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
風越來越大了。
那朵小雲變成了一片白色的濃雲,慢慢地升了起來,擴大起來,漸漸遮滿了天空,下起了大雪來了。
大雪紛紛揚揚落下,那一片雪花在空中舞動著各種姿勢,或飛翔,或盤旋,或直直地快速墜落,鋪落在地上。
山上的雪被風吹著,像要埋蔽這山的偉岸和冷峻。厲風號叫,風雪向密林遮蒙下來,一株山邊斜歪著的大樹,倒折下來,寒月怕被一切聲音撲碎似的,退縮到天邊去了!
陡然間,落起大塊的雪片來了,風嗚嗚地吼了起來,暴風雪來了。一霎時,暗黑的天空同雪海打成了一片,一切都看不見了,只見天地之間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紛紛揚揚的從天上飄落下來,四周像拉起了白色的帳篷,大地立刻變得銀裝素裹,恰如「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轉瞬間,大片大片的雪,便閃耀著銀亮的光芒,緊緊裹住冷冰山碩大冷寒的軀體,天空冷色陰骨,山峭如斧砍劈裂,松柏枝瓜猙獰。一隻死狼露出皓月銀白的獠牙,帶著惡毒的意念,帶著飢腸轆轆的無畏,空對著茫茫天地,冷靜地挺進死亡,在冷冰山浩瀚寬宏的冰冷軀體上再綴上一俱野獸的屍體。
放眼回顧,雪冷地寒,冰凝天固。陰寒的寂靜如萬物生命的覆滅,死亡滋味滲透於整個天地,千萬生靈透著無邊無際的陰魂鬼氣,死亡迷漫……
突然,一股黑色的風團疾速如箭,在雪地上旋起冰冷的銀光,剎時那股黑團便矗立於一塊巨石之上。
這是一個人,一個全身裹著黑色衣裝的人。
這人就靜立於巨石之上,一動一動,如同那隻死狼一樣的僵直。
死亡滋味……透滲著……
黑衣人孤獨地守護著陰冷的荒寂,唯一露出黑衣的兩眼似僵似活。
這時忽有一個聲音低聲道:「你到底是誰?」
黑衣人這時的兩眼就忽的露出尖銳的箭芒,射往另一塊巨石之上。那巨石上赫然也靜立著一個全身白衣的人。那人的白衣已同雪融為一個連體。
白衣人背對黑衣人而立,亦是靜如雕尊。白衣人問過那句話之後好久,黑衣人才道:「你——能戰勝他們嗎?」
白衣人仍然背對而立。道:「是你替我邀請他們的吧?」
黑衣人兩眼忽又爆閃疾光。略頓道:「是的,因為他們有這個意思,你也應該有。」
白衣人忽的一陣哈哈朗笑,笑聲一松,朗聲道:「不論閣下是誰,意圖如何,我天鯤鵬都要接下這場決鬥,不過,請問閣下以前替我解圍可是為了這場決鬥。」
黑衣人冷聲道:「不錯」。
白衣人道:「很好,以前我欠你的恩,今日我去完成你的目的。這場決鬥之後,我們已經兩清。那麼下次再見時,我們兩人之間應該有個交待,閣下意下如何?」
黑衣人冷聲道:「不錯,我們之間應該有個交待。」
白衣人這時忽的一轉身,一張雪白冷俊的面孔襯著兩隻冷傲鋒銳的鷹目,直視黑衣人。白衣人的嘴角有一道硬線蠕動,便一句一頓道:「他們——真——瞎了眼。」
黑衣人一動不動。
白衣人忽的旋身而動,疾速如飛,一條白影直傾山下,遠遠傳來沉厚充沛的朗笑。
黑衣人望著白衣人退去的方向,陰慘冷厲的目光慢慢收閉於眼瞼。哼哼一絲冷笑,一碾身,也疾快朝來路回去。
陡壁林間,一縷炊煙繚繞旋迴。一棟獵人的木屋孤寂寥疏,深嵌雪地,只露出半載赫黑色的屋壁,這種顏色的上方被一層積雪壓雕出一個銀亮的人字,炊煙就在那個人字的周圍盤纏留戀。
這時,就從那縷炊煙中傳來一聲生命的啼哭,緊連著那聲啼哭,又傳來更為雄壯的一聲連一聲的啼哭。
順著這強壯的生命音律,漸漸進入這獵人的木屋:木屋內,一堆木火正熱熱烈烈,並不時從火堆中爆出一個脆響的炸裂,而火苗便在這炸裂聲中忽然地壯大,使木屋中的一切瞬然間增添火紅的光彩。在這火紅的色彩中,更有一個光彩耀目的地方,使木屋平添浪漫詩情,使寒冷變得溫馨綿綿。
這是一個女人的臉,一個年輕母親的面龐,她目含慈祥溫柔,面掛疲憊喜悅,她的懷中正有一個新生命在啼哭吶喊,她的玉手輕托著這個嬰兒的臉,她輕輕地,彷彿是自語,又彷彿是對他人似的低道:「他長大了,一定會有許多姑娘追求他,他的眼睛很像你。」
