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NO.1
密室中,墨魚和蔡雲汐看著昏迷不醒被鐵鏈縛住手腳的尉遲軒竹。
「看來,這個人倒是對你一往情深。」墨魚笑道。
蔡雲汐冷冷看著尉遲軒竹:「你住嘴。」
墨魚摸摸鼻子:「只是臣相叫我提醒你,莫要忘了你答應的事兒。他明日就找機會送人來。」
「滾!」蔡雲汐怒道。
墨魚冷笑一聲,轉身出去。片刻后,蔡雲汐也追了出去。
「勞煩你告訴我爹爹,人我已經找好,就不勞他費心了。」
墨魚驚訝:「你是說……他?」
蔡雲汐深吸了口氣:「不錯。」
「原以為你要拿他威脅錦寧公主呢,原是為自己打算的,倒是我小瞧了你。」
蔡雲汐緊緊攥著拳頭,努力壓抑自己的怒火。墨魚微微一笑:「我會告訴臣相的,不過他是否同意,那可就說不準了。」說完她笑著離開,蔡雲汐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
NO.2
楚子章看著地上攤作一片的紙張,早已黑了臉。
「信在哪兒?「
未央淡淡一笑:」自然在它該在的地方。「
楚子章猛然過去掐住她的喉嚨,面目扭曲道:「四位皇帝已走,你以為朕不敢殺你嗎?」
「我自然是知道楚皇六親不認的,何況於我?但是皇上,你好好想清楚,若你從這至高無上的地位跌下去,將是什麼樣的後果!」
「你敢威脅朕?」
「您多心了,錦寧只想去監牢見見定國王父子,當面算一算舊賬。」
楚子章看向宋太后,太後向他點點頭。
「好,朕許你去看他們,但朕有一個條件。」楚子章壓抑著心中的憤怒。
未央自然知道他想說什麼,冷靜道:「楚皇,原信是我的護身符,我豈會這般容易就交出來,任你們宰割?」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不想幹什麼,我只想替我父母報仇。」
楚子章放開了她,陰笑道:「這般說來,你我本該是同一陣營,何必為了一封信傷了和氣?」
「原是不必的,但我實在信不過楚皇。」未央不卑不亢。
楚子章沉了臉:「你可知,這封信上也有你父皇,難不成你想讓他擔上陰險狡詐,詭計多端的罵名,死不瞑目嗎?」
未央揉了揉喉嚨,雲淡風輕道:「人死了,身後不過一場虛名罷了。我想我父皇既然願意留下它,想來也是不怕的。不過皇上您呢?如若天下知道當年陰雲一役是被自己人出賣,使得數萬楚國兒郎慘死疆場,進而割土賠金,他們會怎麼想?」
「算你狠。」
「不敢當。」
「錦寧公主,哀家也有一個條件,不知您答應否?」宋太后突然開口。
未央不知可否,她便自顧自說了:「桂茹,你陪錦寧公主去趟監牢。記得,一定要小心伺候著,半步都不能離開公主身邊。出了事兒,本宮拿你是問。」
未央在一行人的護送下
桂茹看看未央又看看宋太后,垂眉道:「是。」
未央對她這種做法嗤之以鼻。
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路上積了很多小水窪。抬轎子的人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滑倒了。
突然不知從哪裡躥出一隻白貓,一個宮人被嚇的滑倒,其他人趕緊落轎。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宮人被嚇白了臉,在月光下分外瘮人。
未央嘆口氣:「無妨,走吧。」
正要起轎,那貓又從後面竄了來,說時遲那時快,未央一蹬轎子騰空而起,落下來時懷裡緊緊抱著一隻白貓。那貓好似認識她般,一個勁兒在她懷裡蹭。未央笑笑,輕輕撫摸它幾下放它離開。
貓立刻消失在夜色中。
