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貴氣
讀小學時候，班上有個男同學，每天有五毛錢的零花錢，在趙全的眼裡就已經是有錢人。
後來上初中了，隔壁四班的有個男生，蓄著長頭髮，是全校唯一一個騎著電動單車上下學的。
趙全覺得那就是有錢人了。
因為那會兒的趙全，連一輛破二手自行車都不敢奢求。
再後來啊，進了縣城一中，每到周末放假的時候，趙全都得玩命的擠上那超載的小中巴回家。
那會兒班上有一女生，縣城的，每回家裡頭都開著私家車來接她，可把趙全給羨慕壞了啊。
雖然那只是一輛落地價十來萬的老款別克凱越，但在那個時候的趙全心裡，有私家車就是頂有錢的主兒了。
然後趙全就上大學了。
娘因為身體不太好，經不起舟車勞頓就留在了家裡，是父親送趙全出了那個貧困縣，進了這號稱西部第一大城市的西川市。
被子是娘種的棉花做的，枕頭布是娘用一塊塊碎步縫在在一起拼接出來的，裡頭裝的是自己種曬的蕎麥糠。
父親翻出了他唯一的一套西裝，肩扛著一個大編織袋，手裡頭再拎著兩個，坐了九個小時的硬座，望子成龍的把趙全送進了西川大學的校門。
出門前趙全覺得父親穿上那套西服后特別的帥，雖然有些不太合身。
等踏進了西川大學的校門，才發現現在哪還有人穿這種料子和款式都過時的西服啊，父親跟那些個開著各色私家車送學的家長們站在一起，渾身上下寫滿了三個字，農民工！
趙全進寢室是最早的，而後就是老王。
阿湯哥最奇葩，搞了張住院證明，愣是等軍訓后才露了臉。
你別看老王平時又憨又宅、一副典型的吊絲做派，其實他本人也是個正兒八經的二代，還是不大也不小的那種，聽阿湯哥說過，老王家一個正縣級，一個副縣級，目前正在發力期！
老王自己在寢室也提到過，他老頭子部隊出身，做到團級之後不想呆了，這才專業回到了西川體制內。
自己父親和老王他爹在寢室裡頭碰面的時候，那副場景趙全一想起來，就免不了一陣心酸啊。
儘管老王父親已經很客氣很親切了，但兩人往那兒一站，就深刻鮮明的詮釋了什麼叫做低人一等！
再後來就是軍訓后阿湯哥的登場，開著車上大學，著實讓趙全傻眼了好一陣子。
……
那段時間是趙全認知擴展最快最大的一短時間，就像是一條一直在泥漿裡頭打滾的鯉魚突然有一天翻出了水面，頭一遭看見那廣闊無際的燦爛天空一樣。
這年頭可悲的不是出身貧寒，家裡殷切期盼著你能出人頭地，而是你努力了，卻不知道歸處何在、什麼才叫做真正的出人頭地。
在進入御府天下之前，趙全前前後後接觸了不少人，姚先生，秦詩婉，尤雅……等等。
他覺得自己眼界開了，不小氣了，對於出人頭地也算是領悟出一些不那麼狹隘可笑的理解了。
無非就是有錢嘛，就是住豪宅，開豪車嘛。
眼下看來，這想法就一個字，俗！
在直白點說，就是土，土豪的土，整一個暴發戶的土老鱉氣質。
直到今天。
直到剛剛。
直到蘇蘇很自然的簡述那些歐洲小眾奢侈品牌的獨特品味和背後故事的時候。
趙全才突然間發現，真正意義上的有錢，說的已經不是錢多錢少了，而是審美趣味和眼界格局的高低！
通俗點說，就是富氣和貴氣的區別。
當然了。
趙全心裡頭也很清楚。
不管他這輩子能爬多高、能多有錢，他大概率是不可能養出蘇蘇身上的那種審美。
就像那句常言所道的，三代人，才能培養出一個貴族！
雖然趙全自己不大可能了，但他想了想，要是娶個像蘇蘇那樣的女人，好生培育，兩代人也是可以養出一個貴氣的後代吧。
……
計程車將趙全送到了一附院的大門口。
趙全看了一下時間，八點二十一分，不算倉促。
付了錢，從住院大樓繞過去，一路走到了位於大後方的那幾棟頗具歷史氣息的老樓前，那兒便是姚先生療養的VIP病房區。
剛進小院子，趙全就被人喊住了。
「站住站住！你是幹什麼的？」一個中年保安從保安室走了出來，指著趙全的鼻子盤問道。
「那個……我是來探望病人的。」趙全如實解釋道。
沒曾想，那個保安聽了這話之後，笑了。
而後斜著眼睛打量著趙全，從頭到腳都看了個遍的那種。
「住院部在那棟大樓，看到沒有？趕緊走，別在這兒瞎溜達。」保安道。
趙全眉頭一蹙。
這是什麼意思？
看自己的穿著普通，就覺得自己不配進這VIP病房區？
「我知道住院部在那棟大樓，但我要看的人，是住在這片VIP區的，就是五樓八號病房的姚先生。」趙全很耐心的解釋道。
但那保安，根本就不信，道：
「你擱這兒唬鬼呢？你還知道這兒是VIP病房區啊？那你知不知道，這兒還有個別稱，叫做高幹區啊？行了行了，別跟我耍花樣了，老子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還要多，趕緊滾！」
滾？
這話一出，趙全頓時臉色一冷。
我好言好語跟你解釋，你不信也沒關係，可以聯繫內部通報確認一下啊。
憑什麼上來就讓人滾？
趙全突然就想起了有一年暑假，他跟父親後面打下手做工，進的那個小區保安也是這個德行，動不動就讓人滾！
「我說了，我是來看探病的，我也可以告訴你，是那位住這兒的病人邀請我過來的，你不信，可以內部確認一下，病房號我都可以告訴你。」趙全沉聲道。
高級病房安保嚴格，不容易外人隨意進入，這點趙全可以理解。
雖然態度惡劣了一點，但趙全趕時間，所以儘可能的講道理。
但！
似乎趙全越是和和氣氣講道理，這個趾高氣昂的保安就越是過分囂張，直接舉著橡皮棍，指著趙全罵道：
「少說那些沒用的，老子讓你趕緊滾，你耳聾嗎？這地方老子幹了七八年了，見得鬼比你見的人都多，能住這兒哪個不是大人物啊，來探望的哪個不是有錢有勢的？就你穿的這窮酸樣子，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