這時候,嬰兒忽然猛烈地啼哭了一聲,母親便親呢的說:「乖兒喲,你真兇!」說完這句話,母親將自己嬌麗的面龐輕柔地貼在嬰兒的臉上,醉醉地說:「我有兒子啦,你會喜歡我的兒子嗎?你會的,就像我疼你愛你一樣。」
這時候就聽一個男人低沉著聲音道:「我會的,就像你疼我愛我一樣。」母親便在嬰兒的臉上輕輕的笑了,笑的極為坦然,笑的極為安祥。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就從那間獵人的木屋中渡出一個遍身雪白的人,那張雪白俊冷的面孔同寒雪相襯相依,嘴角的硬線,蠕動再動,那雙鷹目極銳利的掃視著冰寒的雪地,便空對著茫茫的雪地與森林,吶聲嫉喊道:「我會的,我一定讓他成為我的兒子!」聲音悲壯而渾厚,在冷冰山深遂的空間,蕩蕩漾漾,回聲不絕……
冷冰山天絕頂上,嫉風唳叫,暴冷襲身。平滑如鏡的天絕湖烏亮泛青,湖旁的絕命崖上立著一個灰衣長發之人,灰衣長發之人的手中托著一隻血色的斷臂,灰衣長發人兩眼緊盯著那斷臂的手中握著的一枚黑黑鐵牌,緊鎖雙眉,深思不語……
過了一會,那長發灰衣人,仰天長嘆一聲,兩手托著斷臂慢慢地朝絕命崖的邊沿走去。當灰衣長發人走至崖邊時,忽的回頭瞧了瞧絕命崖頂上那幾處絳紅的雪,略閉雙目,靜思半刻,又忽睜雙目,瞻視一下如鏡的天絕冰湖,便又長嘆一聲,慢慢旋身,便朝崖下投去。
在絕命崖萬丈峭壁的中間,有一棵千年古松,橫長於絕壁之上,樹冠如傘,枝條蓬鬆,松身深嵌於岩石之間。而在這棵古松之上,卻凹進一個三十多尺長的石洞,石洞之上又橫長兩棵較小的古松。這兩棵古松樹身短粗,但枝條都盤纏曲折,將洞口遮遮掩掩的甚是嚴密。
這時,忽從崖頂飄下一影,輕輕落於古松之上,隨機一縱,便又落於石洞洞口,影子一停,便發現此乃灰衣長發之人。灰衣長發人剛要進洞,忽的咦聲停望,兩眼直視洞口之物。
洞口赫然有一半白半紅之人橫躺於地。
灰衣長發人一見此情,就知此人是受傷昏厥,急探身細察傷處,才發現此人身受極重內傷,又被斷其左臂。又由於內傷極重,不能閉穴止血,使斷臂之傷口流血過多,此時此人已無續發之氣,若再誤半個時辰,此人性命定無法挽救。
灰衣長發之人急抱起受傷之人,疾奔洞內而去。進得洞內,灰衣長發人將受傷人放於一玉床之上,急封了受傷人的斷臂周圍之穴,止住流血,又急將受傷人的後背托起,雙掌抵住命門穴,一提周身真氣,將自身元氣輸入受傷人體內。
灰衣長發人眼中寒光閃爍,直接將體內真元刺入到受傷人的命門穴之中,並將他的所有經絡都導引運行起來,然後以極為緩慢的速度將源源不斷的真能灌輸到全身,劇烈的熱量傳遍受傷人的身體之中,令得他剛毅的臉龐因為灼熱而變得紅暈,他好似聽到了自己的經絡、血液、骨髓及神根、精氣被浩瀚的真能一點一點地撕裂重裝的聲音,痛入心腦,卻又好似新生。
三個時辰過去,二人皆頭頂冒出絲絲熱氣,受傷人的臉色由白而變紅,丹田中一股熱流在團團打轉,這時灰衣人將真能在周身運行后注入丹田,再由丹田疏散至身體四周,一手掌心向下,一手掌心向上,將五成真能運行至掌心,當感覺到掌心有一團氣體的時候,變化結印手勢,受傷人瞬間感覺到體內受傷的地方開始慢慢地在癒合。
這時灰衣長發人才停手止住,受傷之人雖仍不醒,但已能聽到清晰的呼吸之聲。灰衣長發人下了玉床,走至一石桌旁,伸手拿起桌上石瓶,倒出一粒橙紅的膠丸,送入口中。之後便又走到另一石床之上,盤膝打坐,顯是剛才給受傷人療傷時,耗去太多的功力,此時,不得不運氣復功。
不知是過了一天或是幾天,山下的那座木屋,忽然生出一股烈火,只見一片火海滿天橫流,瘋狂的火浪一個接著一個,張牙舞爪地彷彿想要把天空也吞下去。火海的下方煙霧瀰漫,彷彿浸透了烏煙的五月的濃雲降到了地面一樣。它的上面,好象矗立著一座顫巍巍的搖晃不息的火焰山。
空而起的焰火光彩奪目,時而像是一隻鳳凰衝破雲霄,時而像是一層火紅的薄暮四散開來,時而如同閃爍的夕陽照向大地的最後一縷陽光,久久的凝結在空中,濃濃的火光,將雪地映的燦爛如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