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把手給我
林悅站在第一排,她能最近距離看到對面男國護隊的訓練,范梟正在訓斥一個每天早上遲到的新生。
「林悅!出列!」白琪琪皺著眉頭。
林悅向前邁了一步。
「答『到』了嗎?重來!」白琪琪命令。
林悅退回去又來了一遍,昂首挺胸,「到!」
「你剛才看什麼呢?我講了什麼你聽到了嗎?重複一遍!」
林悅看著白琪琪板著臉,心生畏懼。
白琪琪是國護隊女神級別的領隊,林悅見過她穿便裝的樣子,身高一米七,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凡有那麼一絲攀比心態的女生都會在白琪琪面前自慚形穢。
林悅看著英氣逼人的白隊長,一時語塞。
「田徑場,四圈。」
林悅長舒一口氣,正邁出左腳,白琪琪又疾聲厲色批評道:「打報告了嗎?」
「報告!」
「五圈。」白琪琪指著遠處的田徑場。
「是!」
可悲的是早上一二節沒課,不然五圈的懲罰有望落空。
林悅穿著短褲在田徑場上慢跑,雖然已是九月金秋,但太陽一升起,溫度還是居高不下。
林悅跑著跑著汗水就浸濕了短袖,她擦著額頭的汗,遠遠看了一眼剛下訓的范梟,那身迷綵衣襯得他格外俊朗。
范梟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林悅。
有那麼幾秒,他站在原地,望著空無一人的操場,有個女孩正頂著太陽,一圈一圈奔跑。
林悅笑了,她的腿已經像灌了鉛似的笨重,但她心裡很甜,她知道有個人在關注她。
哪怕只是驚鴻一瞥,都恍若一世紀的陪伴。
「你有點過了吧。」范梟在食堂啃著饅頭對白琪琪說。
白琪琪把桌子一推,范梟碗里的豆漿漫出了幾滴。
「怎麼了?我也要去受罰是嗎?」范梟把饅頭放回盤子里。
「你很期待吧?跟她一起跑步。」
「打住!我不喜歡她好嗎?但是我實在看不慣,昨天你讓一個女生加練了兩圈,結果人家上課遲到,輔導員找到咱們團委老師那裡,要求更改早訓時間,是我替你承擔下來了。你還不知道吧?」
「那個女生不說,我怎麼知道她早上有課?」
「你就應該先問人家一下,畢竟新生剛到,都不太敢替自己辯解。還有,懲罰分很多種,沒必要一直跑圈,大家都沒吃早飯,訓練強度一加大,身體遲早出問題!」
白琪琪垂下眼皮,把范梟的卡扔到盤子里,直接從側門走了。
范梟沉著臉,起身時,椅子在地上「刺啦——」響了一聲。
周圍同學都齊刷刷回頭,看著范梟學長單肩挎著書包,去窗口刷了一杯豆漿、兩個包子。
林悅跑完五圈上氣不接下氣,面紅耳赤地躺在草坪上休息。
湛藍的天空漂浮著幾縷白雲。
高中老師說:「等你上了大學,想怎麼玩怎麼玩,沒有人管你。萬一找不著對象,輔導員還包分配呢!」
她幻想了無數次青春美好的校園生活,就這樣在日復一日的早訓中灰飛煙滅。
她閉上眼睛,隔著眼皮,看到的全是太陽紅色的光暈。
她平攤在草坪里,想著要是把喜歡范梟的心思告訴導員羅恆,會出現什麼結果呢?
「起床啦!」
林悅睜開眼,藍天白雲下那張英氣的臉不是別人,正是范梟!
