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距離
不久,僕人叫伊祁婉兮去餐廳就餐。晚飯過後,微微泛黑的天空飄著細雨。伊祁婉兮獨自走在回自己院子的路上,路過伊祁蔓草的閨苑,微微停了腳步看了那扇緊閉的門幾秒,遲疑著什麼,終是抬腳起步離開。
剛剛在飯桌上,伊祁婉兮也沒有和伊祁蔓草說一句話,李氏問了問司瑜的事,伊祁婉兮隨意應了兩句草草應付過去。
看出伊祁婉兮不想談這個話題,伊祁蔓草像是幫伊祁婉兮解圍般,破天荒地與李氏談起了學校的事。可是伊祁婉兮向伊祁蔓草投以感激的目光時,伊祁蔓草卻如是無視了她的存在般沒有理會。
天色漸晚,雨勢漸大,空氣甚冷。伊祁婉兮坐在窗前拿著筆在白紙上畫著什麼,勾勒出的輪廓卻像極了一個人。
伊祁婉兮看著紙上的人,卻嚇得忙撕下那頁紙,本想撕成碎片,可揉成一團后又恢復冷靜,展開那張紙,看著紙上的人,好看的眸中閃爍著燈光,卻流露出憂傷,喃喃出聲:「少帥……」
「少將。」女聲在嘈雜的大世界響起。
台上,歌女唱著曲子,舞女身姿妖嬈。燈紅酒綠的大世界甚是熱鬧,與這寒風刺骨的雨夜格格不入。
著米色西式大衣的安捷端著酒杯走到正在談話的兩個男人面前,用酒杯碰了其中著一身黑衣的人手中的酒杯,笑道:「少將,今日可有看上哪家姑娘?」說著,轉頭看向旁邊神色略微有些驚訝的著軍裝的男子,「畢世儒你是想問這個么?」
被稱為畢世儒的人本想說什麼,聽見安捷後面這句,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無奈,看她幾秒,問道:「不是說了在外面叫上校?」
「習慣了。」安捷吐了吐舌,笑道。
「如今軍中敢這樣直呼上校大名的女子,怕是只有你疼愛的這個小姨子了吧?」司瑜俊俏的臉上笑容冷淡。
「知道我疼愛,你何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疼愛疼愛她?」畢世儒看向司瑜,玩笑般道。
「上校疼愛的人,我哪敢搶。」司瑜也用開玩笑的口吻回道。
「少將哪有什麼敢不敢搶的。」畢世儒想說什麼,卻被安捷搶先,「分明是少將看不上我。」安捷說著,帶笑看向司瑜,「畢竟,我可比不上伊祁府上那位三千金不是。」
「伊祁府上三千金?」畢世儒饒有趣味地看向有些慌張的司瑜,笑道,「難怪少將對身邊那麼多暗送秋波的女子無動於衷,原來是有心上人了?」
司瑜沒有說話,只是淺笑,算是默認。
畢世儒見狀,霎地來了興趣:「真的假的?什麼時候的事?」
司瑜低頭抿著笑,沒有回答。
「伊祁府上三千金……」畢世儒微微偏頭思考了一秒,抬眸看著司瑜,「我記得之前是齊家大少爺齊天鈺的未婚妻吧?」
聞言,司瑜心中其實是暗自不爽的,卻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輕一點頭:「嗯。」
司瑜之所以不爽,不過是因為一提起伊祁婉兮,別人想到的還是齊天鈺。司瑜忽地感受到自己與伊祁婉兮的距離。
提起伊祁婉兮,別人許會想到伊祁府上三千金,也會想到齊家大少爺齊天鈺的未婚妻,卻不會想到自己。
「聽聞上將讓司南替你去伊祁府上提親了。」畢世儒帶笑道,「我還以為是伊祁府四千金。」
「伊祁四小姐太稚嫩。」司瑜淺笑。
知道司瑜不過是在找借口推辭,畢世儒也不道破,帶笑道:「也就比三小姐小了兩歲而已不是?」
司瑜垂眸看一眼安捷,又轉眼看著畢世儒,轉移了話題:「你自己的事都沒管好擔心我做什麼?」
音落,安捷和畢世儒的神色都變得凝重。安捷轉過頭去看向別處,畢世儒輕嘆一口氣,道:「我沒什麼可擔心的。」
「四年了,安捷已經不怪你了。」司瑜的語氣柔和,聽不出情緒,「你還是沒放下她。」
「你覺得,還會有比她更好的女子么?」畢世儒說話時帶著笑,笑容中透露出遺憾與無奈。
司瑜沉默兩秒,伊祁婉兮的面容從腦海一閃而過,臉上浮現出淺笑:「也是。」
不可能有比她更好的女子啊……
司瑜之所以懂,是因為如於畢世儒而言,不可能會有比那個叫安瀟的女子更好的女子一般,於他,也不可能會有比伊祁婉兮更好的女子。
「什麼時候……」旦日,從邱雨那打聽到伊祁婉兮的課程,司瑜便找了個時候到培成女校校門口等著伊祁婉兮放學,在見到伊祁婉兮后,也不顧她的反抗和旁人異樣的目光,一把拉住她將她抱在懷裡,低聲道,「提起你時別人想到的才不會是齊天鈺而是我?」
