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藤上花4
幸運?
梁司藤眸底黯淡忽閃,「你安心休息,我會送你回家。」
他的承諾,是她的強心劑。
輪渡平安抵達城市,就近在酒店辦理入住。
梁司藤問她:「還能回憶起家裡的情況嗎?」
她努力了但不奏效,依稀想到些零碎,「好像家裡種了好多白薔薇,房子高高的,頂是褐紅『色』……」
梁司藤按照這幾個線索,最終刪選了幾組最接近的照片拿給她看。
她看那些照片很陌生。
「這個……」她在諸多照片里選了一張和記憶相近的。
梁司藤第二天把她載到這棟房子外。
鐵藝圍欄爬滿雪白薔薇,房頂尖尖,瓦檐是褐紅『色』,她看著這棟房子覺得眼熟又很陌生。
「到了。」
梁司藤打斷她的遲疑。
她忙下車,向他道謝。晚風來疾,花葉吹散凋了一地,也落在她烏黑髮頂。她穿了條白裙子,站在潔白的花下,笑容是暖的,瞳孔是清澈的。大約是覺得她可憐,也或許是他渴望純凈的白『色』靠攏自己,在陸言薇轉身時,梁司藤遞過去一支手機。
手機通訊錄里只有一串號碼。
「有事給我電話。」
「嗯!」陸言薇連連點頭,一支手機雙手接過隆重的好像是傳家寶。
陸言薇前腳踏入屋檐,天就開始下雨。
心情完全沒受破壞只覺得幸運,緊張又興奮得去摁門鈴。很久才有人來開,是個很面生的阿姨,上下打量她:「你找誰?」
「我……」她一時不知該怎麼解釋,指了指自己:「阿姨,你認識我嗎?」
阿姨搖搖頭。
「這裡不是我的家?」
阿姨一臉遇上神經病的表情,「神經病,多大了還玩惡作劇,是不是自己家也能認錯。趕緊走,不然我報警了。」
陸言薇想要問些詳細的事,但看到阿姨拿出電話真撥110,她忙不迭得跑出院子。
冷雨疾風,閃電大作。
她捂著耳朵,怕極了這地動天搖的雷聲,這條路沒有路燈,黑咕隆咚得叫人發慌。又一下閃電雷鳴,陸言薇腳下打滑飛滾到路旁的泥坡深凹里。原本沒好透的足踝再次受創,痛得她爬起來又摔跤。
冰冷的雨水澆得渾身刺骨發疼。
等雨小了些,雷聲走遠,陸言薇才慢吞吞地爬起來。她瘸著腿往前走,一直走到街燈璀璨的路上。路過街邊的玻璃櫥窗,陸言薇發現自己現在的樣子,就像個神志不清的病人,滿頭滿身的污泥,鞋子還掉了一隻。
路人目光紛紛側目,又快速躲遠。
泥水透過布料貼在皮膚凍得僵痛到發紫,陸言薇望著高樓大廈車來人往,覺得悲涼透骨,她沒有家,不記得自己是誰。
或許凍死在這裡,都只是具無名女屍。
陸言薇坐在路邊休息,路人施捨了幾個硬幣。
她怔蒙了會兒,腦子裡浮現一個俊挺身影。
「有事給我電話。」
梁司藤的嗓音,似乎還縈繞在耳畔。
她心中生出絲希望,伸手去『摸』手機,口袋裡卻空空如也。
一定是摔跤的時候掉了。
她原路跑回去,在烏黑得泥地坡里『摸』索,終於『摸』到一塊硬質物。手機還能用,她咬唇摁下號碼,綿長而沉緩的嘟聲好像無數尖銳扎在心臟。她甚至緊張的鼻尖都在冒小汗,電話都被她拽『潮』。
很久,沒人接聽。
「喂。」快要絕望時,電話內傳來一陣低沉。
她腔調發抖:「……梁司藤?」
「是我。」
陸言薇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來,像個終於找到安全感的孩子啕嚎大哭:「那不是我家。」
梁司藤找到她后,沒急於下車,而是看著那抹抱膝蜷縮在路邊的小小身影。多麼弱小、無助,好像沒有瓦檐遮擋就會被現實的殘忍撕裂得粉身碎骨。但他不是瓦檐,是地獄,一旦沾染必會萬劫不復。
