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勢均

第260章 勢均

此刻月色晦暗,延壽宮正殿內暗黑一片,一隻膽大的老鼠試探著觸了觸安六的靴子,安六漫不經心地一腳踏將下去,左右用力磋磨,老鼠怪叫一聲后成了一灘血泥。黑暗中傳來一陣沙沙聲,許多老鼠怪叫著往後逃了個乾乾淨淨。

安六亮起火摺子打量著這破敗的宮殿,然後低下頭,十分認真地在地上尋找著蹤跡。延壽宮中少有人煙,地上自是鋪了一層灰,一大一小兩排足印十分清晰地向著後殿而去,安六眼裡閃過一道亮光,一手按在腰間,一手持著火摺子,毫不遲疑地循著足印往裡走。到得後殿,卻又頓住了腳,腳印自此變得紛亂,他小心翼翼地在亂紛紛的腳印中尋找著許櫻哥的腳印。

良久,他皺著的眉頭終於鬆了松,堅定不移地向著一個方向走過去,行不多遠,他無奈地又頓住了腳。面前的腳印徹底消失無蹤,地面被打掃得乾乾淨淨,正如水洗一般。安六忍不住冷笑起來,這是亮明車馬了?竟不怕人家曉得在此有勾當!雲朵散去,月色越來越亮,他抬眼向著前方看過去,無數道門窗,無數在月影夜風下翻飛翻飛起舞的破帷帳,似有人影在帷帳深處晃了一晃,「誰在那裡?」安六壓著嗓子喝了一聲,猛地撲了過去。

「撲啦啦」一聲響,一群不知名的生物夾雜著一股腥臭味向著他劈頭蓋臉地撞了上來,銳利的爪子不客氣地抓上了他的髮髻頭臉。安六不見驚慌,將手護住頭臉,把火摺子高高舉起四處一晃,那群生物頓時飛了開去,他趁機看時,竟是一群以此處為巢穴的蝙蝠。

風起,吹得整個殿外樹木狂舞,隱隱又似有鬼哭狼嚎之聲傳來。「裝神弄鬼!六爺活人尚且不怕,還怕死人?」安六冷笑一聲,一口吹滅了手裡的火摺子,沉默地立在陰影里靜靜候著。

不知又過了多少時候,月色再度隱入雲層之中,整個延壽宮後殿再次陷入到黑暗裡。殿門被人輕輕推動,發出一聲暗啞的怪叫,一直站立不動的安六猛地撲了上去,在黑暗中與那人合身撞上。「嘭!」地一下,他竟被撞得頭昏眼花,不由暗道一聲來人好大力氣。咬緊牙關再次撲上的同時自腰間拔出尖刀,乾脆利落,角度刁鑽地向著對方的要害處刺了上去。

本以為一擊必中,誰想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尖刀尚未碰觸到對方的身體,便被對方橫橫揮出的一刀撞得險些脫手,一陣冷風捲起,安六憑著多年曆練出的直覺感受到了危險和寒冷,他有些狼狽地往前滑出一步,腰一擰,身子大幅度後仰以期避開,饒是如此,他還是感覺到對方冰冷鋒利的刀尖貼著他腹部的肌膚一劃而過,同時一陣冷風自腹部灌入,他的袍子破了。

好大的力氣好強的戾氣!安六暗自吃了一驚,心想自己拿的只是一把短刀,明顯對方拿的是長刀,在這黑咕隆咚的環境中,總是自己要吃虧些,不如暫避鋒芒再覓良機。此念一起,便迅捷地彈身而起,向著另一個方向隱去。才剛起身,又是一刀夾雜著風聲向著他的後腦豎劈下來,大開大闔,似是在何處見過此種刀勢,安六心回電轉間,疾聲喝道:「小三兒!」

對方的刀勢果然緩得一緩,卻並不回答或是停手,一刀收起,另一刀又橫劈過來。對方這是要置他於死地了!安六再不敢大意,就地一滾,險險避開,在牆邊摸著了一根早就看好的包鐵皮的門閂,抱持在手當成大刀,向著對方猛力砸下。

一聲悶響,門閂與長刀相擊,雖不能壓下半分,對方的長刀卻也不能再進半分。「小三兒,你拿著長刀,我拿著門閂,你不能奈何我,我亦不能奈何你,所以還是你輸了。」安六低笑起來,月色漸明,月光自長刀之上緩緩后移,漸漸照在張儀正略顯蒼白的臉上。

雙眉緊鎖,神情略帶戾氣,是找女人找瘋了吧?安六含笑打量著張儀正的神情,輕聲道:「小三兒,不是我。這房裡另有其人,你不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吧?」

張儀正冷冷地道:「你如何會在這裡?」

安六狡黠地反問道:「你又如何會在這裡?」

張儀正緩緩收起長刀,安六也趁勢收起手中笨重的門閂。張儀正嚴肅認真地道:「我若真想殺你,你還是得死。」安六也認真地點點頭:「但你此刻不想我死。」不然怎麼打聽許櫻哥的下落?

