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只要他活著
宋大夫聽見安郡王的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問道:「你若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轟轟烈烈地犧牲了,讓阿喵怎麼辦?還有你的孩子,難道就沒有爹?」
齊意欣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安郡王,道:「是我多事,惹出你的話來。」
阿喵忙打圓場:「不過就是打個比方,哪能當真呢?」又罵宋大夫:「趕緊做你的醫生是正經!別人家的事,你少管。」
安郡王暗暗嘆口氣,對阿喵有些歉意地道:「不管我是不是出去露面,你一定要在家裡待著。」說著,看著阿喵隆起的肚腹,眼神柔和,溫言道:「你和孩子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只要你們好好活著,我才能活得安心。」
阿喵點點頭,笑著道:「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既然嫁給你,無論你做什麼,都是會支持你的。至於後果,你也不用想太多。」說著,瞥了齊意欣一眼,「我們的神槍手督軍夫人在此,誰敢動你一根頭髮,督軍夫人都會讓他們滿門給你陪葬的,是不是?」
齊意欣心裡一松,笑著點頭道:「那是自然。」
「你打算怎麼處置趙家?」阿喵一點都不含糊。誰要動了她最在意的人,她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齊意欣沉聲道:「在上官家都說好了的。趙家家財全部沒收,男丁全部處決,女人沒入鹽田做苦力。——至於趙素寧,安郡王看在上官銘份上,讓她自動脫離除族,脫離趙家。」
阿喵點點頭,「雖然連坐太過嚴苛,但是現在這個時候,不殺一儆百,那些人都會想著腳踏兩隻船,蠢蠢欲動,反而更加麻煩。」
齊意欣十分同意阿喵的看法。她也是這個意思,趙家早就鬼鬼祟祟,企圖跟京城的李紹林和成麗華暗中勾結,暗渡陳倉。為了能拔掉趙家,同時警醒其他世家,不要重蹈覆轍,齊意欣故意弄出一個擔保連坐的條例,就是等著有些企圖左右逢源的人自動往裡面鑽。
齊意欣做事,從來說到做到。如果做不到,她不會開口說,或者不會說得那樣不留餘地。
只有她真正下了狠心,才會把話說死。比如用連坐之法剷除首鼠兩端的異己分子,又比如故意放縱趙家莊在東陽城外跟各方人士勾勾搭搭,冷眼看著他們給自己尋找最好的出路。
可惜這個世上從來就沒有絕對的安全,和絕對的保障。
「李紹林的兒子怎麼辦?趙家倒了,李紹林的兒子……」安郡王轉頭看向齊意欣。
齊意欣將球踢回去,「這也得看你的。」
安郡王沉吟片刻,看了看阿喵的肚子,又看了看齊意欣的臉色,有些猶豫地道:「不如這樣,我們……把這個孩子給李紹林送到京城。不過是個小孩子,還能真的翻天不成?」
齊意欣抿嘴一笑,伸出大拇指誇安郡王,「安郡王真是宅心仁厚,又腹黑果決。——小婦人佩服佩服!」
阿喵聽了也笑,看著安郡王的眼睛里,滿是與有榮焉的驕傲。
唯有宋大夫聽不明白,不解地問道:「宅心仁厚跟腹黑果決是矛盾的吧?」
齊意欣笑盈盈地道:「所以我才說安郡王厲害啊。」
阿喵跟他解釋:「思誠不想為難一個小孩子。再說,我們處置趙家,是名正言順的。可我們要是順便把李紹林的兒子也弄死了,別人都會認為我們對趙家欲加之罪,其實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弄死李紹林的兒子,所以故意栽贓給趙家,對我們的輿論很不利。所以思誠覺得,處決趙家,但是把李紹林的孩子單拎出來,會顯得我們沒有私心。然後把孩子給李紹林送回京城,其實是給他和成麗華之間加顆釘子,增加他們之間的矛盾而已,對我們來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而且做得正大光明,就是不明就裡的人看了,都會贊一聲『仁義』,而成麗華卻會有苦說不出。」
