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將軍頭顱好下酒(上)
蕭長河回到神仙鎮,已經是第五天。
這五天神仙鎮外可謂熱鬧極了,望仙鎮上聚集了三教九流要來分一杯羹的所謂山上人。
對,哪怕是山上人,也分三教九流,隱喻一點的說法,就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
當然,山上也並不全是高來高去的高人,其實說是分一杯羹,許多人不過圖一個熱鬧。
蕭長河回到神仙鎮,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後山禁地,蘇小紅在見到蕭長河的那一瞬間,歡呼雀躍。
這幾日神仙鎮發生的事情,蕭長河自有自己的渠道知曉,他並未第一時間去找老鐵匠。
一男一女,坐在後山的山崖邊,這一日陽光燦爛,微風習來,帶著絲絲的涼意。
冬至已過。
就是是宜居的江南小鎮,也有一絲冬日的潮寒。
蘇小紅一身紅衣,宛若季末最後一朵月季,孤獨而動人。
兩人許久都沒有說話。
看大風吹過山間,將樹枝都吹得彎了腰,風動,枯黃的樹葉便隨風搖曳,飄蕩在這蒼茫的天地之間,一片片葉子迎風而舞,宛若精靈。
「鎮上的事,你都知道了吧!」最終蘇小紅打破了沉默說道。
蕭長河點點頭。
「我覺得小魚姑娘,是傻了點,神仙鎮那麼多大老爺們,哪裡輪到她出頭,白瞎了,但是小魚姑娘是狐妖啊,她就不該出手,蕭長河你知道外面的人怎麼說我們嗎?他們說我們養妖,也養鬼。」蘇小紅有些憤憤不平,她將粉拳握起,咬牙切齒,卻另有一番動人風味。
「所以那些外鄉人要來神仙鎮斬妖除魔?」蕭長河笑了笑,輕聲道:「沒關係的,我們本來就不打算跟他們講道理,也沒有道理可講,他們本來就是要找一個借口來破壞我們的家園,我們不在乎。」
蕭長河突然想起那個紅衣女鬼,那個曾經拎劍下樓,要殺盡天下負心郎的女鬼千痕。
「如果我能下山,我一定揍他們。」蘇小紅突然說道。
蕭長河搖搖頭,微微一笑,卻突然之間臉色狂變,陡然變冷,轉過頭來,盯著蘇小紅,突然問道:「你做了守山人?」
啊?
蘇小紅猛然一驚,雙手疊放在腿上,局促不安。
蕭長河嘆了一口氣,輕輕的,摸了摸蘇小紅的腦袋,笑容溫和的道:「挺好!」
蘇小紅受寵若驚,蕭長河,沒有生氣呢!
…………
蕭長河下了山,然後去了翠煙樓。
這是他第一次去翠煙樓。
翠煙樓早已經人去樓空。
蕭長河在翠煙樓的大堂,整整坐了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后。
蕭長河去了老朱家的朱記酒坊,要了一碟茴香豆,一斤燒刀子。他不喜歡喝燒刀子,辣喉,且劣質。
「老朱,喝兩杯?」蕭長河對老朱掌柜道。
「一會要去辦事呢,我家婆娘怕我喝酒誤事,要真誤了事兒,估計今晚又得打地鋪。」老朱掌柜訕笑道。
「老朱,你要這樣想,橫豎,又不是沒有打過地鋪?再說,男人吶,哪能處處遷就女人?有時候,偶爾男人一回,女人更對你死心塌地。」蕭長河循循善誘。
「好像,有點道理。」老朱掌柜沉思了一下說道。
「對了嘛!」蕭長河說著,將自己紫色葫蘆拿出來,桌上擺了兩個碗,斟滿,直接遞到老朱的年前,道:「鎮長家的仙人渴,我之前去借的,真不嘗嘗?」
老朱本也是個酒鬼,好酒如命,再說鎮長家的仙人渴,那是名聲在外,不覺就有些心動。
蕭長河一把將他拉過來坐下,抬起一碗酒直接遞到他的面前,然後自己一飲而盡,道:「我先干,你隨意。」
