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張偉死了。

他的屍體趴在這片蘆葦地中，周圍時不時會聽到蘆鶯的叫聲。

紫宸櫻在他的屍體旁邊站了會兒，冷靜得就像開槍打死了一頭野豬。

正常人殺了人之後，多少會有點慌張，恐懼，以及畏罪和負罪等基本情緒。

但紫宸櫻沒有。

以她的身份，這不叫殺人。

而是擊斃！

恐怕張瑋倒死都想不到，紫宸櫻會真的開槍。

過頭了嗎？

但對於一個精神類醒覺者，這種試探的方法真不算過分。

要怪就怪張偉運氣不好，

可憐的倒霉孩子。

紫宸櫻走到車旁，拉開後備箱，將槍疊了進去。

最後她看了眼身後的砍刀山，那座迷濛的巨峰突起，讓她有種被人不懷好意地窺視的感覺。

紫宸櫻微微蹙眉，用手機通知了屬下過來收屍，便駕駛車子便離開了事發現場。

汽車在曠野上飛馳著，天色很快暗了下來。

天幕的邊緣幽幽泛著血紅色迷霧，懸挂在沉墨一樣的夜色里。

風，呼嘯著，

像野獸仰著頭在對隕月咆哮，看不見一顆星星。

汽車的兩束燈光像陷落在廢墟之中，順著荒郊野外的土路行駛，彷彿在鬼魅的喘息和貪婪笑聲里爬行。

在經過一座突立的危峰時，紫宸櫻放慢了車速。

在夜色中，她只能看出大概輪廓，那刀尖似的山稜，正沖著悍馬的前擋風玻璃。

這條路上有很多小山丘，

但砍刀山只有一座，

剛才不是已經繞過了嗎？

「砰！」

就在這時，紫宸櫻突然一腳剎車，將汽車穩穩地停了下來。

剛才的槍聲是怎麼回事兒？

紫宸櫻驚疑不定，繼續向首府市區趕去。

然而，開了沒多久，砍刀山的輪廓再度出現了。

「砰！」

又是一聲槍響，如期而至。

紫宸櫻意識到有點不對勁，只能掉頭朝相反的方向開，油門不知不覺踩到了底。

四周景物在她面前瘋狂的顛簸著。

可是，她向前邊開，是砍刀山和那片蘆葦地。

她向後邊開，又是那個座砍刀山河蘆葦地。

無論往哪個方向，全都是一模一樣的景象，並不時伴著槍聲響起。

紫宸櫻又開了一會兒，她自己也不能確定是否已經逃出了那個陰森的怪圈。

是鬼打牆嗎？

不！

紫宸櫻根本不相信這世界有鬼，

鮮嫩蘆花展開的紫色絲絨正在迎風飄撒，

葦子還是那麼狠狠地往上鑽，好像要把地上的人萬箭穿心。

忽然，汽車衝進一簇葦子，紫宸櫻看見前方竟然露出兩個人。

其中一個穿制服的女人，手裡還端著一把槍。

紫宸櫻覺得那兩個身影分外熟悉。

「砰！」

女人開槍了，

子彈穿過了前面男人的額頭，整個人都被子彈的衝擊力帶倒。

天吶！

那個開槍的女人，

不就是她自己嗎？

可就在這時，蘆葦叢里的人消失了。

紫宸櫻當即跳下車來，端起她那把狙擊步槍，深一腳淺一腳地趟著河水。

她小心翼翼地放慢了步伐，打開熱成像狙擊鏡，這複雜地形在她面前一覽無餘。

然而，經過一番偵查之後，竟然毫無任何發現！

她不知自己為什麼總也走不出這片蘆葦地？

還有那奇怪的影像和槍聲……

為什麼她擊斃張偉的情景，會像錄像帶一樣，不停地重複出現？

難道是四氧化三鐵嗎？

這種物質在某些特定情況下，具有儲存和釋放影像信息的能力，

但這裡只有一片早澤地，哪裡來的四氧化三鐵？

紫宸櫻隱約猜到了什麼，

她不動聲色地回到車內，車載收音機發出刺啦刺啦的干擾聲。

「走過這片蘆葦坡，你可曾聽說，有一位男人，他被人殺了……」

紫宸櫻關掉了收音機，但裡面傳出的聲音仍在繼續，「為何片片白雲悄悄落淚，為何陣陣風兒，輕輕訴說hi?hi……

還有一群丹頂鶴，輕輕地，輕輕地飛過……」

紫宸櫻冷冷地說，「不要再裝神弄鬼了，這種小孩子的把戲，是嚇不到我的！」

是的！