宋大夫愣愣地問道:「李紹林的兒子,就是成麗華的兒子,她為什麼會有苦說不出?」
阿喵嗔道:「你這人怎麼跟棒槌一樣,不點不透?!——李紹林的這個兒子,又不是成麗華生的,但是又佔了長,又佔了嫡的名份,成麗華就算以後生出個嫡子出來,也會排在這個兒子後頭。」
齊意欣跟著道:「正是這個理兒。對於成麗華來說,李紹林原配的這個兒子,就是她的芒刺,時時刻刻提醒她,她是怎樣進的門,做的正室。」
「可是趙素英不是被李紹林休了嗎?」宋大夫忍不住問道。
被休棄的原配生的孩子到底是什麼身份,這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需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而且見仁見智,眾說紛紜。
但是對於李紹林這個特殊案例來說,這個兒子,他明顯是要拿來當做嫡長子,制衡成麗華的。
對於處於成麗華這個位置的女人來說,如果不能生兒子,再能幹都白瞎。
「如果成麗華聰明,應該把這個兒子抱過來親自養大,以後才能進可攻,退可守。」齊意欣冷靜地分析。
阿喵臉上有些不忍,道:「自己深愛的丈夫,手心裡捧著的卻是別的女人生的兒子,成麗華就算再能幹,這口氣怎麼咽得下去?」
宋大夫一邊給安郡王的傷口收尾,一邊插嘴道:「如果她真的愛李紹林,她就能把李紹林的兒子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疼。」
「怎麼可能?!」齊意欣和阿喵異口同聲地道。
宋大夫有些臉紅,輕聲哼了一聲,手裡忙著活兒,不再說話。
齊意欣先道:「成麗華應該不會有多難受,因為她根本不愛李紹林,就是會覺得咯應而已。」
阿喵也道:「如果她真愛李紹林,天天看見這個兒子,真是一種凌遲。」
宋大夫越發搖搖頭,嘀咕道:「女人就是小心眼兒……」
阿喵雙眉一豎,正要發作,安郡王輕輕咳嗽一聲,道:「這些閑事暫且不要管,我們計劃一下,要怎樣把李紹林的兒子送到京城。」
齊意欣的注意力立刻被引開,忙道:「這我倒是想過。先用《新聞報》造勢,說這個孩子被李紹林寄養在前岳家,本來無事,但是成麗華派人過來暗殺他,弄得李紹林的前岳家趙家跟著陪葬,而這孩子命大,被人救了出來。」
「然後我們可以隔空喊話,希望成麗華網開一面,不要跟一個小孩子過不去,讓她跟吃了蒼蠅一樣,有苦說不出。弄得人盡皆知之後,如果這孩子在路上有個三長兩短,人人都知道是成麗華乾的。——就算不是她乾的,也都會認為是她乾的。她這個『母儀天下』的形象,就有些豎立不起來了。然後我們派一個中立人士,親自帶著李紹林的兒子進京,給他送過去。」
安郡王點點頭,「這一招可行。將於取之,必先與之。我們先把姿態做足了,後面的事情也好展開。只是這樣一來,這個進京的人,可要好好挑一挑,最好,還能用這個孩子,換一點好處。」說著,定定地看著齊意欣。
齊意欣眉頭微蹙,想了一想,問安郡王,「你什麼意思?」
安郡王深吸一口氣,對阿喵和宋大夫道:「我有些話,要跟督軍夫人說。——你們可否行個方便,先出去一下?」
阿喵聽見安郡王將齊意欣稱為「督軍夫人」,就知道他要談公事,忙道:「沒問題。我們這就出去。」說著,拽著宋大夫的胳膊出了屋子。
屋裡只剩下齊意欣和安郡王兩個人。
齊意欣的心裡怦怦直跳,臉色都變得煞白,撲上去就問道:「你是不是有了東子哥的消息?」
安郡王派了很多原來的緹騎人手去京城,暗地裡尋找顧遠東的下落。
安郡王憐憫地看著齊意欣霎時變得慘白的面頰,輕輕嘆口氣,背起雙手,走到窗前,看著屋外不語。
齊意欣的雙手握得緊緊地,指甲掐進手掌心裡,聲音更是飄忽不已,「到底是怎麼啦?難道被成麗華髮現了?那怎麼沒有大張旗鼓地把他抓起來?李紹林不是說東子哥犯下命案,撤了他的副總統和江東督軍的位置,重金懸賞嗎?」說著,又揚起頭,將快要落下的眼淚咽下去,低聲道:「是生是死,你好歹給我個話吧?」
安郡王轉過身,看著齊意欣,靜靜地道:「如果他死了,你會怎麼做?」
齊意欣瞪著眼睛看向安郡王,下意識反駁道:「不會的!——他不會死!他跟我說過……」
他們說好過,一起生,一起死。
