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棺中人
大雨滂沱的夜晚,一胖一瘦兩道身影,鬼鬼祟祟的摸上了後山,一步一回首,草木皆兵。
「胖子,你說……這後山當真有寶貝?你可莫要誆騙與我。」
瘦子緊了緊身上的蓑衣,不自覺的打了個寒噤,連帶著整個人都是一激靈。
也就這等暴雨天,巡山人才捨得歇息,換作往日,可是等不到這般機會。
「我還能騙你不成?這座墳山我也是近些時日才發現的,等到官家發現這座墳山,我們就啥好處都沒有了!
過了這等時機怕是難有二回!待會你我二人隨便一鍬下去,後半生都吃穿不愁!」
胖子的體型過於豐腴,蓑衣都遮不圓實,索性一把扯下蓑衣,拎著長鍬大步走去。
「這撅人祖墳的行當,畢竟是有傷天和,若不是賭坊輸了家當,我是死活不肯與你上山的。」
瘦子的眼中已經有了一絲悔意,雖然他平日壞事做絕,可也是知道,這撅人祖墳是要遭天譴的。
「怕什麼?難不成他們還能睜開眼睛,從地下爬出來不成?你是被那些說書人駭破了膽子,我就不信這入了墳堆的人,還能起來不成?」
胖子的膽子頗大,不然也不敢慫恿瘦子來後山撅墳,對於那些怪力亂神之說,他是從來都不信,這些江湖假把式,騙騙那些扣扣搜搜的愚民還差不多。
接連挖了十餘個墳包,繞是二人青壯的身子骨,也經不起這般強度,也不顧雨天莫要樹下歇的古訓,二人蹲在一顆古木下避雨,大口喘息。
「胖子,我們該回了吧,這也差不多了,也不知道這是啥時候的墳山,寶貝可真不少。」
雨下的很大,此刻二人已經淋了個通透,他們的手中,拎著滿滿一袋金銀玉器,都是從一個個墳堆里刨出來的。
「這個墳包大,最後一個,幹了就收手!」
胖子估摸著時間,也該收手了,不過貪財的本性,還是驅使著他再幹上一票。
「噹啷!」
胖子一大鍬下去,鏟到了一個硬物,巨大的反震力,要他向後打了個踉蹌,差點被濕滑的山路順倒。
「胖子,這是口石棺!」
瘦子眼尖,驚駭的喊出了聲音,之前那些墳,多半是就地合葬,木棺都屬於好人家了,這裡竟然有一口石棺。
「石棺?瘦子,我們可發大財了,這墳山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了,那個時候前用的起石棺的人,恐怕身世不凡!
這陪葬品保不準比之前加起來的都多!怎麼樣,我說再干一筆的吧,這不,淘到寶了!」
聽聞是一口石棺,胖子感覺身子骨內憑添了一股力量,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大鍬都輕巧了不少。
可當二人將這口石棺挖出來的時候,卻是犯了難,也不知道這石棺是什麼材質,死活打不開,大鍬都快磨平了,這石棺愣是紋絲不動。
「胖子,這棺蓋下有一張黃紙,這裡面不會鎮壓了什麼蓋世魔頭吧?」
瘦子的聲音有些顫抖,他的膽子本來就不大,再聯想到說書先生講的一些神魔故事,一股寒氣從腳指甲竄到了天靈蓋上,冰涼的雨水灌進了衣襟,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在心頭揮之不去。
盜墓賊,十之八九死於人嚇人。
「哪來的什麼蓋世魔頭,看小爺揭了它去!」
胖子膽子大,直接伸手將那張黃紙揭了去,二人都沒有想過,這大雨滂沱的夜晚,為何一張百年前的黃紙,能夠緊緊地貼在棺材蓋上,不懼雨水沖刷。
「咔嚓!」
一道驚雷,直接從天而降,打在了那口石棺之上,此前堅固無比的石棺,竟是應聲而裂,出現了一條頗為狹長的縫隙。
二人直接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嚇了一跳,驚雷劈石棺的蹊蹺事都能遇到,怕是後人作孽哦。
良久,胖子反應了過來,大笑道:「哈哈,真的是天助我也!」
這石棺雖然被驚雷劈裂,不過仍舊是蓋在棺材上的,或許是被驚雷擊中的緣故,二人倒也能夠移的動。
「胖子,這是個活人!」
瘦子看到棺材內的下葬人後,雙腿都在打哆嗦,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棺材,屍體為何保存的如此完整?怕不是有邪物作祟?
