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又見蓮修
又飛了一段路,雲淺的心緒逐漸平穩,淡紫色的光芒在指尖跳動著,御劍的速度頓時一緩。
長劍在空中輕微地上下浮動,她穩穩立於劍上,整了整被風吹亂的長發和衣襟,正準備往回走,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本還帶著清淺笑意的眸子驟然一冷,雲淺化作一道光影落到地上,指尖一挑長劍入手,下一刻就架在來人的脖子上,聲音似冰凌寒徹透骨,「是你!」
綠色的雙眸漾開溫柔的笑意,男人臉上未見一絲慌亂,坦然地與雲淺對視,「一年未見,你的法術已然精進至此,還未來得及道聲恭喜。」
「可不敢勞煩狼王你老人家。」雲淺冷聲嘲諷,「外界傳聞縹緲多麼多麼厲害,原來是言過其實,守衛如此鬆懈,由得你們一個兩個隨意闖入都未察覺。」看來真正厲害的,也不過那幾處。
雲淺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竟然在他面前失神?看來他這個狼王在她面前真的沒有一點威懾力,連一絲戒備都沒有。
「誰說毫無察覺呢?」
雲淺抬眸,冷冷地看著他。
蓮修笑著輕輕撫上架在脖子上的長劍,「沒準現在便有人偷偷看著呢。」
雲淺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許,長劍威脅似的朝蓮修頸部移了幾寸。
蓮修無辜地微抬雙手,表示自己並無惡意。
「這把劍是白陌漓給你的吧?」然不等雲淺回答,他又開口道,「你可知這把劍的來歷?」
來歷?莫非還有其他事情她不知道?
雲淺看著蓮修,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白陌漓佩劍名為八荒,千年前仙魔之爭斷成數截再難恢復,而此劍便是八荒劍其中一片碎片所鑄。」蓮修聲音平緩,隱約帶著絲笑音,「八荒劍作為白陌漓的佩劍,自然與他心意相通,將其碎片鑄成的劍賜你,你覺得他想幹什麼?」
雲淺沉默,目光幽幽地落在蓮修臉上,似在揣摩他話中有幾分真假,卻未看出絲毫端倪,視線漸漸移到了手中長劍之上。
心意相通的寶劍,將其賜她,意欲何為?
可是為了有朝一日她有所動作,方便殺了她?
白陌漓……這就是你要的?
蓮修見他那番話成功引開了雲淺的注意力,輕輕一笑,身體驀然前傾,修長的手掌化成爪,抓住雲淺握劍的手,一個扭轉將其禁錮在胸前。
後背靠上蓮修結實的胸膛,雲淺掙脫不開,陡然大怒,質問道:「方才所言,只是為了讓我放鬆戒備?」
回應她的是蓮修一陣愉悅的笑聲。
雲淺怒意更甚,「混賬!」
蓮修看著她因憤怒而顯得紅潤的雙頰,頓時覺得順眼多了,笑意濃了幾分,「我來只是想跟你好好說說話,劍拔弩張的多不好。」
誰要跟你好好說話!未握劍的手借著衣袖的遮掩悄悄動了動,一把薄如蟬翼的匕首滑了下來,握住匕首手腕一個反轉,利刃對準身後男人的心窩。
蓮修卻似早已知曉了一般,輕而易舉地抓住了雲淺的手,氣定神閑地笑道:「張牙舞爪的小野貓。」
雲淺心中驀然一悸,抬頭詫異地看著蓮修。有那麼一瞬,眼前的這個男人竟與那一人完全重合在了一起。
臉上的笑容驀然一僵,蓮修面色略顯陰沉,就連聲音也透著冷意,「看著我,你想到了誰?」
雲淺瞬間回了神,瞅著他冷聲回應,「我想到何人,又與你何干?」
「那個人對你很重要嗎?你和他,是什麼關係?」蓮修卻不放棄,繼續追問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這麼在意,可是他就是想知道。
雲淺看著他這張臉,眼底深處似有點點波光在閃動,良久才冷淡地道:「他是我的下屬,算是很重要吧。」
只是下屬嗎?那還好。
蓮修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揚唇笑道:「沒想到你這小野貓也有小跟班啊。」
雲淺輕輕笑了一聲,抬眸直直對上蓮修的眼,那雙綠色的眸子彷彿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掀起波瀾陣陣,她目光幽深地看著那雙眼,彷彿洞悉了一切,「傳言,歷代狼王都有其不外傳的兩樣法術,一為攝心,二為攝魂,不知是否確有此事?」
蓮修聞言,幾乎是下意識地避開雲淺探究的視線,回答:「的確有這件事。」
「所以,方才狼王是對我用了攝心術嗎?」雲淺盯著他,笑意盡褪。
「這個……我……」蓮修蹙了蹙眉,臉上露出為難之色,竟不知要如何回答。上次在那小舟上,他想探知她更深的心思,做得那麼隱蔽都被她警覺地發現了,這次他直截了當地問從她心中探知的東西,她怎麼可能不察覺。此次行事,真是有失妥當。