張儀正左右看了看,低聲道:「她呢?」

安六搖頭:「不知。我追她入內,失了影蹤。」

「狡辯。」張儀正咬牙,眼裡似是燃起一簇鬼火,安六冷笑道:「我可沒對她做什麼。純粹就是好意。她不信我,怪不得我。」

張儀正冷笑:「信你才是自尋死路。」

安六諷刺道:「若信你是活路,你怎姍姍來遲?」

張儀正大怒:「離她遠些。」

安六惡毒道:「活人自是要離死人遠些的。我再喜歡她,總不能活著就跑到地下去陪她。」

二人同時再舉起手裡的武器,卻不是向著對方去的,而是朝著暗影重重的帳帷深處撲去,長刀揮落無數的破舊帷幕,激起灰塵陣陣,門閂砸下,將地磚砸得一聲悶響。一條人影彈射出去,三轉兩轉,衝破一道破敗的雕花門扇,轉瞬間便不見了影蹤,地上只剩了一盞被踩爛的燈籠。

張儀正與安六對視一眼,不假思索地並肩沖了出去,然後分開,兩面夾擊,再次會面,卻只看到對方凝重的臉。沉默片刻后,張儀正道:「你最後一次看見她是在哪裡?」

安六指指前方:「那邊,她是向著這裡面跑進來的。我聽見此處有聲音,本以為她會在此,誰知卻不是她。」

張儀正收起刀,沉默地繼續往前而行。安六在他身後道:「你不殺我了?當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張儀正回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今夜殺不了你,也不是來殺你的。」

安六笑了起來:「小三兒,你遲早有一日要殺死我的吧?」

張儀正反問道:「你呢?」

安六摸摸下巴:「不告訴你。」

張儀正轉身繼續往前走,安六在他身後喊道:「剛才那個真不是你們的人啊?你們一共進來多少個人?我該走哪邊?不然,我們合作?」

張儀正不理他,腳步越來越快,很快便走得不見影子。

安六無所謂地低頭看了看腰間袍子被割破的大口子,轉身自進了正殿。許櫻哥便是消失在此處的,他就不信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不見,這裡面一定有問題。傳言中,這宮中有密道,可否就在此間?

含章殿內。紅素姑姑扶著許櫻哥往裡走,低聲道:「夫人怎麼回來的?三爺還在外間四處尋您呢。」

許櫻哥頓生詫異,延壽宮中那人不是說他是康王派來尋他的?怎地看紅素姑姑這模樣,竟似是毫不知情?本待細說,卻又想適才那人身手不凡,又涉及到一條密道,想必不該隨便讓人知曉,便含糊道:「我之前一直藏著,等到天黑人少才敢回來,幸虧姑姑在這裡等我,不然可是沒法子了。三爺還沒回來?他是去哪裡尋的我?能不能設法給他送個信?」

紅素姑姑揮揮手,自有人悄無聲息地出了含章殿去尋張儀正報信,也不追問許櫻哥,只嘆道:「午間您使靜慧回來,娘娘吩咐,可以再留兩刻鐘,彼時你們不回來便使人去接。誰想接著娘娘便犯了病,嚇得人仰馬翻,待得想起來時已是傍晚,羅昭容這才帶著三娘子過來請罪,道是您不見了。靜慧呢?」

羅昭容哪裡是來請罪的,只怕是來探虛實的罷?許櫻哥道:「靜慧自聽我安排回來報信后我便再不曾見過她。」

紅素姑姑怔了怔,有些悲戚地道:「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二人都有些沉默,許櫻哥又問:「娘娘如何?」

紅素姑姑低聲道:「時醒時睡,境況大不如從前。今兒午後嘔了好多血,天黑后倒是要精神些,就是記掛著您。」

許櫻哥站住了腳:「煩請姑姑先請公主殿下或是王妃出來,再暫時不要告訴娘娘我回來了。」

紅素姑姑默默地點了點頭。許櫻哥就在廊上坐下來,扶著扶手歇氣。不一時,康王妃快步走將出來,一把攥住許櫻哥的手邊打量邊道:「總算是回來了,怎麼回事?」

許櫻哥真是有些說不出口,卻又不得不說,便只壓低聲音簡要說了:「幸喜是後頭遇著了個人,他說他是咱們府里的人,領著我通過延壽宮正殿後的一條密道,到了太極殿偏殿出來,又送我到此間……」

康王妃聽她說起老皇帝與福王妃之事時一言不發,待聽她說到神秘人與密道時反倒吃了一驚,輕聲道:「這般……」後面的話沒說出來,只是皺眉沉思。

許櫻哥看在眼裡,少不得多了一層思量,低聲道:「娘娘要是問起,我該怎麼說?那種事總不好在此刻說給娘娘知道。」

康王妃沉聲道:「不說,當然不說。你先回房梳洗,等我和你姑姑商量好了再差人來與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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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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