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以身相許(2)
冷不防對上雲淺微冷的眼眸,軒轅宇的心跳驀地一窒,有什麼念頭在腦海中轟然閃過,他卻不肯去相信。
微微抿了唇,軒轅宇默了一瞬,開口道:「你……還好嗎?」
桃枝晃了幾下,幾片花瓣不堪重負落了下來,恰有一陣風吹過,花瓣被輕輕托起,拂過軒轅宇的衣襟飛向了一望無垠的天空。
雲淺調整了一下姿勢,直起身子坐在枝上,望著軒轅宇淡淡道:「這個問題,之前你已經問過了,我很好。」
軒轅宇望著消逝在天際的那抹嫣紅怔怔出神,聞言收回了視線,面色複雜。
良久也未見軒轅宇再開口,雲淺身形微動輕輕躍下枝頭,潔白的衣裙宛如蹁躚的蝴蝶,「皇帝陛下如沒有其他的事,雲淺便先行告辭了。」
卻在錯身而過的時候,被軒轅宇拽住了手腕。
雲淺步伐一滯,眼底微微閃過一絲冷意,手腕用力想要掙脫,軒轅宇卻陡然加大了力道握得更緊。
拉扯間,雲淺的手腕泛起了紅。
雲淺眼底冷意更盛,心中不自覺默念起咒訣,指尖淡紫色光芒微微閃動。
軒轅宇見此,眸光猛然一黯,沉聲道:「你如今是要對我動手?就像對付那些妖魔一樣?」
雲淺微微一怔,指尖光芒逐漸隱去。
對於軒轅宇這個人,雲淺雖不說有多喜歡,但也絕對算不上排斥,不管出於何種原因,在他府上的那些日子,他到底對她頗為照顧,甚至為了護她,不惜挨了一箭,而她接近他的目的卻不單純,對他,終究存了一絲愧疚。
軒轅宇看雲淺撤了手,眼裡驀然回復了些許神采,他便知道,她還是在意他的。
「阿淺,那日在西門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何,守衛會盡數喪命?」
西門?守衛?雲淺微微蹙眉,似沒有明白軒轅宇說的是什麼意思。
軒轅宇見她一臉茫然,解釋道:「原來你還不知道,就在你失蹤的那一天,西門巡邏的士兵受到了襲擊,無一倖免。」但有一件事他沒有同她說,便是他的父皇曾將西門守備之死歸咎到她的身上,說她為了奪軒轅劍,不惜殺死這數十條人命,手段殘忍令人髮指。
可他沒有信。他不信她是冷血殘酷的人,如今看她以一己之力對抗妖魔大軍,只為了保護身後的仙門弟子,更加堅定了他的想法。
雲淺卻陡然通透,原來老皇帝在西門安排了這麼多護衛啊,還故意引她前去,如此說來,她反而還要感謝那幾個妖怪了,如若不是他們提前將西門肅清,她還真不能全身而退。盜竊宮中財物,這件事可大可小,但如果老皇帝存心要取她性命,便是軒轅宇也護不住她。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雲淺在心底冷笑。
「阿淺,跟我回皇宮吧。」軒轅宇眼中存了一絲希冀,「如今我已是帝王之尊,有足夠的能力可以保護你,你無需這麼辛苦,也再不需要經歷什麼危險……」
雲淺卻冷冷地打斷了軒轅宇,「我的歸宿從不是什麼皇宮,你再看看我,可需要活在別人的保護之下?現在的生活就很好,皇帝陛下不必掛礙。」
軒轅宇眼中的光芒再次暗淡,卻仍是抓著雲淺的手不肯放,「我曾問你,救了我的命你想要什麼,你說你本什麼也不缺,不如……以身相許,這句話不知道今日還算不算數?」
雲淺不以為然地笑道:「不過是一句玩笑話,陛下要是當真了,才真是要貽笑大方了。」
「可我就是當真了。」軒轅宇靜靜地望著雲淺,淡淡地道。
嘴角的輕笑漸漸凝固,雲淺淡漠地回望軒轅宇,「如今陛下已是天下之主,不應浪費時間在兒女情長上。」
「我本無心於皇位,因無法護你周全才會去爭奪,若非有你,軒轅宇斷不會是今日的軒轅宇。」
「不管曾經是因為何種原因登上這皇位,你如今是帝王都是不爭的事實,身在其位便要擔起相應的責任,陛下應當多為黎明百姓謀福祉,保天下太平。」
雲淺垂下眼瞼,掩去眼中翻湧的複雜情緒,默了一瞬,道:「至於那句戲言,陛下便忘了吧……即便非要論,當日陛下為雲淺擋箭就已足以相抵。多謝陛下那些時日對雲淺的照顧,便算是雲淺欠了你,他日若陛下有事,雲淺必然傾力相助。」
話至此,似乎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軒轅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麼,遲遲不肯鬆手,卻突然有一股大力彈開了他的手,雲淺的衣衫擦過他的袍子,他再想伸手去抓,卻什麼也沒有碰到。