「要你平日多讀點書你不信,這是琥珀封屍的秘術,可保容顏不朽!年紀輕輕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他身上也沒什麼值錢的行當,那把鑄劍賣相不錯,紋路清晰歷久彌新,是把好劍,你拿出來。」
胖子指著瘦子那邊,一柄保存完好的鑄劍,吩咐著說道。
反正幹了這一票就下山,大富大貴不敢說,不過至少後半生無憂。
「我不敢!」
瘦子伸出的手,顫顫巍巍,在即將接觸到鑄劍的時候,又迅速的縮了回去。
他的神情惶恐,嘴皮子都在發抖,餘光瞟了一眼棺內的屍體,總感覺對方是在盯著自己。
畢竟棺內的屍體,保存的太完整了,就跟活人一樣,經歷了不知多少歲月,屍身仍舊不朽,什麼狗屁琥珀封屍能有這般神異?
胖子無奈,只得一手撐著棺材邊,一手去抓鑄劍,他這個角度,剛好與石棺中的少年面對面。
「沒出息的東西,以後說什麼都不能帶你,不就是個死人嗎,我就不信他還能睜開——」
一瞬間,胖子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抓著鑄劍的手都停滯在了半空中,身體如同雕塑一般定在了原地。
明明沒有任何的外力,他卻感覺身體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竟是難以動彈分毫。
這一切都是因為,石棺中的少年,竟然睜開眼睛了!
而且,他好像沖著自己笑了?
「咔嚓!」
蒼穹之上的雷光傾瀉,將石棺少年黑白分明的瞳孔,照的清晰可見,嘴角有意無意上揚的弧度,要二人毛骨悚然,胖子發誓,一開始絕對是閉上的!
「鬼啊!」
後山之上,兩個凄厲的慘叫聲,被連綿的暴雨吞沒,那個胖子的聲音,尤為尖銳。
聽到凄厲的慘叫聲逐漸遠去,王貢的內心百感交集,總算是見到活人了。
說來也怪,自打他恢復意識起,目不能視,口不能言,身子骨更是連一丁點知覺都沒有,只剩下一團意識體在胡思亂想。
就在剛才,二人揭開黃紙后,王貢才算是知道,原來自己還是有肉身的。
王貢,楚國淮安城,建安鎮人士,家境殷實,父母健在,還有一長他三歲的兄長,遂人稱王二郎。
雖是親兄弟,可二人的境遇卻大相徑庭,大郎繼承了母親的武藝,在這十里建安城內外,也是頗具聲名的押運鏢師。
可二郎自幼便是體弱多病,莫說習武了,稍微重些的雜務都要喘上半晌。
藥罐子之名不脛而走,索性有個神醫老爹,若是繼承了他爹的醫術,將來也是個體面人,至少吃穿不愁衣食無憂。
誰還沒個大病小災的,總有求醫問葯的時候,醫師在哪裡都是受人尊敬的行當。
這二郎也是爭氣,八歲便能口送千般藥材,就在坊間都在傳王家生了兩個好兒子,可以光宗耀祖的時候,二郎的身子骨終是扛不住先天的缺陷,暴斃床榻。
王貢也只是記得,自己病重三日不能下榻,本來估摸著自己多半是駕鶴了,可不曾想,竟然有人從棺材板里,把自己給挖出來了。
「難道我還沒有死透?莫不是才辦了喪事,我又迴光返照了?」
王貢雖是睜開了眼睛,可身子骨依舊是動彈不得,不過他的感知倒是恢復了一些,能夠感覺到雨水滴入眼睛的微涼。
「咔嚓!」
暴雨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天空中的電光雷火,將這片區域照的慘白,王貢感覺棺材板都被震蕩了一下。
「這地勢還挺高,難怪棺材板都能劈碎,我應該不會這麼倒霉吧?」
似乎是聯想到什麼不好的事情,王貢感覺眼皮一突突。
「咔嚓!」
一道驚雷從天而降,而後劈在了棺材板十米外的巨石上,就在王貢慶幸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時候,雷光沿著地面的積水,遊了過來,將王貢的棺材包了個圓實。
「啊!」
王貢條件反射般的坐了起來,也虧得那兩個盜墓賊跑得快,不然保准被這鬼使神差的一起,給嚇個半死。
這一坐像是掙脫了枷鎖一般,王貢竟是能夠活動了。
「我就這麼回去,爹娘不會驚著吧?」
王貢手扶著棺材板,從棺材內翻了出來,那兩個人也說了,這裡有什麼巡山人管制,還是趁早回家的好。
回去之後,恐怕還要好生解釋一番,不然把自己當做鬼怪斬殺就不好了,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先將自己的鑄劍取回來。
連我的鑄劍都敢偷,怕是嫌命長了!在淮安城內,王家鏢局都是頗具威名的存在,想找兩個盜墓賊還是辦得到的。
也不知道二人見自己下山討鑄劍,會不會嚇出心臟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