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章 交州龍頭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又是生死攸關的時刻,區景難得的硬氣起來,帶著手下兒郎,死戰不退,而且,他們在城內,支援也是方便,視野更是開闊。
加上城門附近的軍卒,多有吳巨的親信,這些人拚命起來,雖然單兵能力還是趕不上程咬金率領精兵,不過有一話說得好,哀兵必勝,眾志成城。
而且,吳巨雖然死了,區景還在,木離還在,他們的部下,依然還能戰鬥。
經過一開始的混亂,慌亂的守軍也漸漸的鎮定下來,開始了頑強的反擊。
程咬金等人擁擠在城門洞里,受到空間的制約,施展不開,沖了一段路,就是無法突進,眼看著,戰事陷入膠著。
就在這時,突然東門之處,火光漫天,喊殺震地。廝殺的雙方,都是頓了一頓。
區景的心中,突然略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城上的木離,也是突然臉色大變。
手中的大刀,不自覺的掉在了地上。
而程咬金等人,卻是突然出現了狂喜之色。
高翔反應過來,大呼道:「東門被破了!大家殺啊,大把的功勞,就在眼前!」
「殺啊,殺啊!」
程咬金扛起一面鐵盾,舉起宣花斧,就往前面頂去。
城中的守軍,為了防止敵軍突進,前面大多都是無數的長矛,但是,長矛的威力,在厚實的鐵盾,還有程咬金那野蠻的衝撞下,被碾壓的粉碎,盡然硬生生的被程咬金撞出了一個缺口。
跟隨程咬金身旁的袁軍,士氣大漲,一些強壯的士卒,有樣學樣,扛著鐵盾,就是瘋狂的往前沖。
他們早就想這麼幹了,只是剛才沒有命令,才一直忍著。
這時候,程咬金這支奇兵,才真正露出他們猙獰的獠牙。
超強的身體素質,骨子裡好勇鬥狠的天性,使用在戰場上,其威力,不下於一頭怪獸,撲入垂死掙扎的狼群之中,哪怕狼群在兇惡,在怪獸無敵的力量面前,也只有崩潰一途。
東門的戰火,直接的影響就是原本還在抵抗的士卒,大量的逃亡。
他們也不是傻子,現在堵在城門口的這些人就已經夠頑強了,如今東門又被破了,再不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而且,人死不能復生,如果吳巨還在,要他們賣命,也無可厚非,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區景就算再有能耐,威望再高,他又不是吳巨,如何能夠阻止守軍潰散。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程咬金帶著士兵橫衝直撞,把圍堵的口子,越撕越大。
外面的高翔士卒,早就等得不耐煩了,看到城門口人流鬆動,都是一窩蜂的,嚎叫著往裡面撲去。
節節潰散的守軍,也沖亂了區景原本的陣型。
隨著更多的袁耀軍卒的湧入,兩邊的士卒,都是亂紛紛的殺做一團,開始了混戰。
這個時候,不甘心失敗的區景,還想聚攏士卒,再來一次反擊,希望能夠打退了進城的士兵,木離卻是飛也似的殺了過來,扯住區景,就往南門衝去。
區景雙眼血紅,彷彿一個輸光了的只剩褲子的賭徒,還想用身上這最後一塊布翻本,他掙扎著,吼叫著,咆哮著:「沖啊,。殺啊!大家一起上,殺袁耀小兒啊!」
「啪!」
亂軍之中,木離很乾脆的甩了區景一個耳朵,大聲吼道:「區景,你醒一醒!事已至此,還不趁機突圍,難道想把我們手中最後的士卒也賠進去嗎!」
區景懵了,從殺紅眼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他摸了摸火辣辣的臉頰,哭喪著臉,一言不發的跟著木離,帶著剩下的殘兵就往南門衝去。
最後的大將也是逃了,蒼梧守軍的抵抗意志,突然間崩潰,不知道哪個帶頭,丟下了兵刃,認命的跪在了地上,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最後,除了城中央,依然還有喊殺聲之外,整個蒼梧,都變得靜悄悄的,這樣一來,城中央的戰鬥,也就顯得格外的恐怖,慘烈。
