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01:艷囚

番外001:艷囚

白色的羔羊毛毯,鋪滿小屋的每一個角落,顯的柔軟而又華麗。毛毯上,是一張小几和一張寬敞的紅木靠。小几上置了雕刻精美的香爐,還有一個八角果盤。紅木靠則罩上了厚實的棉花和紗布,再在最外層包裹以北黎之地才有的名貴橘色繪畫錦緞。如果不是四周圍成牆的那一道冷冰冰的鋼鐵柵欄,和正門上特大的鎖鏈,這裡的一切,一點也不似在監牢中。

樂正瑤此刻就靠在紅木靠上,肚腹上還加蓋了紅色狐狸皮裘子。她並沒有入睡,而是眼神迷離的盯著不遠處一個半人高的黃金座鐘。黃金鑄就的指針跳動著,示意著時間如沙一般流逝而去,滴答滴答的有節律的聲音,流轉在這華麗而又死氣的房間里。

一切彷彿凝起,只剩下那滴答聲和那指針的轉動節律。

守著的二名下人,不時的回頭,偷偷的打量樂正瑤。他們不敢直眼打量,是因為樂正瑤的身份。是的,她的年紀並不大,頂多也就十七、八的樣子,但是她是橫河鎮第一富商:圖老爺的正室,雖說是續弦的,但也是正妻不是。而且,她人雖被遣送到老宅關押起來,但是圖老爺也著人將這個原本破敗不堪的老宅一居,改造的富麗堂皇,並叮囑過他們二人,不得對夫人有半點不是,不得讓夫人受半點委屈,可見,圖老爺對夫人,還是鍾愛的。

也確實是要鍾愛了,似夫人這般容顏驚如天人的女子,世上能有幾人?若不是這次出了事,依照他們在圖家的奴僕等級,是絕對無緣親見到這位傾城傾國的美麗夫人的。至於出了什麼事情會令老爺將這位美麗的瑤夫人囚禁在著老宅中,他們就不得而知了,就是那些向來有小道消息的婆娘嘴裡,也沒有半點風吹出來。

只可惜,夫人自從被關進這裡起,就一句話也不說,每天,除了送吃食來的時候會動一下外,其它時間,都是一動不動的看著那座黃金鐘,仿如石雕。

不遠處,傳來紛亂的腳步聲,守門的二人忙的立直身,面無表情,目不斜視。那麼多人一道過來的,肯定不是送食的小丫頭。

進門來的,是一個清瘦的老頭,發全白,臉色略顯憔悴,老年斑點明顯。衣著卻是考究,守門的二人雖識不得那身俅皮是狐狸還是貂的,但約略知道他這一身衣服,夠他們不吃不喝苦幹三五年的。這便是他們的主子---圖老爺。他的身後,是圖大管事,再後頭,就是些伺候的侍從了。

大管事一個手勢,後面的人就都止步門外未跟進來屋。守門的二人忙的上前作禮,喚一聲老爺。圖老爺的目光,從進門起,就落在鋼鐵柵欄里的瑤夫人身上,他哪裡作睬那行禮的下人,早已急步向里進,並大聲叮囑管事的,「都離開這裡遠遠的」

圖大管事拉著臉、揮著手打發開了不相干的人,但是他自己,則留了下來。他站在門旁,一雙眼,也是直打量裡頭的瑤夫人,臉上,露出几絲得意的笑來。

樂正瑤只是悠然的將目光從黃金座鐘的位置上移開,然後看向過來的圖老爺,她的夫,一個整整大了她五十三歲的老頭子。

樂正瑤是樂正家的三小姐,庶出,容貌卻是樂正三姐妹中最出尖的。

樂正家早年也有人在朝廷上為官,後來出了事,被貶到橫河鎮做個縣官。到樂正瑤父親樂正望這一輩,小縣官也沒的撈上,做小本生意又拉不下讀書人的臉面,就一直是靠前幾年積累起的積蓄過活,住的吃的用的,包括丫鬟僕人,哪一樣都化的不節儉,沒幾年,樂正家也就表面風光,內地的,不過是個負債纍纍的空殼子。為了維持樂正家的風光和奢華,就需要攀附上真正的有錢人家,比如,剛死了妻又想續弦的圖家,真正的、富可敵國的富戶。

樂正瑤,便是樂正家恢復容光的犧牲品。愛她的母親早已去世,不愛她的那些所謂的親人,只不過把她用來換更多的吃的、穿的、用的,換更多使喚用的下人。

她哭過、抗爭過、逃過。無用。最後還是被捆綁上雙手,塞上嘴巴,逼上花轎。

好在圖老爺寵她,依她,順她,就連洞房花燭,她不願意,他就不強來。平日里,也只是讓她陪著看看書,喝喝酒,吟詩作畫。外人眼裡,她日日夜夜陪著圖老爺,其實也就幾人知道,不過是圖有夫妻名,並無實。

