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前夜
這件范思哲外套得追溯到三年前,為了這件衣服,家裡足足吃了兩個星期的素。
因為教訓太慘痛,楊一楠對其還是很有感情的。
沒想到,這曾經的心頭好竟被女兒把袖子給拆了,正進行大幅度的改造。
馮白急忙拉住妻子:「一楠,冷靜,高考,高考。」
園園倒是不高興了:「什麼呀,不就是舊衣服嗎,反正也沒看到你穿,說不定哪天就扔垃圾堆里去了,我看這款式好象已經不合潮流,幫你改改。」
「你改個屁,改壞了算誰的,知道當年我花多少錢買的嗎?」楊一楠暴粗口。
園園:「這就是快消品,難不成還供在家裡?楊一楠這個品牌的服裝一向艷俗,很挑人的。而且,一旦過了潮流,花花綠綠的,你好意思穿出去嗎?」
是的,范思哲的東西是有個毛病。楊一楠一呆:「還真穿不出去。」
園園:「既然沒有實用價值,還不如讓我當玩具玩玩。再說了,你現在都年薪百萬了,還心疼這舊東西?」
楊一楠抓了話頭:「好象是的……我的思想還沒轉化過來,窮怕了……不對,我們現在也窮啊!雖然收入增加了,你可的病……」孩子將來的病會花一筆天文數字,她未來一年的收入幾乎都會投在這上面,將來還得養二寶。
經濟壓力確實挺大的。
「我的病會好的,楊一楠,你如果想救我,就儘快減肥,不然我死給你看。咯咯,聽說懷孕後會長蝴蝶斑,老楊,你快去洗個臉敷個面膜。」畢竟是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園園在生病後消沉一段時間之後,又恢復了陽光開朗。
楊一楠聞言臉色大變,急忙跑回房間。
馮白坐到園園身邊:「怎麼著,還想做時裝設計師?哎,你看家裡現在這情況,爸爸是真沒辦法送你出國留學,真的很對不起。」
馮小園:「我知道啊,沒錢啊!馮白你不要安慰我,這事我早就想通了,就當個愛好。就好象你馮白喜歡和人吹牛侃大山,但也不用去當相聲演員吧?你如果去說相聲,估計也沒有人聽。愛好不等於你的才能,我喜歡時裝設計,但並不等於就能在這上面有天賦。很多時候,我們都把自己的興趣愛好和天賦混為一談。馮白,我知道我天生就有不屈不撓,遇到困難敢於迎難而上永不放棄的精神,同時具備解決複雜問題的剝繭抽絲的能力,我是學法律的料,我要做法官。」
馮白點頭:「好,爸爸支持你。不過,明天就是高考,你不看看書嗎?」
「不想看。」
馮白:「看一眼吧,求求你。」
園園:「老白同志,我是真不想看。我覺得,現在複習就是浪費時間。我就算一個字不看進考場,閉著眼睛作題,也比那些沒日沒夜苦讀的同學靠得好。天賦,懂不懂?」
「好好好,不說了。」
「馮白,把熨斗燒一下。等下我幫你改一件花襯衫,夏威夷度假風。」
「別拿我做實驗。」
突然,楊一楠敷著面膜,狀若無常從卧室衝出來,席捲了沙發上的舊衣服就走:「我這些衣服還能穿呢,可不能叫你糟蹋了。」
園園:「留兩件吧,楊一楠,讓我替未來的弟弟妹妹做一件尿布。」
沒有原材料,園園這才罷了,又掏出一盒積滿了灰塵的軍棋,和馮白興緻勃勃地下起來,直到十點半才打了哈欠,說困了,睡覺。
十分鐘,只用了十分鐘,她的房間里就傳來輕微的鼾聲。
這孩子有顆大心臟。
倒是馮白和楊一楠失眠了。
兩人相對無語,在床上躺了兩個小時,腰也酸了。最後,不約而同地摸出手機刷了起來。
可刷手機還是沒有用。
不片刻,兩人都餓了,肚子裡間或幾聲咕咚。
馮白:「一楠,要不咱們吃點,吃飽了瞌睡就來了。」
楊一楠:「我要減肥的。」
馮白:「可你我這麼躺著也不是辦法,明天是何等重要的日子,如果失眠,還能有精神?」
「我要減肥。」
「中午大頭送過來的包子還沒有吃完,我下油鍋炸一下。」
「要減肥。」楊一楠的拒絕的聲音很軟弱。
「就這一回,大不了以後多跑幾公里把熱量消耗掉。」
「好吧,就這一次……馮白,我對你預先提出口頭批評。」
「一切都是我的錯。」
「老白,你真好。」
馮白:「……」
這個楊一楠意志薄弱,太容易被收買了,如果在戰爭年代絕對會當叛徒。
一通鼓搗,熱騰騰的包子弄好。
兩口字興高采烈,嘴角流油。
突然,園園房間里的鼾聲停了。
兩口子突然內疚,嚇得再不敢動彈。
須臾,楊一楠咯咯大笑,錘了馮白一拳:「我們這麼樣還真是狼狽啊,就好像個小孩子在偷吃。」
「一楠,你的嘴角全是油,擦擦。」馮白也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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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關飛家裡又是另外一種情形。