沒錯,就是慘烈,因為城中央太守府中,不但住著吳巨的家小,還有他從荊州帶過來的那一千個銳士。
雖然吳巨死了,這些人都是慌亂,不過,到底他們也是百戰的精兵,深受吳巨厚恩,所以,城門一破,他們首先想到的不是逃跑,而是前來救援吳巨的家人。
就在這裡,這些精兵與同樣帶著人趕來的賴恭相遇。
賴恭的人馬,如何是這些銳士的對手,一陣衝鋒,就被殺的七零八落,不過,這些銳士的人數還是太少了,雖然他們打敗了賴恭,成功的衝進了吳巨的府邸,但是,也被聞訊趕來的袁耀帶著重兵團團圍住。
只是因為這些人的反抗,也著實的激烈,袁耀組織了幾次進攻,都因為地形的原因,而被打退了。
一時間,兩邊就這麼僵持了下來。其實,袁耀也完全可以依仗優勢兵力,一舉全殲這些人的,不過,出於收編的心理,袁耀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清剿城中零星的抵抗,眾將也是帶兵前來,把這座太守府圍的水泄不通。
袁耀立在最前面,他的對面,不足三百米遠,就是吳巨所在府邸。
府邸外面,鮮血,染紅了一大片,更有許多屍體,倒在地上,不用說,這些就是袁耀進攻無果,折損的士卒。
「主公,不能在等了,現今蒼梧人心惶惶,若是不能迅速平定這最後一處抵抗,恐怕遲則生變。」
龐統臉色沉重,他雖然也很敬重這些忠勇的士卒,但是,和袁耀的大業比起來,這些人,又顯得無足輕重。
袁耀嘆息一聲,看向一邊的賴恭,問道:「你久居蒼梧,可知道有什麼辦法,能夠勸降他們嗎?」
賴恭遲疑了一會兒,還是照實說道:「這些人都是吳巨的心腹,說是吳家的死士,也不為過,除了吳巨,想要他們投降,恐怕無望。」
「可惜了!」
袁耀嘆息道:「這樣忠勇的銳士,可惜不能為我所用!」
「這些人心存死志,再勸也是無用,莫不如我調來霹靂車,成全他們?」
一旁的甘寧臉色嚴肅,看著高大的吳府,眼神閃過一抹敬重。
艱難的點了點頭,袁耀同意了甘寧的主意。
這座府邸,防守太過森嚴,用霹靂車轟擊,可以避免很多無謂的傷亡。
不過,當甘寧就要轉身,調來霹靂車的時候,袁耀又是猶豫了一番,叫住甘寧,道:「我同吳巨雖是敵人,卻不關他家人的事,你可派人前去喊話,看看他們能不能放出吳巨的家人,我保證,決不傷害他們!」
一旁的薛綜,一直在觀察袁耀的舉止,以此判斷袁耀值不值得的自己輔佐,聽了袁耀這番話,他的心中,卻是暗暗點頭。
原本,他還有些擔心,袁耀可能會趕盡殺絕。那樣一來,固然能夠永絕後患,但是,也顯得袁耀的心胸不夠寬闊。
而心胸狹隘的君主,就是優點再多,成就也是有限。
袁耀的表現,無疑是讓他滿意的。
其實,袁耀此言一出,暗自點頭的何止薛綜,就是他旁邊的許靖,那也是暗暗點頭。原本,他並不是太願意投靠袁耀的。
袁耀今日的言行,卻是令的許靖下定了決心。不談袁耀的實力,就是他的胸懷,就值得他許靖看好。
縱觀整個南方,像劉尚這樣大度的胸襟,不說絕後,也是空前的。
眾人各懷心思,默不作聲的看著一個信使,小心翼翼的往吳巨的府邸走去。
為了安全,這個人穿著厚厚的甲胄,提著盾牌,一步步接近大門的台階。
「吱呀!」
吳府的大門,突然露出一條縫隙,嚇了那個信使一大跳,好在,門縫裡,只是走出一個軍卒,並沒有發起攻擊。
那個軍卒仇恨的遠望了袁耀一眼,也看著信使,大聲喝道:「我們不是說過了嗎,只有戰死的好漢,沒有投降的孬種!」
那個信使強自鎮定,大聲喝道:「呔,你們這些賊軍可是聽清了,我家大人仁義無雙,說道兩軍交戰,不幹各自家人的事,你們抵抗是你們的事,可是拖著吳太守的家人一塊赴死,卻是為何?奉勸你們還是放過吳巨的家人,我主保證,不會傷害他們一根寒毛!」
「說完了嗎?」
那個軍卒冷漠的說道。
「完了。」
信使警惕起來。
「碰!」
大門重重的關上,隨後,再也沒有聲息傳出來。信使灰頭土臉,只能趕緊的跑了回來。
「士元,你說他們會聽進去嗎?」
袁耀有些疑惑,他一番好意,難道這些人真的打算玉石俱焚?
