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要回家
()一路上跌跌撞撞,兔兔似乎還不能適應這副人的身體。儘管,膝蓋,手肘,那些容易受傷的地方早已是血肉模糊了。可是兔兔依舊是不斷往前跑,那些疼痛比起一個生命來說,是微不足道的。
黎明前的世界,充斥著絕對的黑暗。已經變成人的兔兔,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可是她卻知道哪裡是那個少年說的百花深處。
不自覺的跑了許久,突然感覺到周身被一股溫暖的氣息包裹。這讓兔兔原本緊繃的神經,倏地放鬆了下來。此時,兔兔才真真切切的感覺到身體上的疼痛。
那盆花,飛離了兔兔懷中。泛黃的微光,不斷飄遠,停駐,降落。整個空間在瞬間被點亮。萬紫千紅的一切讓兔兔忘記了疼痛,身體里的每個細胞都沉醉於那種溫暖與芬芳。
此刻,整個花海的的萬紫千紅都好似眾星捧月一般,襯托著那一盆看似平凡的淡黃色小花。
只見,原本小小的花骨朵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神聖綻放。
兔兔驚奇的看著那朵花,她竟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不過這一天下來發生的怪事奇事也是不少了。兔兔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原本淡黃色的小花,一層一層的撥開他神秘的面紗。花瓣一層層的張開,早已是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層了。
最外邊的一層正以可怕的速度凋謝,而最裡邊的那一層卻以更加可怕的速度盛開。就這樣由內而外,由盛開走向凋謝。
天邊此刻已是微微的泛著紅光。日出就要到了,兔兔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在似幻非幻的花海之中,所有的花在此刻都在微微顫動。旁人看了或許會以為這是風在作祟,可是兔兔置身其中,卻沒有感覺到任何風吹,可是花卻在動。
隨著花朵的顫動,花海之頂漸漸的氤氳起白茫茫的水霧。兔兔不知道這是無言所需要的朝露,還認為是這天要下雨了。
兔兔的第一反應竟還是鑽到樹洞里。現在的她總是常常忘記自己是一個人,一個如假包換的人。
等了一會兒,那水汽凝結的越來越多,好像就快要滴下了似的。
誰知,這四周的水汽不但沒有凝結成雨滴落下,反而是向著中心的無言去了。
這時小兔兔才意識到,這些水汽原來都是清晨的第一滴朝露。因為是在花海之中,所以這朝露的數量也是很多的。
朝露緩緩細細的落下,滋潤了兩生花的每一片花瓣。雖然這兩生花只剩一朵了……
整個過程是十分漫長的,兔兔不知持續了多久。因為她早已睡過去了。那一路的奔跑的確是消耗了兔兔不少體力。身上的疼痛早已被溫和的雨露抹去,留下的只有淡淡的芬芳。
這一次,兔兔的確是睡的有些久了,當然是以人類的標準。對於兔子來說,她已經算是睡的少了。
兔子們的生活就是這樣的安逸,吃完睡睡完吃。如果世界上沒有大灰狼之類的動物,也許它們會是這個叢林中最幸福的存在了。當然這只是兔兔們的奢望。
「你終於醒了……」這個聲音兔兔十分熟悉,是那個少年的聲音。用「爪子」揉了揉臉,睜開朦朧的雙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屬於花的世界,萬紫千紅都在她眼前漂浮,遊盪。好似在這裡,才是花兒們的真正歸宿。它們安逸的在這裡舞蹈,不用擔心炙熱的陽光,不用畏懼乾旱泥土。在這裡,它們擁有的是最極致的溫暖,和最適合它們的養料。
天空中,樹梢上,一切肉眼可見的地方都可以看到它們。花的芬芳瀰漫到這個空間的每一個角落。
「你,你是那朵花……」兔兔用「爪子」指向那個花盆,的確,那上面的淡黃色小花已經不見了。