「那是誰養的貓?」在桂茹欲開口之際,未央率先發問。
桂茹愣了愣,猶豫道:「許是宮裡哪位貴人養的,奴婢也不甚清楚。」
未央笑笑,再不開口。
NO.3
凌墨堯曾說過,這世間兩個地方最可怕,一個是監牢,一個就是朝堂。
未央見識過朝堂的波譎雲詭,也見識過監牢中的黑暗。可當她走在陰暗的地下時,才明白當初所見是那麼狹隘,那種由無數親人護航的可怕遠非真的監牢可比。
充滿腐臭的四周都是哀嚎聲,像鬼似的凄厲讓人心中宛如貓撓。桂茹有些害怕的看著她,她加快腳步,面無表情跟隨獄吏來到最裡層的監獄。
一盞孤燈在牆壁上明明滅滅,楚明遙身著破敗囚衣面壁而坐,看不清面容,只覺得他身上的斑駁血跡下定是皮開肉綻。腳下的老鼠亂竄,獄吏拿著鏟子隨時斬殺撲過來的,未央鞋子上濺了血滴,卻渾然不覺。
楚明遙大概是有了預感,突然回頭,消瘦的臉上一雙眼睛分外明朗。未央看著他雖是狼狽卻異常平靜優雅的身姿,頓覺悲涼。
「你瘦了。」他的聲音依舊溫和清朗,未央卻覺得可笑。
「定國王何在?」未央厲聲問道。
「回稟公主,就在旁邊。」獄卒指著後面一處監牢道。
這裡面烏漆嘛黑,沒有一盞燈,憑著良好的感覺,未央知道黑暗中有人。
「點燈。」未央冷冷道。
獄卒趕緊拿出一盞油燈點上,順著柵欄放入黑暗中的監牢,卻突然被打滅。
「哎,這……」獄卒本想破口大罵,礙於未央在場,只得再去點。可是三番五次都被打滅。
「小央,求求你,父王現在精神不大好……」楚明遙哀求的聲音從旁邊傳來:「請你先別打擾他,好么?」
未央頓了頓,面無表情道:「來人,把兩人給我拖到審問台上去。」
「未央,你住手!」楚明遙難得著急道:「有什麼沖我來,求求你,別動父王了。」
「冤有頭債有主,你們倆個,誰也躲不掉。」
說完,未央大步走出去,獄卒立刻命四個手下進去押人。
桂茹趁機走到獄卒身邊道:「太後有令,嚴密看守兩人,千萬不能出什麼差錯。」
「姑娘放心,禁軍已經在監牢各處埋伏好。」
桂茹不放心的環視一周,點點頭,追隨未央而去。
男子一身囚衣,神行具頹,卻掩飾不住挺拔的身材。只是他耷拉著腦袋,彷彿死人般毫無生氣,任憑獄卒將他綁在刑架上,在他面前展示血跡斑駁的刑具。
未央坐在審問台後面,氣勢冰冷,雙目如刀。
獄卒將楚明遙也帶了過來,綁在刑架上的定國王身邊。楚明遙看著定國王有些不忍,又看看正襟危坐的未央,欲言又止。
「定國王爺,」未央摩挲著手邊的茶杯,面無表情道:「我實在想不通,你曾經那麼愛她,為什麼要害她至此?」
定國王癱著臉,一言不發。
「王御醫告訴我,她最後瘦的不成樣子,連水都喝不下,只是大口大口的吐血。我父皇費勁心力找來吊命的仙芝,卻被你的人摻了毒藥……」
「未央!」楚明遙哀呼道。
「別說了……別說了……」定國王痛苦的低吼著,未央冷笑一聲,繼續道:「為什麼不說?當年你在她生產之後就偷走我,害她思念憂心成疾,至此送命。害我父皇以身試藥,閉息內功,壯年而亡,留我一人受盡苦楚,我為何說不得?」
未央猛然起身,咬牙切齒道:「我母妃臨終前寫下血書,對你諸事不怪,只求永不相見,你到底有何面目去沁芳亭看她?!你到底是怎麼對著她洋洋自得誇耀你的計劃,怎樣向她訴說毀掉她珍愛的丈夫與女兒?你說啊!」
楚明遙歪過頭無奈嘆氣,楚子傑卻笑起來。
「劊子手。」未央一字一句道:「你殺了我母妃,殺了為救你委屈嫁往異國他鄉的她。你只恨她另覓他愛,卻不想若是她遇到的不是我父皇,她又得怎樣的被人玩弄?你這個自私自利的蠢貨!」
楚子傑越笑越大聲,最後是仰天大笑,笑聲過後,淚流滿面。他抬起頭悲戚的看著未央:「你說得對,我一直都是個蠢貨……是我害死了蓉兒,是我害死了她,哈哈哈……」
