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陸言商10
「如果方便的話,他的一些東西我想交給你。」
薛平安的話如同高分貝噪音,讓何小簪整個人耳鳴、空白。
她握著手機的手指在發抖,楚漾兩個字如魔怔,點燃她隱埋在心底的導火線。
薛平安把地點約在丁思墓園。
那是楚漾衣冠冢埋葬的地方。
他當年失蹤,幾年來音訊全無,楚家原本不肯立墓碑抱著僥倖,覺得失蹤不等於死。
後來等得久了,心灰意冷了,擔心不立墓,他不安息。
於是拿楚漾的衣物埋葬。
薛平安是個很精瘦的男人,剃著板寸頭。
他把一個紙盒交給何小簪:「裡面是一些他遺留在戰區營地的東西,我發現這些與你相關,所以拿來給你。」
紙盒裡是些紙鶴還有何小簪的照片。
一本筆記本、一隻絲絨小飾盒。
楚漾的字寫得很好看,端正秀氣,日記本上記錄的全是在戰區的情況。
第一天:
楚漾說,看到何小簪送別,看著她追著車跑,他很捨不得、眼眶裡全是眼淚。
他想平安回來。
第二天:
戰區條件不好,但他想到何小簪,心裡很高興。
如此以往記錄著生活中的辛酸與甘甜,越往後他的筆記越發潦草,好似在趕時間記錄。
日記里的內容也並不見多少甜蜜了,多數是戰況的糟糕、病患得劇增。
楚漾失蹤前一天,最後一則日記:「我托第三批前來支援的醫療團隊在市區買到一對戒指,我時常戴在身上,再等一周平安回國,我要交給小簪。哦,不!她還小,我等她長大再向她求婚,可以先訂婚,她青春少年又特別受歡迎,我不想讓別人搶走她……」
何小簪手指發抖地打開那隻絲絨飾盒,裡面是枚戒指。
應該是對戒,只是少了一枚男士。
「我們返程撤營那天,本來可以避免傷亡,但他發現遺落了戒指,跑回去找。轟炸機經過,炸彈碎片到處飛濺,等轟炸結束去找他的時候,地上只有這枚戒指,人已經不見了。」
薛平安念及這段往事,臉上掛不住得『露』出悲戚,他摘了眼鏡抹了把臉,說:「我想了很久到底該不該給你,後來覺得,或許應該把他的東西還給你。」
淚珠奪眶滾落,何小簪哽咽:「謝謝。」
何小簪蹲下身,撫『摸』著楚漾的墓碑,鼻尖越來越酸。
當年他遭遇不測,她差點也追隨而去。
姐姐和媽媽哭求著。
她休學整整二年,頹廢萎靡得如同行屍走肉。
何小簪在墓地呆了很久,連薛平安什麼時候走的都沒發現。
「楚漾,你不是向我求婚嗎?」
她突然把戒指戴在自己的無名指上,遞到墓碑上的照片前看,「我答應你,我答應嫁給你,我答應......」
何小簪情緒激動,最後轉變為聲嘶力竭......再消沉落淚。
她不清楚自己坐在墓碑前多久,只記得天從白變成黑。
手機里無數條簡訊和未接來電。
嗚......!
手機震動聲再次傳來,何小簪看了眼來電人名,選擇了關機。
快凌晨了,何小簪抱著紙盒裡的遺物離開墓園。四周人煙稀少,陰森可怕。
她全然不被環境影響,獨自在路上行走,從黑暗走到路燈繁多的街道。
車漸漸多了,環衛工人正在出街打掃路面。
嘎——!