無言笑著點點頭。感覺自己和眼前這隻小兔子簡直是在不同世界的生物。不過它們真的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身為兩生花的無言,千百年來,閱盡了人生百態。他知道這世間的無情與邪惡,更知道,人心的多麼的不可相信。
他們選擇生長在峭壁之上,只是因為不想在看到人世的險惡。直到他們遇見洛淵。
神,無言也是見過的,他知道那些神與人是不同的。人們總是覬覦著各種的絕世珍寶,而神們對於他們卻是從來不多看一眼。也許,在神的世界之中,眾生真的是平等的。即便是集日月之精華的寶物,在他們面前,都與糞土無異。
他雖然沒有無沁那樣健康的身體,但是他卻是比他敏銳了許多。他知道洛淵並沒有把他們當做一回事。他只是履行他作為神的義務,以一顆至善之心,對待這人世間的所有生物。他更知道,洛淵雖是至善卻更是無心。
無言俯下身來,因為兔兔現在還是以一隻兔子的樣子趴著。若是站著與她說話便顯得有一些居高臨下了。無言厭惡這種居高臨下的感覺。他喜歡直視他人的眼睛,因為在那目光中,總是能夠讓他清楚的讀懂那一個人。
「我是無言,你叫什麼名字?」無言盡量的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顯得和善一些。他許久沒有用花靈來與人溝通了。洛淵從來不需要這種東西,他是神,自然是有辦法去了解無言和無沁的一切所需。
無言沒有言語的能力,他這一生只能為別人的身體中植入三次的花靈。而兔兔便是第二個得到無言信任的人。或者說是第一個對無言有用的人。無言想起那第一個得到他的花靈的人,卻早已多少年前的事了。也許那隻花靈也早已在這浩瀚人世之中隨風消散了。
兔兔看著那少年不張口便可以說出話來,感覺到十分奇怪。她左嗅嗅右聞聞,好似想搞清楚眼前的東西到底可以不可吃似的。
無言用手指點了點兔兔的額頭,就好像眼前的真是一隻小兔子似的。
「你有名字嗎?」他的笑總是那麼溫柔,和善。不虛偽卻是少了那種有心而生的真摯。或許早已過去的一些事情讓這朵花兒了解了一些事。一些無情,卻又必須學會的事。
在兔子界,是沒有名字一說的。兔兔依舊趴在地上,搖搖她那人的腦袋。
「原來兔子們都是沒有名字的……」無言好似知道了什麼十分有趣的事一般點了點頭。
兔兔點了點頭。
「可是你現在是人了,人是有名字的。」無言直直的看著兔兔的眼睛,貌似嚴肅的在告訴她一個周所周知的秘密。
兔兔又點了點頭,似乎她已經忘了自己是有語言功能的。
無言溫暖的笑容好似可愛的大白菜一般誘惑著兔兔:「你想要有名字嗎?」
大白菜的誘惑,兔兔自然是抵擋不了的。她又點了點頭。
嘴角的弧度又放大了一些,無言拍了拍兔兔的腦袋:「讓我想想你叫什麼好呢?」
無言站起身,兔兔還是一樣的趴在地上。仰起腦袋眼巴巴的望著無言。
「白駒歌已逝,伊人水一方。你可喜歡這個句子?」
無言的笑容,兔兔自然是無法抵擋的。雖然她根本不知道那句詩到底是什麼意思。
沉思了一會,無言微微的點了點頭:「伊瀾這名字,你可喜歡?」
還是如之前一樣,兔兔頻率極快的點著她的腦袋,
「伊瀾……伊瀾,真是個好名字,對嗎?」
點頭,點頭,點頭。
無言和伊瀾兔兔的交流方式的確是十分的和諧。只要是無言發出的任何問題,伊瀾都可以用點頭和搖頭來回答。
「好,以後你就叫伊瀾了。我們還要在這呆上一段時日,等到明年開春之時我們便可以出去了。」
「去,去哪裡?」
「人的世界……」無言看向遠方,那個早已不知是多少年前的約定,他早已不知那個與他定下約定的人是否還在這世間。不過他始終是要完成這個約定的……
伊瀾兔兔皺了皺眉頭:「我,我要回家……」
「家?」無言也皺了皺眉頭。
「你現在已經是人了,無法再變回兔子了。」
「我要回家……」伊瀾兔兔十分執拗,彷彿腦袋裡只有我要回家這四個字。
無言淡淡的搖了搖頭:「伊瀾,你已經是人了,兔子窩是回不去了。」
「我要回家。」伊瀾眼巴巴的看著無言。
「好好好,回家回家,好吧?」
點頭,點頭,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