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現實骨感
因為程皓已經提前來打掃過了，所以工作室裡面其實並沒有太多需要收拾的東西。
但為了讓唐澍多在外面呆一會，他硬是磨磨蹭蹭的，把整個工作室又打掃了一遍，又在工作室吃了午飯和晚飯。等兩人從工作室回來，已經是晚上八點鐘。
華燈初上，兩人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路邊已經擺了許多小吃攤點，各種誘人的香味在空氣中瀰漫。
程皓吸了吸鼻子，跟旁邊已經不害怕路人的唐澍說：「我們去吃點宵夜吧。」
程皓當然不餓，他只是想要趁熱打鐵，多拉著她接觸更多的人。
唐澍轉頭看著夜宵攤子邊聚集在一起高聲說笑的人群，其中有兩個聲音特別大，高個子的打鬧似的抓住矮個子的衣領。
唐澍心中一緊，想到那天一堆人圍堵她推搡她的樣子，那種無人相信的委屈，憤怒卻無力的感覺再次涌了出來，她的胸口像是被一塊巨大的鉛鐵堵住了，呼吸急促，臉色大變。
唐澍覺得自己再待下去就要窒息了，她忍著巨大的噁心，扭頭踉踉蹌蹌的走了。
她的情緒變得太快，剛才還在跟程皓說笑，一瞬之間，就已經泰山壓頂，巨浪滔天。
程皓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往前奔去了。
程皓愣了一下，快步跟上去扶住她：「你怎麼了？」
話音剛落，唐澍更是像逃命似的忽然猛跑了起來，程皓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更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怕她有危險，他趕緊追了上去。
唐澍只想趕緊離開這裡，逃離這種壓抑的，讓她窒息的感覺。因為跑得太快，晚上路燈也暗，她沒注意到路面上有塊磚已經翻起來了。
唐澍的腳一下拌在了磚上，因為速度太快，程皓沒來得及扶住她，下一秒，她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唐澍，你沒傷著吧？」程皓還是慢了一步，他衝過來把地上的唐澍扶起來。發現唐澍渾身發顫，臉色發白，一臉呼吸不上來的痛苦表情。
程皓知道，人在生氣或是受到刺激的時候，體內的交感神經過度興奮，代謝加快，需氧量增加的同時產生的二氧化碳也多。機體調節呼吸節律加深加快就會引起心肌性缺血，讓人感到喘不過氣。她這樣子，明顯是情緒上受到了強烈刺激，需要調整呼吸。
程皓趕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紙袋遞放到她面前：「聽我的節奏，呼，吸，呼，吸……」
幾乎喘不上氣的唐澍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她像是跑進了一片有瘴氣的迷霧深林里，找不到來處，更尋不到出處。就在她痛苦得快要呼吸不上來的時候，忽然聽到有個聲音說：「呼，吸，呼，吸……」
她跟著這個聲音，慢慢調節呼吸，情緒總算慢慢冷靜了下來。
呼吸順暢之後，唐澍眼前的迷霧也消失了。出現在她面前的，是程皓那張焦急擔心的臉。
「好些了嗎？」看她眼神終於定在他臉上，他趕緊問說。
唐澍搖頭，表情焦慮：「回家，我要回家。」
她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剛要邁出步子，就疼得「哎呀」一聲，眼睛眉毛皺到了一起。
路燈下，程皓看到她的膝蓋和手肘都跌破了皮，右腳的膝蓋傷得尤其嚴重，血已經滲了出來，順著膝蓋流了下來。
他臉色微變，一把將她公主抱起，大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唐澍把臉埋進他的胸前，想把這世上的紛擾全都隔在腦後。
他不敢再跟她說話，怕再刺激到她。
抱著還微微發顫的她，程皓邊走邊回想剛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從工作室往回走的時候，一切都很正常，她的情緒也很穩定，她的情緒變化，是在他邀請她一起去吃宵夜的時候發生的。
他之所以提出去吃宵夜，是想帶她去當年她最喜歡吃的那家素肉攤子那，一是讓她重溫當年的美味，二是讓她想起她當年雖然辛苦，但依舊幹勁滿滿的自己。他想借著今天這股好勢頭，一鼓作氣的再次邀請她加入雲上。