霹靂車可是已經在路上了。
「難說,不過主公還是再等等,反正霹靂車也快要來了,也不在乎這點時間。」
李勣也有些疑惑,不過,普通士卒的想法,他還是有些不了解。
「軲轆軲轆!」
一輛輛霹靂車被推了上來,只等袁耀一聲令下,就可以攻破吳府的大門。
這時候,袁耀的手,也是舉起,只是,遲遲沒有落下。
所有人,都是屏住呼吸,注視著袁耀的右手,他們敬佩那些勇士,但是,他們也知道,放過他們,卻是不可能的。
袁耀的心中,也是頗有些掙扎,打了這麼久的仗,他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甚至於,他的心中,還有些羨慕死掉吳巨,能夠在一生中,擁有這樣一支部隊,就是死了,也不算遺憾。
「吱呀呀!」
就在袁耀痛下決心,打算送這些勇士一程的時候,吳府的大門,緩緩的打開,一群婦孺,蒼白著臉,膽戰心驚的走了出來。
關鍵時刻,那些人還是放出了吳巨的家人。
袁耀也不刁難,自有人領著他們,前去認領吳巨的屍身。
沒有了顧忌,袁耀的手,再一次舉起,不過,這一次,他的手,還是沒有放下。
不是不願意,而是不需要了。就在吳巨的家人走出家門的那一刻,熊熊的烈火,突然燃起。
劈劈啪啪的火苗,躥起老高,大股的濃煙,籠罩了整個吳府,那一千銳士,也伴隨著大火,化成飛灰。
熊熊的火光,映照出袁耀黯然的臉,這一場仗,可以說是他最不想打,也最不忍打的了,殘酷的戰場,從來就不缺少這樣的勇士。
袁耀深深的嘆息,吩咐身邊的從人道:「等火滅了,找到他們的屍骨,好身安葬!」
周圍的將士,大聲應是。
滿眼肅穆的看著那肆虐的大火,吞滅了整個吳府。這把大火,也宣告蒼梧這塊土地,正式換了主人。
僅僅四日,蒼梧這座堅城,就被攻破,雖然是因為裡應外合,打了守軍一個措手不及,但是,所造成的影響,依然是十分巨大的。
最先受到衝擊的,就是附近的越人,習慣了交州那種大大小小的械鬥,所有人,第一次感受到了戰爭的殘酷。
而且,蒼梧的吳巨,雖然實力在中原看來,不過就是一個笑話,但是在交州,那也是極為的強悍了,尤其是,這些年,吳巨一直堅持修築蒼梧城,為的就是給劉表將來攻打交州鋪路,所以,蒼梧的城防,可以說極為的堅固,不比士家經營的交趾要差。
很多人都在關注袁耀同吳巨的交鋒,很多人也在猜測,這一次戰爭,將會持續三個月,六個月,還是一年,但是,出乎意料的結果,所造成的震撼,也是極其具有衝擊力的。
不說別處,就是交趾的士燮,聽到蒼梧城破的消息,也是吃驚的手裡的筷子掉了,也沒有發覺。
更別說一直叫囂著攻打南海的士武,更是直接嚇的臉色發白。
不過,恐懼過後,隨之而來的就是撲面的壓力。
如今南海破了,吳巨死了,高翔也是投降了,整個交州,除了那個割據一方,自立為占城王的區連,袁耀已經沒有可以再去攻打的目標了,不可阻擋的,下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必然是他士家無疑。
誰叫他們士家佔據了交州大部分的郡縣,誰叫士燮是交州刺史,整個交州,名義上的統治者。
吳巨身死的消息一傳來,士燮當即召集了各自的兄弟,一起前來交趾的刺史府議事。
這一次議事,完全就是交州士家的一次家庭會議,士壹,士匡,士武,士袛,士微等士家上下兩代齊聚一堂,尤其是士壹,現為合浦太守,乃是首當其衝,最為重要。
吳巨敗亡的消息,也是由他最先傳來的。
等到眾人到齊,作為一家之主的士燮,才姍姍來遲。
同自己的兄弟,子侄問好。
士家的眾人,也是急忙回禮。
士燮平時在家,就是十分的有威儀,就是無法無天的士武,都是有些發憷,所以都是規規矩矩的,坐的一板一眼。
生怕因為坐姿的問題,被士燮數落。
但是今日的士燮,哪裡有這個閑工夫教訓他們,他只是皺著眉頭,坐在主位上,沉聲問道:「現在袁耀破了蒼梧,交州七郡,除了區連的占城不算外,交州三分,劉尚已有其一,這對於我們士家來說,卻是一個威脅啊。」
士武最沉不住氣,臉帶怒色道:「我早就說過,這個小子狼子野心,偏生大哥要跟他講什麼規矩,要照我以前的說法,大家齊心合力,早就把這個袁耀殺的找不著北了,哪至於弄到今天這個地步,被他個個擊破!」