樂正瑤看圖老爺想著事的同時,圖老爺也正看著她想著他所想的事情。

他雖然名媒正娶的她,但實際上,她是他的寵物,是他的金絲雀,是聊慰他寂寞的消遣品,所以,就算是將她關起,也要設一隻金籠子。

他並不特別在意她的美,那流玉一般的肌膚和仙女一般的容顏,已經不再讓他有年輕時候的狂躁,他喜歡的,是她彈的琴聲,她撫出的琴聲里,有一種安靜的悲傷,就似天上下來的仙女,失去了回天宮的力,然後就只能夜夜輕嘆。他百聽,而不厭。

所以他對她好,他以為她會這樣一直一直的做她的圖家夫人,等他去了,就讓兒子送她去老廟祠堂清守佛燈,了了後生。卻不想,半個月前的一個夜晚,她,卻是收拾了貼身細軟,打算逃離。

他尤記得,被圍捉住的她,竟神情輕鬆的笑起。

他以為她只是耐不住寂寞,想要逃離。但是很快的,讓他痛心的真相被挖出來了:數天不見蹤跡的圖任海,他唯一的兒子,圖家財產的唯一繼承人,死了。屍體從大湖底撈上來,已經浸泡的發白髮胖,死因,是被捆著石頭沉到湖中溺死的。而在圖任海的身上,尋出了樂正瑤的手帕,緊而在圖任海的書房,尋著了樂正瑤寫的約圖任海見面的便條。圖大管事將兩件東西擺出來,又狠揍了一頓圖任海的近伺,那人才招供,少爺最後一晚,是出去,見的瑤夫人。

瑤夫人,不就是她么那麼他兒子的死,自然與她相干。

他是很寵她,很喜歡她,但是和兒子比起來,她什麼都不是。畢竟女人多的是,但是兒子,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有了。

想起圖任海,這個他晚年才喜得的貴子,圖老爺就一陣的心疼。再看樂正瑤時,心裡的恨意醞出殺機來。圖老爺想,無論她是出於什麼原因殺了圖任海都已不重要,因為圖任海已經死了。現在,他一心要她死,來為自己那慘死的兒子報仇。

「來……」

「老爺……」

圖老爺轉身欲喚來進來,將瑤夫人拖出來帶走。但是話未說完,卻是被她更高的一聲「老爺」給壓下了去。圖老爺沒有再叫人進來,而進到一半的圖大管事,也沒有再退回原處。

「我來,並不是因為你私跑之事,而是……而是我兒的屍體已經找到,在他的書房也找著了你留與他的字條,他的近伺更是招供,他最後出去的那一晚,是去見的你而就在我兒失蹤的當天半夜,你就想要逃跑,你說,不是你殺的人,你為何要逃?到現在,你還有什麼要狡辯的?」圖老爺手指著樂正瑤,整個人都在顫抖,他實在是想不明白,她殺他,是為何?難道真如圖大管事委婉提出的:是恨他一個老頭子毀了她的青春年華,要讓他後繼無人的報復么?又或者是,她和他的兒子,本來就有……圖老爺不想往下想。

樂正瑤飄了圖大管事一眼,拱著手,跪地,頭卻是高高的向上抬起。她抿抿薄薄的唇,似在下定很大決心。

她其實早就知道他會來的,也知道他來的時候,必然是帶著那圖任海死亡的消息。所有的一切,她早就知道了,只是那個對手站在更有利的位置,他的陷害,他的脅迫,他的栽贓,她都沒有辦法化解去。她那夜的私逃,只不過是用了「陷入絕地而後生」的兵法之術。樂正瑤的視線穿過圖老爺,看向不遠處淺笑噙含的圖大管事。

圖老爺到底是老了,身邊人的狼子野心,居然看不出來。而她是不得說的,就算是真相,從她嘴巴里說出來,也虛弱的沒有半點力量。因為一切都已指向她。圖老爺沉浸在悲傷中,恐怕要多想,也難。更何況,那隻狼背後的人,還是圖老爺的親身女兒。

但是就這樣順著他們設計好的線路死去,樂正瑤好是不甘心。她的人生從來都被別人擺布著,她的抗爭從來沒有得到過勝利,但是還是要抗爭,為了肚子里,已經孕育著的小生命。

他和她的孩子。

「我--懷--孕--了」樂正瑤深吸一口氣,拋出了重重的四字。然後眼睛死死的看向圖老爺。他的驚愕,氣惱,憤怒,憎恨,都是里所應當的,但是他最後的態度,才是最至關最重要的。她懷孕了,孩子是誰的?

孩子,當然不是他圖老爺的

但是現在圖任海已經死了,圖家最需要的,是一名男性繼承人。她賭,圖老爺會把孩子和圖任海聯繫起來。那麼她,暫時就不用死了,在某些意義上,她說話的分量也會加重一點,至少,會讓圖老爺去思量一下了。那麼那個想害她和她肚子里孩子的人,就不會輕易得手了。

雖然這一招,把自己推到了風浪口,但是「陷於死地而後存」,不是么?

「有些話,我要和老爺單獨說」樂正瑤掃了眼身後鐵青著臉的圖大管事,道。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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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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