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姦細

第八十三章:姦細

第八十三章

天黑以後,秦軍敲響了鳴金聲,甘羅站在高台上,遠遠地看著城牆腳下成堆的屍體,心裡一陣傷感。

那些士兵的模樣仍歷歷在目,巡察營地時,甘羅見過他們,只是不知道他們的名字,這次攻城后,他們死了,他們的名字也隨著戰場上漸漸落下的塵土沉入大地,永遠地被人遺忘。

不過,那些活下來的人,他們的名字會被記載到軍功簿上,獲得應有的榮耀和賞賜。

甘羅回到了自己的營帳,不久后,各千夫長派人送來了陣亡和殺敵的戰報,高高的簡牘堆在几案上,甘羅隨手取下一卷,開始查看今日的戰果。

每翻閱完一卷簡牘,甘羅的腦海里都在浮現著那些士兵們戰死時的身影,但漸漸地,甘羅也麻木了,心裏面那僅存的一絲傷感,也變得像塊石頭似的,再也生不起任何波瀾。

帳外響起了一陣是瑣碎的腳步聲,有些急促,衛兵掀開帳簾,向甘羅稟告道:「大人,千夫長司馬靖抓到一個敵軍姦細,正在門外聽候。」

「讓他們進來。」甘羅回答道。

司馬靖推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進來了,那個人穿著黑衣,但衣服已經被劍鋒刺破,露出大片的血跡,那人的面巾也被扯到頷下,將本來面目現了出來。

「大人,我剛才夜巡營地,見此賊從軍營里躥出來,頗廢些功夫才將他拿下,特來請大人發落。」司馬靖一把將姦細推在地上跪著,如是說到。

甘羅朝那姦細打量幾眼,隨問道:「你夜探我軍營地,所為如何?派你來的,又是何人?」

那姦細見大帳里正坐的是一個很年輕的少年,眼神中顯出一絲驚奇,但又轉瞬即逝,似乎已經料到了什麼。

不過,他並沒有說話,他始終死死地看著甘羅,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大人問話,還不如實招了,是想再吃些苦頭么!」司馬靖一腳踹了過去,將那姦細踹得吃了口土。

姦細重新挺起身軀,仍然面不改色,冷冷道:「你們殺了我罷。」

「還敢嘴硬!」司馬靖嗖地一聲拔出佩劍,將姦細的耳朵削去一隻,那隻耳朵順著劍鋒飛出幾尺,然後滾落在地上。

姦細被這劇烈的痛楚逼出一頭冷汗,他咬著牙,身體也不自覺地顫慄起來。

汩汩而出的血將他的臉和脖子染的鮮紅,他忍著痛楚,艱難地說到:「秦賊無道,天下共誅之!」

「哼哼!宵小之輩也敢如此放肆!」司馬靖聞言大怒,欲再削掉他的鼻子,卻被甘羅抬手示意阻止了。

甘羅起身向姦細走過去,嘴裡不緊不慢地念到:「你若招了,我保你不死,如何?」

「保我不死?」姦細冷看一眼甘羅道,「大丈夫死則死矣,有何懼哉!」

「倒是挺有骨氣。」甘羅淡然道,轉又向司馬靖問到:「搜過他身上有什麼東西嗎?」

司馬靖道:「末將抓到此賊便立即押來,還尚未搜過。」

鋥...!

司馬靖話音剛落,甘羅已經用短匕割開姦細的胸前衣衫。

「墨...墨家?!」司馬靖看著姦細胸口上所黥的墨字,如是驚道。

與司馬靖一樣驚訝的,還有這個姦細,只不過,他是驚訝於甘羅手中的匕首,那把公羊恆的匕首。

「你...你怎麼有公羊統領的魚腸劍!公羊統領是不是你殺的!」姦細朝著甘羅聲嘶力竭地吼到。

甘羅在姦細的懷裡翻找著,很快,甘羅找出了一個兩寸大小的圓球,那上面有著奇怪的紋理,看起來應該墨家製作的機關。

「他是我殺的,」甘羅冷冷道,「可是這魚腸劍卻是他送我的,說起來,當時眼錚錚看著那個怪老頭死了,我沒有多麼歡喜,反倒有幾分憐憫之意。」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姦細瘋狂地掙扎著,想要掙脫綁在身上的繩索,他雙眼滿布血絲,方才還是凜然受死的模樣,現在卻變得像個籠中凶獸一般狂吼。

甘羅卻不看他,只是擺弄著手裡的木球,這個玩意兒裡面藏著東西,搖起來有細微的響動,想來應是軍營里某人通敵的物件。

「那日公羊恆劫走燕丹,與河東郡尉和蒙少將軍的幾千人馬廝殺於河水之畔,後來聽說墨家賊子逃了幾個,莫非你就是其中之一吧。」

「啊...!秦賊!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甘羅直視著面前的姦細,兩人目光相擊,猶如一個獵人正在冷冷地看著捕獲的獵物。

「帶下去,殺了吧。」甘羅緩緩地說到,「將他的人頭懸於轅門高桿上。」

「喏!」司馬靖喊到。

「對了,」甘羅補充一句道,「明日派人傳消息到各營,若有誰知道解開墨家玲瓏鎖的法子,速來我帳中議事。」

「大人,何不讓此賊解了這機關,再行殺之?」司馬靖問到。

甘羅轉身回到几案處坐下,道:「這你就別管了,照做吧。」

「是,大人。」司馬靖說罷,旋即帶著幾個士兵將跪在地上的姦細拖了出去。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姦細仍在嚎叫著,片刻后,隨著一聲刀斧斬下人頭的咔嚓聲,這瘋狂的嚎叫聲終於停了。

天亮以後,陷陣營的士兵經過一夜的休息,又開始忙碌起來。

甘羅帶著護兵們走在營中,看著四周士兵正在各自做事,他們是那麼平凡,平凡得像螻蟻一樣。

有些士兵在維修攻城器具,有些士兵在擦拭著手中的兵刃和身上的鎧甲,也有一隊一隊的士兵在運送物資搭建新的箭樓和鹿角。

再過一兩個時辰,這些士兵又要進行新一波的攻城了,也不知他們能否活下來。

軍營腹地的高桿上,掛了六顆人頭,其中一顆就是昨夜那個姦細的,另外五顆,是犯了軍紀被斬的。

秦國的士兵在戰場殺了敵,自然有豐厚的獎賞,即便是最普通的沒有任何軍爵的士兵,如果他能斬首一級並活了下來,都能獲得五十石的俸祿,成為伍長。若哪個勇士能斬首十級,那便能成百將,得以免充更卒,有良田百畝之賞。

可是,戰場廝殺有進無退,能夠活下來的人實在太少了,在這數以萬計的士兵中,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勇往無前不懼生死。

有的士兵臨陣脫逃,有的士兵殺良冒功,一旦被抓住了,迎接他們的將是人頭落地,他們的親族也會被連坐,發配為奴。

掛在半空中的人頭血淋淋的,頭髮散亂地搭在臉上,沾染著泥垢與血污。

即便隔了一兩丈遠,甘羅也能清晰地看見那脖頸處露出的血肉和白骨,若尋常人看了,怕是要當場嘔出來罷。還有那麼兩顆人頭的表情,竟仍然保留著死前驚恐至極的模樣,扭曲而猙獰,讓人心裡發毛。

一個騎兵拍馬趕來,在甘羅身邊跳下。

「大人,末將先登營校尉陳兆,百里統領有事相議,命我前來告知大人,請你立刻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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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第一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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