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階前梧葉已秋聲
雨越下越大,蘇菀乘著馬車到了皇宮。
「張叔,路滑,回去當心。」蘇菀下了馬車,撐著一把油紙傘對車夫說。
張叔是將軍府的馬車夫,平日里都是由他送蘇菀進宮。
「小姐您不用擔心我,您也要注意安全啊,這下雨天路不好走。」
蘇菀溫和地笑著點頭。
今日大雨,無法教祁鳶習武,所以蘇菀沒有去練武場,直接去了明珠殿,在會客的正廳等候祁鳶。
「啟稟公主,蘇小姐來了。」明珠殿的宮女稟報道。
「蘇菀姐姐終於來啦!」祁鳶興奮地跑到正廳,一身天青色衣衫的蘇菀正坐在那裡等候。
「蘇菀姐姐!」祁鳶跑到蘇菀跟前,一下子撲到她懷裡,「你終於肯見我啦,我這幾天擔心死你了。」祁鳶雙手環抱住蘇菀,仰著小腦袋看著蘇菀,一雙大眼睛裡面滿是關切。
她個子只及蘇菀的腰,仰著頭的樣子煞是可愛。蘇菀溫柔地摸摸祁鳶的頭,「對不起啊小鳶,這幾天我心情不太好,讓你擔心了。」
「蘇菀姐姐不用說對不起,我都明白的,現在都過去了。」
蘇菀哭笑不得,「你都明白?你個小孩子明白什麼呀,大人的事,你不懂的。」
祁鳶嘟嘟嘴,想反駁她,可是想了想還是作罷,笑嘻嘻地放開蘇菀,坐在了她旁邊的椅子上。
「今日下雨,不能訓練哦。」祁鳶狡黠一笑。
「所以我才直接來了明珠殿。」蘇菀接過侍女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嗯,滋味醇厚回甘,好茶。」
「這是今年新進貢的臨州鐵觀音,這可是父皇的心頭好,別的宮裡喝不到哦。」看來祁鳶今日的心情不錯。
「何事讓你心情這麼好?」蘇菀問。
祁鳶將手肘放在在她和蘇菀之間的方桌上,單手撐著下巴笑盈盈地說:「有兩件事,其一肯定是因為蘇菀姐姐你今日來看我,其二呢是鳴風的事都安排好了。」
「何時接他進宮?」
「等他的傷痊癒。」
蘇菀邊品茶邊說:「你上次來將軍府去看過他了吧?」
祁鳶道:「看過了,他說大概再過半月就可以痊癒。」
蘇菀放下茶杯,看著祁鳶說:「小鳶,今日開始我要隨爹爹的副將學習戰場之事,你這邊的訓練也有四個月了,基礎的強身健體招數我已基本傳授於你,我應該再教你十日左右就結束對你的訓練了,日後你有時間就照著我教你的練習,我便不再教你了。」
「這麼突然嗎?」祁鳶有些失落,「我還想跟姐姐多學學呢,不過你那邊要忙的事肯定很多,這樣也好,蘇菀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偷懶的!」
蘇菀故意調侃:「小鳶好好練習,日後姐姐就靠你保護了。」
祁鳶很配合地點點頭,笑嘻嘻地說:「我一定會保護好姐姐的!」
東宮。
孫令姝冒雨送來自己親手做的點心給祁言。
「太子殿下,這是小女今日做的桂花糕。」孫令姝笑語盈盈地送上食盒,太子身邊的太監接了過去。
「孫小姐的點心都很美味,可是今日大雨,你不必親自過來。」祁言一改往日的冰冷,語氣略帶溫柔地對孫令姝說。
孫令姝面色緋紅,嬌羞地說:「這點雨不礙事的。」
祁言正在房裡品茶,房門大開,正對著一方景色絕美的庭院,雨聲淅淅瀝瀝。
聽雨煮茶,雅緻又愜意。
「孫小姐可願陪本王一同品茶?」儘管祁言語氣淡漠,可這話讓孫令姝內心又是一陣小鹿亂撞。
「小女榮幸至極。」
東宮的太監小李子鋪好小簟,為孫令姝擺好茶具。
孫令姝有些緊張,她跪坐在簟上,裙子被她捏得發皺。
她微微低著頭,不敢看祁言。
祁言為孫令姝倒了一杯茶,「此乃鳳凰水仙,臨州烏龍茶的一種。」