這句話看起來有著指桑罵槐的嫌疑,若是別人,恐怕早就發怒了,但是了解自己弟弟脾性的士燮,卻是輕輕一笑,主動承認道:「這一次,卻是三弟說的有理。誰能想到袁耀竟然真的憑藉不足一萬兵馬,就迅速的平定了兩地。」
士壹沉著臉,安慰道:「這也不能怪大哥。也是我們交州偏遠,比不上中原人傑地靈。若是我們交州也是能人輩出,何至於如此。」
「閑話休說,現在吳巨死了,高翔也降了,我們已經退無可退,當務之急,還是想想如何抵抗劉那種犀利的攻城利器。」士武嚷嚷道。
如今霹靂車的事,也算是鬧得交州人盡皆知了,士燮當然也是收到了消息。
尤其是南海那一戰,袁耀的霹靂車大發神威,殺的區景連抵抗都是不能,就是棄城而逃,震撼的何止是交州,恐怕荊南都是有了傳聞。
這一次專門召集家族的精英過來,與其說是商議攻打袁耀,還不如說是商議如何破解袁耀的霹靂車的。
士壹想了一想,有些不確定的說道:「袁耀的霹靂車雖然強悍,但是想要光靠霹靂車攻破城池,小城還可,換了堅城,卻是不可能。這一點,從蒼梧的情況就可以看出,到最後,袁耀還是靠著裡應外合的計策,才一舉成功的,可見,這種霹靂車雖然強悍,到底,威力也是有限,只要我們平時多準備巨盾,火箭,不讓那些霹靂車靠近城牆就是了。」
「說到底,死守只會給敵人可乘之機,還是需要變守為攻,才是正道。」
作為士燮的長子,士袛也在一旁補充道。
「我們可以把城外的防禦工事加深,加長,而且,我們的城池不比蒼梧,除了內城,還有外城,只要守備得當,袁耀的霹靂車也只能算個威脅,還不足以致命。」
士匡緩緩的補充道。
「還是年輕好啊!」
看到自己的小輩一個個鬥志昂揚的樣子,士燮心懷大慰,摸著鬍鬚,笑眯眯的看著子侄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商討。
士壹見此,咳嗽一聲,驚醒了眾人。
大家這才發現,士燮一語未發,都是有些訕訕。
士燮卻是不以為意,看向自己的長子,笑道:「袛兒以為,若是袁耀來攻,我們該當如何應對?」
士袛想了想,沉聲道:「交州乃是我士家的,袁耀真敢過來,孩兒願意帶兵前去據敵!」
士武卻不甘心,拍案而起,大聲叫道:「憑什麼要我們等他來攻?乾脆照我以前說的,我們盡起大軍,直接殺過去,袁耀兵馬再多,還多得過我們不成?交州本來就是大哥的,大哥只需登高一呼,無數越人勇士就是影從蟻附,不消我們出手,就是滿地的越人,就能夠殺的袁耀疲於奔命,我們在趁機襲取南海,蒼梧兩地,袁耀在交州沒了根基,不過是無根的浮萍,還不是任我們宰割!」
眾人大驚,尤其是士燮,更是嚇了一跳,他連連擺手,道:「不可不可,袁耀畢竟奉了皇命,若是我們沒有理由,就是攻打,那與亂臣賊子何異?此事還須從長計議,若是他不來攻我們,我們也萬萬不可輕易挑釁。」
「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士武一跺腳,站起身來,狠聲道:「袁耀已經殺到我們家門口了,還有什麼好客氣的,我聽說當今天子在曹操手裡,就是那提線木偶,他的話,連個屁都不是,偏生大哥還顧念著他是天子,他何曾當你是臣子了?」
「住口!」
士燮臉色漲紅,顯然氣得不輕。
士壹也是眉頭一皺,不過,卻沒有開口指責,反而看著士燮,沉聲道:「三弟說的沒錯,我是從中原回來的,中原的亂世,已經到了,若是我們還是老老實實的做那臣子,遲早被人吞併,大哥就算不願意割據為王,為了我們士家,也需要保證佔據交州全境,才好獨善其身!」
「是啊!大哥,我也不是真的要造反,就是要坐山觀虎鬥,我們也需要本錢啊,如今袁耀虎視眈眈,我們不發威,恐怕人人都以為我們好欺負,交州士家的威望,很可能一落千丈啊!」。
士燮臉色掙扎,看著下面的族人,雖然沒有開口,但是,眼神都是露出一種渴望,那是對權利的渴望。
士燮嘆息一聲,他知道,再要反對,也是徒勞,一旦這些人有一個忍不住,挑釁袁耀,他也不可能置身事外,於是他下定決心,沉聲道:「既然如此,你們可各回轄地,召集人馬,我倒要看看,袁耀奪了兩郡之地,是否還那麼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