她意識到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就在紫宸櫻向張偉開槍的前一刻，她在精神上已經中招了。

但那一槍，確實已經打出去了，而且子彈也是實實在在地擊中了張偉。

只不過，是在夢裡。

這就是精神類醒覺者的可怕之處。

你不知什麼時候，便會陷入對方編織的幻境中。

張偉卻並沒有現身出來，收音機里傳出他憤怒的聲音，「姐姐，你太狠了吧？跟我玩真的？你差點崩了我的頭你知道嗎？」

紫宸櫻說，「大家都是成年了，不用這麼矯情……」

張偉說，「不是我矯情，是你錯誤的估計了形勢，你想早日回到現實，就得回答我幾個問題。」

「如果我拒絕呢！」紫宸櫻的態度很強硬，一如既往的強勢。

「那咱們就耗著吧，看誰更有耐心！」張偉說。

兩天後，紫宸櫻首先扛不住了。

她沒想到張偉精神能量讓如此強大，竟然將這個異次元幻境維持了兩天，

這就像陷入了一場夢魘，大多數人是很難靠自己醒來的。

再耗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意義。

最後兩人達成一個共識，在紫宸櫻職務範圍內，不違反保密協議的情況下，她才會回答張偉的問題。

「你們是怎麼盯上我的？」這是張偉第一個問題，他覺得自己沒有露出任何破綻，也沒有留下馬腳，特異局怎麼會找上他呢？

如果是趙大川出賣了他，

趙大川又是怎麼發現他的？

在紫宸櫻的解釋下，張偉得到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答案。

原來，特異局綜合情報廳掌握了一項先進科技，能夠監測出活動異常的精神能量。

自從張偉給自己注射T病毒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被特異局鎖定了。

只能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而趙大川的真實身份是特異局的懸紅獵人，從事情報交易，也是紫宸一族在閔江重要的眼線，專門尋找張偉這樣的S級精神類醒覺者！

張偉又問了第二個問題，「那……這座收容所真正目的是什麼？」

紫宸櫻很坦誠地告訴他，所謂的「強制收容」，也是因人而異。

醒覺者本身就具有高危風險，自靈氣復甦這十年來，已經發生數十起因為走火入魔而丹道自爆的醒覺者。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這種風險在精神類醒覺者身上的殺傷力更大。

當一個人精神能量過於強大，以至於大腦無法承受，便會發生《曼德勒事件》的慘烈事故。

所以，一旦收容體被證實具有S級公眾威脅性，通常的做法，就是給他們戴上一個智能手環。

當然，這種手環的安全性是不容置疑的。

當手環檢測到醒覺者精神失控，便會啟動量子意識束位程序，抑制住醒覺者的能力。

除非在必要的情況下，才會啟動自爆程序。

雖然有些事，紫宸櫻說得很隱晦，張偉也能心照不宣。

不知有多少勢力排著隊，等著拉攏這樣的S級醒覺者呢。

「你對我到底有什麼企圖？」張偉問出了第三個問題。

紫宸櫻直言不諱地道，「我希望通過你的自愈能力，消除我父親的病痛，我們紫宸一族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話音剛落，紫宸櫻忽然感到一陣天昏地暗，

睜開眼時，

她手裡依然端著那把槍，張偉也依舊站在前方。

天空布滿了火燒雲，流雲肆意變幻著形態。

幻境中已經過去兩天，而現實中，僅僅只是一個須彌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