關飛和時晴回家之後,就看到兒子還呆在書桌前不停做題。
他沒有開空調,檯燈照在他的臉上,一層亮晶晶細密的汗水。
時晴溫柔地說:「小雨,早點休息。」一看,是數學題集。
「等等,等我作完這些題目,這本黃崗買回來之後,我一直沒有做完。」
時晴:「別做了,明天就是你的高考。小雨,你的數學一直挺好的。」
「但還是必須做,老師布置的作業必須完成。」
旁邊,關飛不滿:「老師老師,高考結束就放假,你也沒老師了,誰來檢查你完成沒有?」
「我自己這關過不去,我心裡會檢查自己的。」
「你這娃怎麼那麼犟呢,臨陣磨槍也不是你這樣的。大考在即,得保證旺盛的精力。」
關小雨:「我精力很旺盛,我就是最後努力一把。」
時晴嘆息:「小雨,努力了就好,爸爸媽媽很欣慰,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關小雨:「不,還不夠。你們出去,別打攪我,快出去!」他眉頭一皺。
關飛還待要說,時晴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跟自己出了兒子房間,又關上門。
才道:「飛哥,小雨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決定的事情誰說也不聽。再說下去,他說不定就會鬧起來,還是別管。」
關飛:「可娃這麼干,明天還怎麼考試?」
時晴:「兩個月前的孩子是什麼樣你我都清楚,他就是個幼稚的小孩子。現在娃總算正常了,他想做好一件事,咱們就放手讓他去做。」
「可是……」
「別可是了,飛哥,其實孩子能考上什麼大學,能不能考上,真的不重要,只要他健康成長就好。」
關飛這才釋然:「也對,孩子好就行,咱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話雖然這麼說,兩口子還是不放心。
特別是關飛,他以前可從來不關係兒子,現在卻彷彿換了個人。
兩口子沒心思干其他的事,就坐在樓下客廳里一邊泡功夫茶一邊小聲聊天,把一輩子的話都說完了。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期間,關飛起身去看了幾次兒子。
結果無一例外被轟了出來,關小雨還在刷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關飛一看錶,低聲道:「已經一點了,這屋裡的燈怎麼還亮著,我去看看,實在不行,我可要動手逼他睡覺了。」
「別,飛哥,還是我去吧!」
時晴躡手躡腳推開小雨的房門,傳來低低的鼾聲。
一看,關小雨已經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時晴忍不住一笑,這孩子信誓旦旦要把一本黃岡卷做完,結果還是撐不住睡死過去。可見,睡眠這種東西是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
她正要輕輕把兒子拍醒,讓他去睡覺。
突然,眼前一片殷紅把她驚呆了。
只見,關小雨的黃岡卷上東一坨西一片都是血手印,而在書桌上則扔著一片骯髒的剛扯下來的創口貼。
應該是關小雨在扯下創口貼的時候不小心撕傷了手指留下的。
關小雨每天用手指在腿上寫字,手指終於磨破了。
時晴抓起他的手看去,卻見,食指上能夠清晰地看到暴露出來的毛細血管。
剎那間,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
「媽……我眼睛掙不開了。」
時晴;「睡吧,睡吧。」
「可我的題……」
「以後做,以後有的時間。」
「好……的,抱歉,我還是沒有做完……呼呼……」關小雨站起來趔趄幾步,一頭栽倒在床上,就此睡著。
時晴溫柔地給小雨脫起鞋和襪子,又擰了熱毛巾幫擦了腳。
很濃重的腳丫子臭味。
這是男子漢的氣息,一個男人,只要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又要怎麼去做,就是男子漢。
時晴摸著兒子的頭髮,心中既酸又甜。
回想起著這兩個月所經歷的一切,那是多麼的苦痛。
現在……總算過去了……明天,後天,最後是怎麼結果其實都不重要了。
小雨長大了,飛哥也長大了。
一個男人究竟要走過多長的路才能成其為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