楚明遙:「未央,上輩很多恩怨非是一言兩語所能解釋,爹爹在此事有愧於人,可他又豈是心裡好過?你知道他這麼多年是怎麼活下來的嗎?」
「夠了!夠了……」定國王收住笑,目光凌厲而悲傷:「未央,本王認罪,你若是來為蓉兒討回公道,本王萬死不辭!」
「像你這麼惡毒的人,死在我手上父皇母妃也會不高興。」未央冷冷道:「你該受萬人唾棄,在煎熬與絕望中孤獨的死去。來人!」
桂茹心一驚,看著兩個獄卒端著兩個之前並未看到的托盤進來,未央拿起托盤上一摸一樣的兩個瓷瓶,波瀾不驚道:「聽聞你之前中過窨毒,大概也明白是個什麼滋味……」
「未央,你要幹什麼?」楚明遙看著一步步向父王逼近的未央,心中有了不好的感覺,未央卻視他為無物。
「這裡面一瓶是普通補藥,一瓶是烈性窨毒,我要你選一瓶喝下去。若選了補藥,那便多留你活兩天,若選了毒藥,不管外面鬧的再怎麼天翻地覆,你將永遠在黑暗中與鼠輩為伴。」
楚子傑抬頭看著她,未央的臉龐冷漠而深刻,卻美的不可方物,讓他一時有點恍惚。
「選!」未央冷冷道。
「為什麼……小央……」楚明遙心痛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很清楚。」
楚子傑終於釋然般笑了:「也好,你幫我選一瓶罷。」
「父王!」
未央勾勾唇角,從左邊人那裡拿了瓷瓶,卻被桂茹攔住:「錦寧公主,太後娘娘有令,現在您不能傷他。」
「我不傷他,我只殺他。」
「公主,定國王將由皇上裁決,您不能私行動手!」
「滾開。」未央瞪著她輕飄飄一句,桂茹下意識縮回手,欲言又止。未央徑直走向楚子傑,要將葯給他灌下去。
「等等。」楚明遙喊住她:「也算我一份。」
「你閉嘴!」楚子傑喝道。
楚明遙不理,自顧自盯著未央:「害死蓉姑姑的也有我一份,給我也選一瓶吧。」
未央冷笑:「冤有頭,債有主,你我的賬一會兒再算。」
「你可知道……」
「你閉嘴,孽障!」楚子傑忍不可忍開始咆哮,楚明遙巋然不動:
「當年蓉妃千里尋來,父王已經懊悔不已,想將你還給蓉妃賠罪。可那時府里來了皇宮的細作,你被我抱走,他們誰都不知道。所以你母妃才會急火攻心,到最後一病不起……說起來,我倒是害死你母妃的真兇。」
「你當初只是出於保護她,何錯之有?」楚子傑怒道。
「不,父皇。」楚明遙平靜道:「我是故意的,我想讓蓉姑姑因為那個孩子留下來……」
「你……」楚子傑艱難的蹦出一個字,再也說不下去了。
「你還記得嗎,」楚明遙溫柔的看著未央:「當初我告訴過你,我很早很早就見過你。沒錯,就是在那個時候,這一切說到底因我而起。」
未央獃獃的看著他,繼而垂首苦笑,就在那一瞬間,一個響亮的耳光聲響起。
「此後,你我永不相見。」她將瓷瓶狠狠的摔在地上,扭頭離開。
「未央,未央……」楚明遙心知不妙欲攔她,卻被死死綁在椅子上動不得。腳下瓷瓶未碎,瓶口的塞子卻掉了,裡面的液體流了出來,頃刻間在地面結上一層冰霜。
桂茹和獄卒面面相覷,定國王父子卻是心如死灰。
「父王,對不住。」楚明遙在獄中好久后才沉聲道。
黑暗中的楚子傑苦笑著搖搖頭:「我這一生,欠人太多……可憐你嘔心瀝血十多年,最終還是被我給拖累。」
「若無父王,明遙恐怕早在十多年前就死了,何談其它?」楚明遙道:「至於未央,一步錯,步步錯,已經不奢求她能原諒。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也認!」
楚子傑沒有回答。過了許久,楚明遙再叫他,他模糊的應了一聲。
「真希望她能來法場,親眼看著我們掉腦袋。」他突然道。楚明遙明白他的意思,苦笑一聲:「父王,她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