這一抱,惹得路人駐足驚呼,也惹得伊祁婉兮一陣臉紅。
「少帥!」伊祁婉兮的語氣明顯有些生氣,猛地推開司瑜,皺眉看著他,「您在說什麼?」音落,路人紛紛起步離開。
司瑜看著有些生氣的伊祁婉兮,也微皺了眉,卻不是因為生氣,而是以為惹得伊祁婉兮生氣而疑惑與自責。可其實伊祁婉兮並沒有生氣,她只是被司瑜嚇到了。
「大庭廣眾之下。」伊祁婉兮微皺著眉,盡量使語氣平和,「男女授受不親,還請少帥稍微注意下。」
司瑜習慣性面無表情地看著伊祁婉兮,卻不知他面無表情的樣子看上去甚是冷漠,在伊祁婉兮看來他這是生氣了。
伊祁婉兮忽地有些愧疚,於是抱緊了懷裡的書,微低了頭補充道:「別人會說閑話的。」
「哦……」司瑜也不管旁邊微微放慢腳步的路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伊祁婉兮兩秒,臉上忽地露出淺笑,「那樣的話,別人提起你是不是就會想到我?」
不清楚司瑜到底在想些什麼的伊祁婉兮猛然抬頭,一臉震驚地看著司瑜,好看的眼中滿是疑惑,像是在問「少帥你在想什麼」。
「我打聽過了,今日令尊在家。」司瑜收了笑,一本正經道。
「嗯……」伊祁婉兮微微皺眉,由於未知心中而隱隱泛起不安,「所以呢?」
司瑜沉默兩秒,忽地彎腰將臉湊近伊祁婉兮,抬眸看著她好看的眼,薄唇輕啟,聲音低沉,語氣柔和:「不知姑娘可否領在下見一見未來的岳父大人?」
伊祁婉兮本躲著司瑜的目光,聞言,由於震驚而睜大了眼。陽光從司瑜身後來,由於帶著軍帽,司瑜的臉隱在陰影之中,那雙好看的眸目光深邃,微微含著笑,使得伊祁婉兮一陣心動。
夜,伊祁府。書房。
伊祁婉兮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忽地轉身靠在書架上,將書抱在懷裡,順著書架慢慢往下滑坐到地毯上。她又想起下午的事情。
司瑜的聲音溫柔彷彿帶著笑:「不知姑娘可否領在下見一見未來的岳父大人?」
伊祁婉兮正思考該如何作答,身後的人卻替她回了話:「少將這樣可是會使姐姐感到困擾的。」
聞言,司瑜抬眸看向伊祁婉兮身後,迎上衣著校服的伊祁蔓草的目光,伊祁蔓草雙手抓著挎肩包的帶子,腦後的單馬尾扎得很高,額前的平劉海被風微微吹開,白皙乾淨的臉看上去很是清純且精神。可那雙好看的杏眼,卻透露出不悅。
伊祁蔓草為何是這樣的表情,司瑜心裡多少也是清楚的。畢竟司南和陳茹傾的事情,軍中已是人盡皆知。
記得安捷與司瑜提起司南的事,還玩笑般道:「你們倆兄弟和伊祁府那兩位千金之間的愛恨情仇可真是複雜呢。」
可是司瑜沒有理會,他不管伊祁蔓草和司南之間如何,他關心的,只有伊祁婉兮。
「四小姐。」司瑜直起腰身微微垂眸看著伊祁蔓草,面色從容且冷淡。司瑜本還想說什麼,可考慮到伊祁婉兮,於是只喚了聲「四小姐」。
伊祁蔓草大步走到伊祁婉兮身旁,一把抓過她的手臂將她往自己面前一拉,然後抬頭看著面色冷漠的司瑜,面無表情道:「請少將你和我姐姐保持距離。」
伊祁婉兮見司瑜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失落,本想說什麼,被伊祁蔓草拉著從司瑜身旁離開了。
伊祁婉兮不知道流露出那樣神情的司瑜是怎樣的心情,就像她不知道在她被伊祁蔓草拉走後,司瑜轉身,看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神情冷漠得使人不寒而粟。
其實伊祁婉兮是想說些什麼的,可是其實她自己清楚,就算當時伊祁蔓草沒有將她拉走,她也不會說什麼。
伊祁蔓草說的是對的,司瑜確實該與自己保持距離。
如莫雯所說,司瑜是何身份。伊祁婉兮不清楚他的身邊有多少優秀的女子,可她清楚他有更好的選擇,實在沒必要將時間浪費在自己身上。因為自己實在是配不上。
可是……
伊祁婉兮緊緊抱著懷裡的書,將頭埋到膝蓋上,輕泣出聲。
可是……就算自己很清楚,心還是很痛。
也許是因為清楚,心才會痛吧。
喜歡卻不能接受,因為自己不配。這樣的自己,其實也是自作自受吧?可是其實,自己也是受害人。
如果不是那個人……
那樣的人,就應該死掉才對。
冰冷的夜風狂暴地吹緊微開的窗戶,發出「砰」一聲響,窗外雨聲忽地變大,使得本安靜的書房變得喧鬧,帶著哭嗓的聲音在書房輕輕響起:「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