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看來還是他太心急了。
宵夜攤上的食客有划拳喝酒的，有光著膀子吃串的，有喝得鬼哭狼嚎的，有玩得忘乎所以的。這些人比白天他們在馬路上遇到的路人，和在超市裡碰到的按順序排隊採購的人要更直接粗暴。
程皓光想著讓唐澍多接觸人，多出門跟人交流，但卻忽略了她的適應過程。他想到她剛才的反應，估計是宵夜攤上划拳笑鬧的人的表情和動作嚇到了她，看著她手肘和膝蓋上的傷，程皓一陣自責。
抱著唐澍回到家，他幫她清理完傷口，包好紗布，唐澍依舊沒從剛才的事中抽離出來，整個人蔫蔫的，這個狀態又回到了他剛見她時的樣子。
程皓擔心她晚上睡不好，給她熱了一杯牛奶，讓她喝了助眠。
唐澍捧著程皓塞到她手裡的牛奶，眼神渙散，心事重重，根本不喝。
程皓坐在她旁邊，小心的問說：「你要是不想喝牛奶，我再去給你調一杯蜂蜜柚子茶。」
唐澍忽然把牛奶杯子「啪」的一聲放在桌上，站起身，冷冷說：「不用了。我今天累了，先睡了。」
程皓愣了一下，趕緊站起來扶著她：「行，那你一會有什麼需要再叫我。」
唐澍沒說話，面名無表情的在程皓的攙扶下走進房間。程皓為她蓋上涼被讓她躺下后，又問了一遍：「熱牛奶有助睡眠，你真的不喝點嗎？」
唐澍直接閉上了眼，程皓看著她緊鎖的眉頭，叮囑道：「晚上要是有什麼不舒服記得叫我。」
唐澍的手緊緊拽著被子，還是沒回應他。
看她拒人千里的樣子，程皓沒有辦法，只能關上燈，關了門，慢慢走了出來。
為了防止唐澍晚上叫他他聽不見，程皓把自己的房門敞開著。自己坐在桌邊，開始寫今天的日記。
自從住進來之後，他每天都會記錄唐澍的變化。
今天是他跟唐澍一起住的第十一天，她已經從原來飲食不規律，不出門甚至不下床的狀態，變成了在他的監督下，三餐按時吃飯，每天晚飯後跟他出去走半小時。
而唐澍也從一開始只聽不說，到現在慢慢跟他有了交流。這十一天里，在他的不斷努力下，她終於願意在白天跟他出去了一次，也就是今天的這一次。但沒想到，晚上竟然發生了這種事情。
從今晚唐澍的反應來看，程皓不知道今天她到底受到了多大刺激，更不知道他們這十多天建立起來的信任，經過今晚的事，會不會又被打回了原點。
程皓嘆了口氣，都怪自己太過心急了。
他做好了重新再來的準備，他不怕失敗，只怕唐澍不願意去接受正規的治療，她要是不接受專業的心理治療和藥物治療，病情就無法根治。如果找不到她的痛點，她就會反反覆復的受傷害，他真不想再看著她這麼痛苦下去了。
程皓雖然不是心理醫生，但他也經歷過低谷。他知道人在低谷的時候，只要能保持充足睡眠、合理飲食和持續運動，就能讓情緒穩定。
他在本子上寫上了這幾條堅決貫徹的要點，然後開始重新制定新計劃：她要是不願再出門，那他就在家陪著她看電視。就看那些她之前推薦給他看的那些搞笑綜藝八卦節目，還有那些美好的，治癒類型的電影。
每天吃完飯就跟她玩一些她擅長的遊戲，比如飛鏢，魔方，用這些東西分散她的注意力……
程皓想要按著自己的計劃，循序漸進讓她慢慢回到人群中。從他之前的計劃來看，唐澍配合得很好，也肉眼可見的向好的方向轉變。只是他心太急了，這次，他要吸取教訓，要耐心耐心再耐心，同樣的錯誤不能再犯第二次。
程皓看著寫得滿滿的五六頁紙，打了個哈欠。起身去喝水的時候，他又看了眼唐澍緊閉的房門，沒有任何動靜。
此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沒有動靜說明她應該是睡了，畢竟今天跟他去辦公室搞了一天衛生，體力消耗大，估計也沒這麼多精力再胡思亂想了。
此時的程皓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他默默在她門口站了一會，確定沒有聽到任何的抽泣聲，這才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
當初他之所以說服丁丁騰地方讓他住這，就是因為他知道人在低谷的時候，必須要有人在旁邊督促和陪伴。好在丁丁跟老程都很支持他，他才能這麼順利的接手照顧唐澍的事。
這幾天唐澍的變化給了他信心，今晚上的事也給他敲響了警鐘。但他相信，只要他不放棄，再多給她點耐心，唐澍終究一天，會變回原來的自己。
因為，他見過她不服輸，不放棄的一面。
唐澍的新計劃制定完成後，程皓洗了把臉，回到房間，打開電腦上的文件，點開了二代聚寶盆的三維模型，看著視圖裡的三維模型，他在心裡說：唐澍，你快點要振作起來，我們是時候開始反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