雲淺冷冷一笑,猛地用力掙開蓮修抓著她的手,鋒利的匕首劃過他的指尖帶起一陣尖銳的刺痛,「這個,是還你上次傷我的,另外還得提醒狼王一句,不該你知道的便不要知道,我平生最不喜歡別人對我窺探太多,下次若再對我使用攝心術,別怪我不客氣!」
蓮修怔怔地望著手指上漸漸滾落的血珠,心中莫名浮起幾分慌亂,倒不是因為身體受損,他好歹也是男的,對於身體是否無瑕本沒有太多要求,何況她分明沒有下重手,這種皮外傷,養個幾日便會痊癒。他怕的是,因為這件事,她徹底厭惡了他。
「小野貓,對不起,我……我只是沒有控制住……」無法剋制想要了解她,無法剋制想要接近她,從她救下他的那一日起,他便再也無法遺忘。
雲淺擺了擺手,表示不想再提,是什麼原因她並不在意,只是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這段時日,你一直在縹緲嗎?」如果不是,為何偏偏出現得這麼巧合。
蓮修也不否認,前些日子聽聞她重傷便急急趕來了縹緲,可她已被白陌漓收為徒弟搬到無塵峰住去了。本是可以直接上去找她,可是怕太過引人注目讓她為難,故而一直等到現在。
說到可以這麼了解她的人,會攝心術的狼王也是個值得懷疑的對象。
「你是否懷疑那個黑衣人和我有關?」蓮修突然問道。
雲淺冷冷掃他一眼,目含警告,「最後再說一遍,不要窺探我的心思,沒有下一次!」
「抱歉。」蓮修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其實這件事究竟如何,你心中已經有定論了不是嗎?」
「我雖然是可以進出縹緲,但是作為山外人對縹緲的地形分佈到底是不了解的,所以只有一個可能,那便是那個黑衣人是山中人,只有這樣才能做到不被人發現,又可以如此清楚縹緲的坐落分佈。」
雲淺點頭,贊道:「分析得不錯。」
她先前就疑心那黑袍是門內人,而且一定就在她的身邊,至於那個人是誰,她不過是初步猜測,還未確定。
對於她的誇獎,蓮修似乎很是受用,笑問:「不知我……與那人相比如何?」
雲淺蹙眉看他,不知為何他在這個問題上如此執著,畢竟他們是兩個不同的個體,沉吟了片刻卻還是道:「他知我懂我,卻從不是依靠什麼術法的。」
蓮修笑容一斂,默了一瞬,道:「那我以後便不用術法,這樣是否就可以留在你身邊?」
雲淺聞言,不由嗤笑,「狼王莫非首領位置坐久了無聊,想要換個口味,當別人下屬?」
「那你是否答應呢?」蓮修問道。
雲淺探究地看著他,半晌揚唇一笑,「能得一族之首做下屬,想想都覺得很刺激。」不管他意欲何為,她現在確實是勢單力薄,倘能得他相助自是再好不過,若他別有用心,那就先防著他些到時候再行清算。
蓮修笑,「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雲淺點頭,「之前入門一事還未謝你。」
依照仙門人多疑的性子,看到她同妖怪走得這麼近必然懷疑她的身份用心,凡有一絲可能都不會讓她留下,但若讓軒轅劍公諸於眾,便要多些思量了。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雖然方式有些極端,還被她報復性地還了回來,但是目的卻是達到了。
「不過,你怎麼這麼肯定他們不會硬搶?」雲淺挑眉問道。
「仙門人最注重名聲,欺負小女孩,這要是傳出去,讓他們老臉往哪放?」蓮修不客氣地嘲諷。
「看來你對仙門人很是看不慣?」雲淺看著他,突然笑得很燦爛,「不過,我現在也是仙門中人。」
蓮修一怔,瞬間失笑,「你同他們不一樣。」
「如何不一樣?」
蓮修輕輕托起雲淺的手,湊到唇邊,「你是我想要保護的人。」
雲淺原本戒備的眼神在聽到他這句話的時候驀地有些鬆動,但下一刻,蓮修狠狠咬上她的手背。
雲淺吃痛,揮手便打出一道淡紫色的光刃欲將其震開,蓮修卻早有準備,白色裘袍在半空中劃過,瞬間便退到了安全的地方,修長的手指輕輕拭去唇上的血跡,然後放入口中舔舐乾淨。
她的血液,沉入他的身體,帶起一陣舒適的暖意。
雲淺氣得渾身發抖,看著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背,抬頭陰冷地盯著他,「果然信不得你!」
「小野貓,莫要生氣。」他示意雲淺稍安勿躁,再低頭看看,「我不過是想在你的血液里留下我的氣味,這樣不管你去到哪,我都可以找到你。」
說話間,原本猙獰的傷口快速癒合,除了些許鮮紅再未有一絲異樣,疼痛感也消失不見。
雲淺面色稍緩,卻余怒未消,此刻看著蓮修極為不順眼,語氣不善,「做手下便要有手下的樣子,我現在不想見到你,立刻給我消失!」說罷,轉身就走。
蓮修看著她快步遠去的身影,眼神無奈卻溫柔,他便知道這樣會惹她生氣,但是不這麼做,他到底不放心。
她要做的,是極其危險的事,他無法阻止她,但最起碼的,可以為她擋去些許風雨。
氣吧氣吧,等過段時間便好了,若還不行,他也不介意腆著臉去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