而那邊,白衣少女身側同樣一襲白衣的仙界尊者,正面色微寒地看著他,聲音冷冷地道:「皇帝陛下,請自重!」
被心上人拒絕的失落,被他人窺探心事的羞憤,以及那幾次三番的阻礙,終是讓軒轅宇失了最後的冷靜,他冷冷回視,聲音冰涼,「這是朕同雲淺之間的事,還請仙尊不要插手!」
白陌漓眸中冷意更甚,「本尊便是管了,你又能如何?」竟是針鋒相對,分寸不讓。
軒轅宇冷笑,「你雖是雲淺的師父,但也沒有替她做決定的資格,你何不問問,她究竟想如何?」
如此,便又將話鋒引到了雲淺這兒。
雲淺感受到那驟然投在自己身上的兩道視線,一道淡漠微涼,一道如火炙熱,眉頭輕輕一挑。
明明是他倆之間的對峙,為何又要將她牽涉其中。
微微抬眸瞥了白陌漓一眼,又看了看軒轅宇,看來今天這事要是沒有個結果,便不會罷休。
眸光流轉間,雲淺心中萌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她突然伸手環住白陌漓的胳膊,感受到他的身體因她的觸碰微微一震,長發掩映間,雲淺的眸中閃過一絲狡黠之色。
抬頭,迎上軒轅宇震驚錯愕的眼神。
軒轅宇一臉的難以置信,「阿淺……你同他……你們不是師徒嗎?」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離了皇宮,我到底經歷了什麼嗎?」雲淺看著他,緩聲道,「那日剛離宮,我便遇到妖怪想取我性命,幸得仙尊出手相救。自此情根深種無法自抑,故而不遠萬里去到那縹緲峰,苦習仙術仙法力爭上遊,終於如願成了仙尊的弟子。如今能與師父朝夕相處,雲淺已甚是滿足,還請皇帝陛下莫要再將前塵往事放在心上。」
一字一句宛如一把利劍扎進心口,疼得叫人身體都站不直了,卻終是懷了一絲希冀,軒轅宇勸道:「阿淺,你同他是師徒,以他的身份,你們是不會有結果的,你別傻了……」
卻被雲淺打斷,「有沒有結果,就無需皇帝陛下操心了。」她微微揚唇,笑靨如花,「那些日子的相處,皇帝陛下應該對雲淺的脾性有所了解,雲淺想做的,他人阻止不了,雲淺不想做的,也無人能夠左右。」
對啊,她本是極為有主見的女子,也正是這一點,他才會一點一點被她吸引。
軒轅宇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發現自己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終是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待得再也看不到軒轅宇的身影,雲淺立刻鬆開了白陌漓的胳膊,冷淡道:「方才情勢所迫,還請仙尊不要怪罪。」
誰料,白陌漓開口道:「小淺這是利用完師父,就翻臉不認了?」
雲淺沒想到白陌漓會說這話,十分詫異,問道:「那你想如何?」
白陌漓轉身面向雲淺,雲淺恰也抬頭看著他。四目相對,心似也有一瞬的震顫。
一陣風吹過,兩人的髮絲被卷向了空中,許是離得近了,髮絲竟像是糾纏在一起無法分明。
白陌漓抬起手,雲淺微微蹙眉本能一退。
看著小徒弟如此戒備於他,白陌漓輕輕一嘆,卻還是伸手將她發梢上沾染的花瓣取下。
雲淺看著白陌漓指間的嫣紅,眸光一動,眼底的戒備漸漸淡去一些,卻未全消。
「小淺,我知道你對師父還無法放下戒心,但來日方長,師父今日向你承諾,只要師父還活著,便會保你無虞。」
她可以利用他這個師父,用那子虛烏有的情感來趕走愛慕她之人,可見她為達目的,並不會拘泥形式手段,如若不加以制止引導,只怕終有一日,她會走上一條不歸路。既已收她為徒,他定不能讓她有此結局。
可這個小徒弟對他的戒備之心如此之重,斷不可能聽他的話,也只能想法子拉近彼此距離,慢慢取得她的信任。
對於白陌漓的承諾,雲淺卻只是不屑一笑,「仙尊守護天下蒼生,但這天下蒼生卻不包括雲淺,雲淺有能力保護自己,就不勞煩仙尊了。」
她還是不肯信他……
罷了,本來有些事情也不是口頭承諾便能讓人信服的。
既已給了她承諾,不管她信與不信,他都會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