尖銳的剎車聲在路邊傳來,陸言商幾乎是在車還沒停穩時就跑下車。
「小簪!」
他攔在何小簪面前,她這才木愣愣得停住。面前的陸言商氣喘吁吁,身上還穿著宴會的禮服,打著領結。
他的眼睛裡布滿紅血『色』。
何小簪想起,答應過陸言商去他家參加宴會的。
「發生什麼事了?別哭。」陸言商一晚上沒找到人,派了很多人去找,何小簪一晚上不接電話又關機他簡直急瘋。
這條路他繞了第八圈,終於找到她。
他的焦心和溫怒在看到她哭到紅腫的眼睛時,心臟猛地抽搐。
她不說話,只是掉眼淚,凍得瑟瑟發抖。
陸言商脫下外套給她披上:「先回家,沒事沒事。」
他摟著她坐到車裡。
一路上她出奇得安靜,包著眼淚,緊緊抱著一個紙盒子。
「這裡是什麼?」陸言商想解開她今天反常的舉止,話落伸手去碰它。
沒想到何小簪抱著盒子往後縮,語氣冷淡:「不許碰!」
他的手僵住,點點頭:「好,我不碰它。」
車停在公寓樓下。
陸言商始終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一步一步得往上走,偶爾一個踉蹌嚇得他呼吸吃緊。
到了玄關,他蹲下身去拿拖鞋,替她解鞋帶。
一隻腳塞入軟棉的拖鞋裡,他突然聽到她說:「我想回家。」
「這裡就是。」
何小簪說:「我不住這裡,我想走了。」
「為什麼?」
他解鞋帶的手停住,目光帶著擔憂得看著她。如果何小簪是哭鬧怒吼著鬧搬家他不會這樣擔心,但現在她這麼平靜,平靜得讓他不安。
何小簪望著他,說:「因為我嫁人了。」
「你在說什麼?」
他越來越糊塗了。
何小簪把手伸給他看,無名指端上套著枚戒指,燈光下閃閃發光。
但這光澤刺得陸言商的眼睛發澀。
「別鬧了,誰給你戴的戒指,我幫你摘下來。」他紅著眼眶上來拉她的手,試圖把戒指從何小簪的手指上褪下來。
何小簪反應很大得抗拒著,掙扎阻撓著他的舉動,尖聲呵斥:「別碰我的戒指!你走開!走開!!」
他鼻尖冒汗,沉默著去摘戒指。
但是何小簪抗拒得太厲害,手指發紅了也不肯脫,反而抓撓反抗他。
戒指脫離手指,滾落在地,鑽到鞋櫃底下。
何小簪慌忙去撿,被陸言商拎起來,「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戒指怎麼回事,誰給你戴的!」
「滾開!」
她厲聲推搡,但掙不掉陸言商的力氣,幾乎沒經過大腦思維得抬手狠狠抓撓。
指甲劃破他的眼尾,殷紅一道。
陸言商一怔,終於放手。
他鬆手了,何小簪就如失心瘋上身,忙不迭得跪趴下去往鞋櫃底下『摸』索。
口中不住得喃喃:「楚漾,楚漾......」
「你還記不記得今天答應我的事?」
陸言商看著她找到戒指,歡喜戴上手指的樣子,悲傷得問。
她這才僵住:「對不起......」
「楚漾是誰?」
「未婚夫。」
陸言商一臉不敢置信:「我怎麼不知道?」
「現在你知道了。」
何小簪垂下眼睫,抱著紙盒往卧室的方向走,等門關合聲傳來,陸言商跌坐在凳子上。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何小簪。
他本來以為這種事過了一夜會沒事,她到底是孩子,興許是鬧脾氣。
或者是他哪裡做錯有了誤會。
他安慰自己,睡一覺就會好,醒來她就會像從前一樣。可陸言商心裡總是很不安,翻來覆去無論怎麼樣都睡不著。
噗咚!
客廳里有重物落地的聲音,陸言商第一反應是何小簪摔跤,立刻起床開門。
卻發現何小簪抱著一隻『毛』絨玩偶,拖著行李箱現在客廳里。
那聲巨響,尋『摸』是她撞到了椅子,行李箱砸地的聲音。
「何小簪......」
他叫了聲,何小簪如觸電般快速得往玄關處沖。嘭得關上門,往樓下跑。
陸言商追下去,發現嚴海的機車就停在樓下。他聽到何小簪對嚴海說:「快走!」
嚴海還沒發動車子,何小簪就被陸言商拎小雞似得拎下車。
何小簪沒站穩,還崴了下腳。
「我到底哪裡做錯,你要這麼著急離開我。」陸言商嗓音帶著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