她逼著自己收回了視線。
「回來了?」小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梁西驀地回身,看到的,便是握著門把、攏著披肩的梁徽寧。
……
梁西離開后,周延就把車換給司機,自己上了賓士S600,顧懷琛不說『開車』,他亦不出言催促。
北海灣屬於小高層。
透過車窗,周延也望向那幾幢樓。
不知過去多久,後排才傳來顧懷琛的聲音:「走吧。」
周延右手剛握住掛擋桿,抬頭之際,注意到了那道小區門口的身影,梁西的呼吸微喘,顯然是匆匆下來的。
「顧董。」周延扭頭,一時拿不定主意。
顧懷琛自然也看見了梁西。
隔著半降的車窗,梁西站在馬路對面,正一瞬不瞬地望過來。
……
梁西腦海里,還有小姑說的話。
「那時候,我憎恨凌家,恨不得凌家雞飛狗跳,所以,也想看看有朝一日,當凌文麒知道他們凌家與梁家成為血親,會是一副怎麼樣的嘴臉。」
在凌家,沒有五六歲的孩童。
但是顧家卻有一個。
車水馬龍,梁西卻像被定在了原地。
注視著賓士車裡的男人,她有種一眼萬年的錯覺。
人為也好,冥冥中註定也罷。
一切的一切,終將在將來某日得到答案。
【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