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月下美人
筆鋒擦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聲響,雲淺斂目專註在紙上畫畫。
白陌漓抬眼看她,古水無波的眼裡劃過一絲淡淡的欣慰的笑意。
不多時,一隻活靈活現的小狐狸躍然紙上,蜷縮著呼呼大睡,憨態可掬。
小狐狸伸出爪子撐在畫板上,瞪著眼很是稀罕地瞧著。
「像嗎?」雲淺收了畫筆,輕輕摸了摸小狐狸的腦袋,「許久沒畫了,手都有些生了。」
小狐狸親昵地蹭了蹭雲淺的手,喜愛之意溢於言表。
雲淺突然想到了什麼,開口道:「你跟著我這麼久,還不知你叫什麼,可惜你不會說話……看你通體雪白,不如今後就叫你……」雲淺的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白陌漓身上,「小白……」
翻書的手頓了一下,白陌漓對上雲淺略帶戲謔的眼。
雲淺狀似恍然,「師父的名字中也有白,誠然這麼叫是有些不妥……可是小狐狸喜歡啊,師父該不會同只小狐狸一般計較吧?」
目光下移,落到了小狐狸身上,平淡得無一絲波瀾。
小狐狸很是無辜地回看他,在漸漸形成的威壓下,一步、兩步……退到了窗邊上,一個轉身跳窗跑了。
「哎——」雲淺想去追,白陌漓卻已起身朝她走來,眸光淡淡地自她畫上劃過,「畫得倒是不錯,不如替為師也畫一幅。」末了又補了一句,「若是畫不好,那就……抄寫門規十遍。」
雲淺想也沒想便要拒絕,白陌漓卻淡淡地說了句,「為師記得,之前可是有人說要做為師聽話懂事的徒弟呢……」
雲淺憤憤將即將脫口的話咽了回去,取了新的畫紙固定在畫板上。沒了之前平和的心境,畫出來的東西筆鋒也甚是銳利,而在心底她也早已將白陌漓罵了千百回。
以權謀私!卑鄙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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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當空,月華如水傾瀉而下。
一抹白影靈巧地自窗戶躍入雲淺房內,卻在下一秒被雲淺拎著尾巴倒提了起來,耳邊傳來雲淺咬牙切齒的聲音,「之前逃得倒是挺快,還回來幹什麼?」
身子被猛地翻轉過來,自然是不舒服的,小狐狸不滿地掙扎了幾下,見掙不脫便放棄了,小腦袋聳拉了下來,時不時拿眼偷瞄她。
見小狐狸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雲淺心裡的火氣散了些,將它拋在軟榻上,轉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
竟是折騰了一日,她之前從不知道白陌漓原來還是個如此挑剔的仙,對於她給他描的畫像左右都是不滿意,叫她重畫了好幾次。
一貫覺得他討厭,從前面對她質問靜靜無語之時覺得他討厭,後來雖是話多了些卻大多都是勸誡警告之言,妄圖教化她,改變她,她覺得他討厭。
如今……她雖不清楚他現在這番作為到底是為何,卻也正因為不明白不清楚,所以依舊覺得他很討厭。
希望蓮修那邊一切順利,若是能找到其他回家的辦法,她定不會在這裡多停留一分一秒。
小狐狸被丟到榻上,靈活地打了個滾站了起來,踱著步子到雲淺身旁,抬起爪子扯了扯雲淺的衣袖,見她看向自己,又抬爪指了指窗外當空的月色,眼睛里滿是期待。
雲淺瞥了天空一眼,隨口問道:「怎麼?你這小狐狸還想出去賞月不成?」
沒料到,小狐狸猛地點了點頭。
雲淺挑眉,「那真是有意思,隨你。」
小狐狸歡快地跳下軟榻便要朝外走,卻突然停住,回頭瞧見雲淺沒有要起身的意思,不滿地走回來咬住雲淺的裙角便往外拖。
雲淺從它嘴裡搶下快要被撕碎的衣裙,問道:「你要我隨你一起去?」
小狐狸又點了點頭。
雲淺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皺,「可是天色已經很晚了,明日還需早早去仙尊處修身養性,該是要歇息了。」
小狐狸不開心地哼唧。
「不過呢,難得一次倒也是無礙。」雲淺輕笑道。
小狐狸立馬來了精神,小爪子沖雲淺揮了揮,示意她跟上。
帶著雲淺左拐右拐來到一處潭水邊上,蒼穹中的那輪月亮此刻正巧倒映在潭中,粼粼波光襯著皎潔的月華,甚是好看。
卻不想水面突然翻攪,月的倒影支離破碎,潭水中漸漸浮起了一個身影,長發未束披散下來,經水暈染宛如潑墨,便更顯得肌膚無瑕如白玉,往日平靜無波的眼此刻彷彿蒙上了一層水霧,竟平添了幾分妖艷,水珠自挺直的鼻樑滑下,掠過紅潤的唇瓣,再往下……
雲淺心底漏跳了一拍,立馬轉過身去,只覺得臉上燙得嚇人。
環視了一周,竟不見了小狐狸的影子,這才回過味來,好個記仇的小狐狸!什麼要同她一起賞月,分明是故意將她引到此處,它定是早就知道白陌漓在這邊!
不就是任它被白陌漓小小地威脅了一下嗎?怎得還要報復回來?
偷看師長……洗澡……雖是無心的,但這真是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的。
雲淺怒叱:「小白,你給我等著!」說罷,便逃也似地要離開這裡,卻好巧不巧腳下踩到一顆不大不小的石子,身體重心驟失,眼見著便要向前栽去。
真是倒霉得不能再倒霉了——雲淺悲催地想著。
卻有一隻手攬住了她的腰,一個旋身,她被那人抱在了懷裡。
難怪他的身上這麼涼,原是夜裡還在這裡泡冷水澡……這是雲淺腦海中掠過的第一個念頭。
隨即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臉就更加燙了。有滴水珠自白陌漓發上滑落,落在雲淺的臉頰上,冰涼的,卻是杯水車薪,無法澆散那不斷升騰的熱度。
「怎麼這麼燙?」發覺小徒弟的體溫有些異常,白陌漓微微蹙眉,微涼的手摸上雲淺的額頭,「莫不是病了?」
雖然白陌漓已罩上了一層衣衫,卻因衣衫單薄,仍有大片皮膚露在外面,讓雲淺不由又想起了之前香艷的一幕,如今被他的手一碰,如被火燙了一般,驀然掙脫開他的懷抱,「弟子無礙……」
又想了想,覺得現下這種情況也是一定要解釋的,於是道:「弟子只是在睡前出來走走,未想師父在此,弟子不是故意……那什麼的……」
最後說得雖有些含糊,白陌漓卻是聽懂了,瞬間便也覺出幾分不自在,輕咳一聲,「此事,也是為師的疏忽。」之前他一直一人在無塵殿,自是想如何就如何,後來雖收了徒弟,但這個徒弟也不是個多事的,且鮮少有夜間出行的習慣,便也沒有在意太多,此時看來,有些事確實應該做些改變。
「那弟子……先告退了……」說完,也不等白陌漓回應,捂著發燙的臉急匆匆地跑了。
「哎……」白陌漓本想叫雲淺慢些走免得又絆倒,可眼前哪還有她的影子,無奈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