孫令姝拘謹地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讚歎道:「好茶。」
這話一出孫令姝自己倒是一陣尷尬,心裡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平時能說會道,自詡京城第一才女,怎麼到了祁言面前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呢?太丟人了吧。
祁言絲毫沒有注意孫令姝,只專註地沏茶。
孫令姝腦子裡想了千百句話想說出來活躍一下氣氛,話到嘴邊又都咽了回去。
唉,這麼好的機會,這麼好的氛圍,卻被自己浪費掉了,孫令姝懊惱不已,太子殿下不會以為我是一個話都不會說的花瓶吧……
「小心燙。」祁言為孫令姝倒上了第二杯茶,還體貼地提醒她。
孫令姝又是一陣臉紅,「多謝太子殿下。」
世人都說太子殿下不近女色,為人冷漠,孫令姝以前也這樣覺得,可是現在她完全沉淪在祁言的「溫柔」中了。
太子殿下並沒有世人說的那樣冷冰冰的不近人情,明明是這般溫柔體貼啊,孫令姝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她對祁言的愛意又多了幾分。
蘇菀回府後方才休息了一會兒,楊啟就到了。
蘇菀早前已經有所準備,所以學起來不算太難。
楊啟教了蘇菀一個時辰,臨走前還留下一項任務,要求她在第二天他來之前完成。
楊啟布置的任務一般是查找關於一場特定的戰爭的資料並寫一篇對這場戰爭的看法和總結其中的策略。蘇菀幾乎都完成的很好,畢竟她從小就熟讀兵書。
時間就這樣就這樣一天天地過去了,蘇菀每天都忙的不可開交,根本沒時間去為雲生的事難過。
這也是她主動請求提前跟楊啟學習的原因——讓自己忙起來不去想雲生。
轉眼已過半月,祁鳶派人接了鳴風入宮。
鳴風進宮后同新入宮的一百多名男子一起參加新侍衛的訓練。
訓練強度大,又要每日早起晚睡,鳴風的日子過得十分艱難,但是他一心想要報恩,想要留在祁鳶身邊保護她,每天付出的比別人多得多,拼了命地訓練。
鳴風經過一個月的訓練以後順利地留了下來,接下來等著他的是更困難的訓練。
某日一個尋常的午後,蘇菀搬了一把靠椅,坐在庭院里的一棵梧桐樹下享受著秋日裡溫暖而不灼熱的陽光。她仰著臉,舒適愜意地閉上了眼睛,許是近日太累了,不一會兒她竟睡了過去。
「菀菀。」
「師兄,你說,『天長地久有時盡』是什麼意思呢?既然是『天長地久』,為何還會有盡頭?」
「大概是說,情之一字世人皆難懂,曾經以為的天長地久原來也是有盡頭的。」
「那盡頭是什麼呢?師兄,世上真的沒有天長地久的愛情嗎?」
雲生溫柔地凝視著蘇菀,眼裡的柔情似是要將席捲。
「有。」
一陣風吹過,片片金黃的梧桐葉翩翩飄落,一片葉子輕輕地落在了蘇菀的臉上,她緩緩睜開了眼,拿下那片樹葉,瞧著它發獃。
心又開始痛了。
雲生,你說的天長地久的愛情,是什麼樣的呢?
蘇菀恍然驚覺這一個多月以來她竟然沒有聽到關於雲生和江靜柔的半分消息。
將軍府自然是不敢有人亂嚼舌根,學堂那邊自從蘇菀當眾打了孫令姝以後也沒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雲生,故而蘇菀這一個多月過得還算清凈。
清凈,卻又落寞。
原來已經深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