她急忙坐起來,范梟剛好站在太陽射過來的地方,為她撐起一片陰涼。
「你還真實誠,她讓你跑五圈你就跑五圈,加上國護隊本來的訓練,你今早上跑的有八圈了吧?」
范梟把飯遞給林悅,「我看你睡得挺香,不打算吃飯啦?國護隊的營養補助,給你。」
林悅聞到了包子的香氣,她的心都包裹著甜甜的味道。
她接過袋子,看到了兩個又大又白的包子和一杯黑芝麻豆漿。
「太多了,我吃不了。」
「這你都吃不完?」
范梟想到『瘦骨嶙峋』的白琪琪每天早上都是這個飯量,不免對林悅的胃口感到震驚。
「行吧,你分我一個包子,剩下的得吃完啊!」
范梟低頭從袋子里取包子時,和林悅只有幾毫米距離。
她心跳有如擂鼓,一抬眼就看到了他長長的睫毛和耳垂上的一顆小痣。
范梟站著吃,依舊為林悅擋著刺眼的陽光。
「其實我覺得粉條一般,青菜的更好吃,只不過味道有點淡,很多人吃不慣。」林悅嘗試著和范梟找話題。
「白琪琪喜歡吃,我都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愛喝那黑不拉幾的豆漿,原味不更好嗎?你看你多正常,她都不知道學習學習。」
林悅像被當頭澆了一桶冷水,涼意刺骨。
「你們是男女朋友?」林悅難受地咀嚼著她並不喜歡的粉條,心口像塞了一團棉花。
「說來話長,低調低調。」范梟皮了一下,想讓氛圍輕鬆一些。
林悅逞強著笑了一下。
「難怪我經常看到你們在一起吃飯。我還以為你們在探討什麼軍事方略。」
林悅佯裝不在乎,她不敢抬頭,她不想自作多情,她要保留最後的驕傲。
但此時,她的臉色的確極為難看。
「謝謝你的早餐。你不上課嗎?我要去上課了。」
林悅搪塞著,沖范梟笑了一下,提著沒喝完的豆漿,朝操場門口走去。
過了門口轉角,林悅使勁把豆漿甩進垃圾池,可心裡的疙瘩並沒有擺脫。
她向宿舍樓走去,不敢回頭。
學院素拓活動定在周六,活動中心其實是學校最大的舞蹈排練廳。
除了玻璃大門,三面都裝有鏡子,木地板很有彈性,踩上去軟軟的。
「我感覺這地板要斷。」姜迪踮起腳尖,頗為擔心。
「就你這小身板在上面跳一百下都沒事。」蘭歆爾說。
「我還小身板,你別恭維我了,我這就是大身板,壯!」說著秀了一下還沒有成型的肌肉。
「好了好了,別跟男生似的,女孩子要矜持,看看悅悅多優雅。」
蘭歆爾索性轉移話題。
林悅完全處於狀況外,她站在單杠旁一邊壓腿,一邊茫然地看著舍友齊刷刷看向這邊。
「我感覺悅悅不怎麼說話的樣子。」舟舟小聲說。
「慢熱型都是這樣,以後就好了。」蘭歆爾喝了一口苦丁茶。
「咱們別關注別人,人家有自己的追求,說不定林悅這周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不想說話也很正常,咱們別瞎操心了。」
姜迪一本正經地分析著,在普通話和河南話之間切換自如。
「吆!迪迪你咋這麼懂悅悅呢?是不是喜歡人家?說!如實招來。」
「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女生怎麼能喜歡女生呢?」
蘭歆爾和舟舟對視了幾秒,仰面長笑。
「這有什麼好笑的?蘭歆爾你別喝苦丁茶了,補藥喝上火了又喝苦丁茶敗火,我真服了你了。」
素拓環節之一是男女生面對面站著,聽從老師的指揮,完成既定動作。
由於分配是隨機的,林悅對面恰好站了個畫風極其誇張的詹森傑。
為什麼說他畫風不和諧,想象一下:
九牧王休閑襯衫搭配馬克華菲立領風衣,斐樂休閑褲搭配耐克詹姆斯17代球鞋,門口的柜子里還放著他的阿迪達斯霹靂道雙肩包。
林悅不認識這些牌子,她只把詹森傑當作一個注重個人衣品的精緻男孩。
一旁的余洋早已垂涎三尺,她對品牌的認知度,可謂新生裡面少有的天才。
