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分家

陳老師教書是非常嚴厲的一個人，遲到早退曠課，懲罰是蹲馬步上課，時間長短是按情節嚴重性來定。

這個年代還沒有什麼網路，也沒有什麼不能體罰，大多數家長送孩子來學校，都會說一句，隨便打隨便罵，好好教育。這個時代也沒有叛逆到會打老師的學生，大多數的孩子還是怕老師的，陳老師教出來的學生，就算沒什麼出息，也沒有大奸大惡之人。至少，偷雞摸狗的小混混是沒有的。

就是因為這個，婉娘才對陳老師很是尊敬，但是他為了弟妹家的孩子來說情……

「算是。」陳老師點了點頭，「我知道發生了這件事情，兩個孩子肯定是不想在這個學校讀書了，可是年紀還這麼小，不讀書能幹什麼？不讀書怎麼能有出息？」

「可是……」知道陳老師猜中了她不準備要孩子在這個學校讀書了，婉娘以為她要勸孩子再到這個公社學校讀書，忙道：「可是在這個學校，沒人敢保證不欺負我家兩個小孩。」

「所以，你是要給孩子轉學的。」陳老師接下婉娘的話，「徐婉，你不知道，我老公是有學問的，也入了黨，按照他畢業的學校，若是做公務員，起碼是個官，這麼些年下來，也能攢不少家底。但是他的脾氣做不了官，過於正直。」

「正直……不好嗎？」秉公執法，不好嗎？不貪不賄，不好嗎？

「不是不好，是不夠好。」陳老師伸手，摸著婉娘的頭，笑著道：「你還是個孩子，你還不懂。雖然是為了弟妹來說情，但是大部分原因，其實我是來幫你們的。」

「幫我？」來說情說是幫她，她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像。不過婉娘不是15的那個婉娘，婉娘前世活了46年，她當然知道很多時候，有些事情太正直是不好過去。

比如說當年，他們家拆遷的時候，大隊書記幫著四里八鄉的人把親戚戶口遷到他們區，就為了更多拆遷款。這是不對的，但是書記卻獲得了好名聲，據說升遷得很快。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並不能用常理去判斷，這是人性。

中國式官場就是如此，校長的性格，確實無法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因為這雖然不是貪污，但也算是投機取巧。

陳老師點了點頭，看著婉娘的眼睛里充滿了慈愛，「我知道你家的情況，你還小，兩個孩子也都還小，現在家裡也沒個進項，你婆婆……還有兩個小叔子要養。」兩個小叔子都二十多了，雖說不如王建勤快，但是也是有手藝的人，二叔會編竹製品，會幫人殺豬，三叔還會建房會幹地里的活，都是能養活自己的人。

陳老師說的話很委婉了，十里八鄉的，誰不知道鄢容想讓他們三個讓出石瓦房，想讓他們自生自滅。

聽了陳老師的話，兩個孩子也豎起了耳朵。

「你想讓兩個孩子轉校，我可以幫你填寫各種手續，但是你要帶孩子去哪裡讀書呢？最近的，是鎮上的學校。遠一點，土家坳的學校，跟我們這個學校一樣，是個鄉村學校。再遠一些，市裡的、省里的……你說，哪個不要錢？」陳老師說，「我可以幫你弄好所有手續，但是錢……怎麼辦？」

婉娘抬頭，目光炯炯的看著陳老師，彷彿現在才認識這個人，陳老師言語里的意思，她明白了，很明白了！錢！讓哪些人賠償！

可是……

以為婉娘沒聽懂，陳老師放低了聲音，「他們找我老公說情，肯定是行不通的，總會來找我，我會暗示他們的。徐婉，小時候你的語文是滿分的，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現在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了嗎？」

婉娘點了點頭，「陳老師，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是……你可以讓我考慮考慮嗎？」陳老師的提議她很心動，家裡揭不開鍋，身上只有十幾塊錢，和鄢容他們分家是一定的，以印象中鄢容的性格，她也不認為自己能分到什麼東西。到時候帶著孩子去另一個地方，重新開始，需要的，都是錢！錢！錢！

可是她不是受害者，真正受到傷害的是王雨，她沒有權利，也沒有義務替王雨原諒任何人。這些孩子，總要受到些教訓才好。

陳老師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又給婉娘他們叫了一份糖油果子和油條豆漿，才離開了早餐店。

三人吃過了早飯，就早早的回去了。

婉娘到家后，便將家裡的衣服什麼的全部翻了出來，端著腳盆就在壓水井面前開始洗衣服。她想了，現在她還不知道做什麼，王建再床上躺了一年多，家裡的地全被兩個弟弟種去了，地里沒活，家裡沒糧。但是她也不能什麼都不做，想著他們三個人穿的衣服都髒兮兮的，所以便把衣服都拿出來洗了。

現在還是夏天，晾衣服也方便，上午洗乾淨了，下午就能幹。洗完衣服，她就上山找野菜，看看能不能找點山貨整來吃，填飽肚子。

壓水井壓出來的井水很涼爽，王雨和王文垚都來幫忙。

婉娘把家裡的衣服搬出來挑挑揀揀，兩個孩子的衣服大多已經不能穿了，不是小了，就是已經被老鼠咬壞，縫也縫不好了。婉娘自己的衣服不多，她長大之後家裡就沒怎麼給她買過衣服，都是撿親戚家姐姐穿不上的給她穿。她嫁過來前，娘家母親給她買了一件紅衣裳紅褲子，她就穿著背著一包舊衣服就過來了。

婉娘把不要的衣服丟在一堆，然後把還能要的衣服丟進腳盆里，切了一塊肥皂丟進去，脫掉膠皮涼鞋，就進了腳盆開始踩。

雖說他們三個人春夏秋冬的衣服都不多，但是加起來也有不少，要是一件一件的搓揉不知道要浪費多少時間，先把能踩掉的髒東西踩掉好了，踩完再搓，會快很多。反正踩洗跟錘衣棒是一樣的效果。

兩個孩子看著新鮮，也有樣學樣，脫了鞋子進腳盆，和婉娘一起踩著衣服，不一會兒，滿盆的泡泡就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