老朱有些酒蟲作祟,正猶豫不決,這時卻有個女人大馬金刀單腿往桌子上一踏,卻聽得一個宛如黃鸝般的清脆聲音傳來,道:「蕭長河,本店謝絕自帶酒水,你點了一斤燒刀子,感情只是障眼法?目的是坑我這碟茴香豆?」
老朱掌柜渾身一震,望向自家婆娘,如夢初醒,罵罵咧咧道:「狗日的蕭長河,原來打的這個主意?」
那女人輕輕一笑,卻如同百花綻放,動人之極,她抬起那碗老朱沒敢喝的仙人渴,一飲而盡,酒嘖滴落在她欺霜勝雪般的肌膚上,別有萬種風情。
「嫂子海量!」蕭長河恭維了一句。
「都一百多歲的人吶,這馬屁拍得一點水平都沒有。」說完,她瞪了一眼老朱,道:「蕭兄弟難得找你喝一次酒,我就勉為其難讓你醉一次,我再去給你們弄點小菜。」
「不愧是名門世家出來的女人,老朱娶到嫂子您,不枉當年三進三出江陵謝家呀!」蕭長河說著,又給自己倒了一碗仙人渴,一飲而盡。
得了聖旨奉命陪酒的老朱喜形於色,當即落座下來,一把撈過蕭長河的酒壺,給自己斟了一碗,一飲而盡,猶自覺得不過癮,又再次倒了一碗,連干兩碗。
作為曾經整座大嶺王朝公認的第一美人的謝煙雨,微笑著轉過身去,準備給這兩個酒鬼弄菜。
在轉身的剎那,她微微一笑,一笑顛倒眾生,自語道:「醉了好,醉了,才好殺人呀!」
…………
半個時辰后。
兩人桌上一片狼藉,殘羹剩菜擺滿桌子。
兩個男人都微微有些醉意。
七分醉意的老朱勾著蕭長河的脖子,醉醺醺的道:「兄弟,你知道嗎?當年我第一次見到你嫂子,那是真動心呀,那時候我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一點點名氣,但是,當年的謝家,那是什麼樣的家族?舊時王謝堂前燕,王謝王謝,王家跟謝家,那是整個大嶺廟堂的中流砥柱,你讓這樣一個官宦人家的清白女子,嫁給我這個江湖遊俠?」
說到這裡,老朱微微嘆了一口氣,有些莫名的落寞和蒼涼。
謝煙雨坐在櫃檯上,看著這兩個男人,嘴角始終噙起一絲笑意。
多少年吶。
那個男人,許久未曾這般開心過了。
「仙人評上第六呀,最有希望躋身整個大嶺王朝第六位陸地神仙的朱罡鬣,當年,青衫仗劍,何等瀟洒,那座江湖,宋西鶴這等沽名釣譽之輩,算個什麼東西?」蕭長河哈哈附和道。
誰沒有一段蕩氣迴腸的江湖過往?
老朱興起,翻身農奴把歌唱的得意忘形朝著櫃檯呼喊道:「小謝,再給咱兄弟,弄一點酒菜,要上好的神仙釀,不要摻水的。」
蕭長河醉醺醺,隨口道:「老朱,你家這神仙釀,還摻水?」
「那是,不然,這生意……」話到嘴邊,戛然而止,老朱嘿嘿傻笑。
謝煙雨走過來,抬上一壇上好的神仙釀,只是有些無奈的道:「這幾日,客少,下酒菜,那是真沒有了。」
「沒有了?」老朱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天色。
這一刻,殘陽如血。
這一刻,一道彩虹橫掛在神仙鎮的上空,美輪美奐。
老朱深吸了一口氣。
「這神仙鎮的日子,是真的神仙日子呀,可惜,那些外鄉人,想要斷咱神仙鎮的根基呀,人心不古。」老朱突然開口道。
蕭長河笑了笑,沒說話。
老朱繼續道:「咱倆,去弄點下酒菜?」
「比如?」蕭長河道。
「比如,神仙鎮外,趙卿笏餘下的兩千九百騎,還有,趙卿笏的項上狗頭!」
老朱說著,這個男人,這個曾經一劍蕩平陰山墓碑的逍遙劍客,此刻抬起那一壇神仙釀,咕隆咕隆灌下喉去。
姿態瀟洒,肆意汪洋。
「酉時到,宜,殺人。」。
砰!
酒罈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