余洋對詹姆斯的球鞋可望而不可即,可這個人,卻買到了最新獨家款。
活動第三個環節,老師用麥克風說:「現在,請男生伸出手,女生把手指立在男生掌心。」
林悅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立在詹穆森掌心。
「請男生在我倒數五個數后,抓住對面同學的手,這個有的是異性有的是同性,我不太清楚你們的站位啊,但是大家放開一點好不好,釋放天性。來,五,四,三……」
林悅焦急地等待著,老師才數到「二」,林悅就把手縮回去了,等數到「一」,詹森傑自然沒能成功贏得遊戲。
「把手給我!」詹森傑突然冒出一句。
她比林悅高出二十公分,加上他頭上的捲毛,整個人就像一座要噴發的火山。
「你不遵守規則!」
詹森傑瘦削的臉龐,濃重的夾雜著粵語的南方口音,讓林悅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把手給我!」詹森傑重複著,顯然有些惱火。
林悅把手抬起一點點,詹森傑立即就抓住了她的手。
林悅嚇壞了,第一次有男生這麼使勁地抓住她的手。
余洋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上前把詹森傑推開。
「你要願賭服輸。」余洋擋在林悅面前,以為她被欺負了。
「她不遵守規則,老師還沒數完她就把手縮回去了。」詹森傑這一句已經完全是粵語了,周圍沒有一個人聽得懂。
老師開始維持紀律,余洋回到原位上,但一直關注著詹森傑的動態。
余洋認為,富二代會從金錢上獲得尊嚴感的滿足,一個人一旦自信心爆棚,就會覺得高人一等。
就目前而言,詹森傑就是那類自信心爆棚的有錢人。
「好,請同學們回原位,咱們交換角色,來,準備好了嗎?我依舊倒數五個數,五,四,三……」
林悅這次故意慢了一個數,老師數完「一」,又過了一秒,林悅才抓。
詹森傑當場笑得停不下來。
「你那麼怕我嗎?你是不是沒談過戀愛啊?」
詹森傑話音未落,護花使者余洋又跑過來把林悅拉到一邊。
「談戀愛了不起啊?你是談了幾十個還是幾百個?你怎麼不上天呢?欺負女生了不起嗎?我要是陪你玩,保證你跟『贏』這個字說再見!」
「我的搭檔是她不是你,誰要跟你玩啊?」詹森傑兩手抱在胸前。
「他叫什麼名字?」余洋回頭問自己原來位置上的男搭檔。
「詹森傑。」男生回答。
「詹森傑,咱們來日方長,姐陪你慢慢玩!」
詹森傑不以為意,也沒有正眼看余洋,只是換了委婉的語氣對林悅說:「抱歉,我剛才態度不好,不過,你同性緣這麼好,不會是『百合』吧?」
「我不是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你的方言。」
詹森傑眯著眼睛表示不可思議。
方言?這可是粵語啊!是香港BTV的影視語言!面前這個女生居然不知道他在講粵語。
在他看來,林悅90%是單純,9%透露著傻氣,1%有著和他妙不可言緣分。
既然難得有這1%的緣分,何不進一步了解一下這個傻乎乎,還故作矜持的女生?
他盯著林悅胸前的名牌看了許久,才辨認出這兩個簡體字。
「你叫林語?」
「林悅。」她說完下意識地捂了捂胸口。
「噢,林悅,這字我看不太懂。」
「你是外星人啊?」林悅對詹森傑看著自己胸部地舉動十分厭惡,詹森傑卻絲毫沒有聽出她語氣中的不滿。
「自我介紹一下,來自地球,廣東人,我們不吃福建人。」
詹森傑強調,逼近林悅,快湊到她臉上了,林悅往後一閃,打了個趔趄。
詹森傑下意識拽住林悅地胳膊,林悅的整隻手都快被他拽的脫臼了。
他的力氣怎麼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