齊意欣的眼淚終於如決堤一樣奔流而出。她捂著臉癱坐在地上,滾珠般的淚水從指縫間穿泄而出,整個人抖的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這種無聲的哽咽,比嚎啕大哭還讓人難受。
安郡王看不下去,又轉身看向窗外,沉聲再一次問道:「如果他死了,你要怎麼做?」
齊意欣心如刀絞,恨不得一時跟著顧遠東去了算了,可是想到家裡兩個嗷嗷待哺的幼兒,是顧遠東唯一的骨血,終於鼓起勇氣,從地上站起來,擦乾眼淚,斬釘截鐵地道:「我給他守寡!等孩子大了,我再去陪他。——不過,在這之前,是誰害了他的,我要讓他們十倍百倍千倍奉還!」
安郡王鬆了一口氣,淡淡地道:「這就好。東子一時想不開,你可不能跟著想不開。」說的是「一時想不開」,而不是「想不開」……
齊意欣明白過來,不由大喜,撲上去抓住安郡王的胳膊,急切地道:「他還活著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剛被淚水洗刷過的雙眸如冬日裡的藍天一樣純凈。
安郡王撥開齊意欣的雙手,扶著她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又給她倒了一杯茶,才緩緩地道:「人都想不開的時候,你也別太苛責東子。我很能理解他的心情和感受。當初,我也躲了八年,自我放逐了八年,才最後走出來。」
齊意欣心裡七上八下,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現在對她來說,什麼都不重要,什麼都不想管。萬民福祉關她什麼事呢?——她只想要他活著!只要自己的丈夫,自己孩子的父親活著而已!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跟我說吧,我受得住。——哪怕他是失憶,受傷了,殘疾了,甚至,甚至是被女人救了,要以身相許,我都受得住。我現在只想知道他的消息,只想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齊意欣的淚水又要奪眶而出,只好硬生生忍住。
安郡王笑了笑,溫言道:「你想的太多了。你以為,以東子的本事,他還需要被別人救嗎?——能困住他的,只有他自己,只有他自己的執念。」
齊意欣面色微變,飛快地睃了安郡王一眼。
安郡王莞爾,「你不要如臨大敵的樣子。東子的這個心思,恐怕全天下,除了你,也就只有我才知道幾分。——就連你大哥,還有上官大少他們,都不曉得東子的這個心思。」
齊意欣微赧。她知道顧遠東心底最深處的願望,就是要打下江山,恢復帝制,做皇帝。可是在她一點一滴的安排布置之下,還有李紹林和成麗華活生生的例子之下,顧遠東的這個願望已經變得遙不可及。
一個對身邊下屬和朋友都說不出口的願望,一個甚至有可能會背叛兄弟的目標,沉重地壓在顧遠東心裡,他的壓力有多大,齊意欣只要站在顧遠東的立場想一想,心裡就會痛成一團。
頭一次,她深深恨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了不相干的人,傷害最愛自己,也是自己最愛的人。
這就是所謂的自作孽,不可活么?!
安郡王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天邊傳過來,「我的人到了京城,經過多方打探,還有跟顧家留在京城的暗衛聯繫,終於確定,東子在李紹林登基的那一天就已經離開京城了……」
也就是說,顧遠東已經於一個多月前就離開京城了。
那這一個多月,他到底到哪裡去了呢?!
齊意欣立即從自怨自艾的情緒中抽離出來,追著安郡王問道:「那你的人有沒有跟著追出京城?東子哥到底是如何出的城?是從陸路,還是從水路?是有人照應,還是一個人?」
說著說著,齊意欣又激動起來,在屋裡轉著圈,喋喋不休地道:「已經走了一個多月,就算是完全靠兩條腿,也該走回東陽城了吧?不行,我得趕緊去跟東陽城的守門護衛說一聲,不要再設關卡,也不要再查證件了。——天哪,不是我設的關卡太多,東子哥才進不了城吧?我真是個幫倒忙的廢物……」(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