他原本想,如果她不來電話,就當她是自己生命中一瞬而過的驚艷。
驚艷過後,消散不見。
「他們打你了?」暗啞得嗓音從頭頂傳來。
陸言薇抬起頭,入眼的是一隻修長好看的手,手裡遞著一塊手帕。她鼻頭髮酸得接過手帕,搖搖頭:「沒有,我怕打雷。」
「走吧,今晚不會再打雷。」
他向她伸出手,像在邀請她進入他的世界。
陸言薇跟他回到家。
城市最繁華多金的地段,憑欄可俯瞰江景。入夜之後的城市處處燈火通明,車來北王在高架橋上化成條條炫光彩帶。
她站在落地窗邊張望著美好的景『色』,之前的驚恐早已消散。
「先去洗澡,濕衣服穿在身上會感冒。」
梁司藤把一條浴巾遞給她。
「謝謝。」她這才發現自己泥濘的光腳踩得雪白的地毯上全是臟污,一時有些窘迫得低頭咬唇,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他說:「地毯而已,沒關係。」
陸言薇點點頭,接走他手裡的浴巾走向衛生間。
一天下來的擔驚受怕在熱水的沖洗下,得以放鬆。等她洗完發現梁司藤只給了她一條浴巾,她沒有換洗的衣物。
原先那條裙子全是斑斑污泥,已經沒法穿了。
他,應該不在房間了吧。
她心裡想著,抱著僥倖裹著浴巾走出來,卻發現梁司藤不僅沒走,還端正得坐在沙發里,看著她賊頭賊腦的樣子。
「我……我沒有衣服。」她抓緊浴巾,可憐兮兮得對他說。
梁司藤說:「出來。」
「可是我……」
她再三猶豫不肯往前走,發現梁司藤突然站起身往這邊來,她下意識要躲回浴室,手腕已經被他拉住。
突如其來的,陸言薇覺得他的氣息帶著某種致命的危險感。
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太過依靠他。
在陌生環境蘇醒,記憶空白,接觸到的全是壞人,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幫助自己的「好人」,就像在汪洋大海遇到一塊浮木。
她拚命抱著浮木,依賴它。
卻沒發現,浮木下潛藏著危機,一尾食人魚正在底下潛伏。
想到這,她開始發抖。
「冷?」他彎下腰,沉聲發問。
陸言薇搖頭。
「怕我?我不是你的依靠,你的救命恩人嗎。」他難道有讀心術嗎?怎麼會知道她對他存在依靠。
他說完臉湊得很近,陸言薇都能感覺到他的呼吸,他高挺的鼻尖掃過她的臉頰,唇抵在耳畔。
濃烈且溫柔地吐出一句:「別怕。」
陸言薇一怔。
正疑『惑』間,他已經鬆開手轉而往旁邊衣帽間里走,拿了件男士襯衫出來:「我這裡沒女人的衣服,今天先將就一下。」
「嗯,好。」
她鬆口氣,接走他的衣服回到浴室。
梁司藤人高,肩寬背直,一件穿在他身上非常合身的襯衫,穿在她身上像條連衣短裙,衣沿堪堪遮住大腿。
領口『露』出白膩漂亮的脖頸,沒刻意秀春『色』,卻天然引人犯罪。
陸言薇穿好衣服走出來,他看了幾眼,唇角若有似無勾起縷弧線,然後說:「早點休息,晚安。」
她的一聲晚安還沒說出口,梁司藤已經關門離開。
陸言薇久站原地,不清楚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初來這裡,她腦子裡不停想著這幾日的事情,一直到凌晨才睡著。
不過也只睡了幾個小時,看時間已經五點,便起床下樓。她得到梁司藤的救助,不能當個米蟲,必須做些什麼。
早餐,是第一件。
陸言薇在廚房裡忙活了很久,將早點擺盤端上餐桌,時間剛剛好,梁司藤正往樓下走。
第一眼看到滿桌豐盛的早餐,有點錯愕。
「早安。」她笑容燦爛。
梁司藤問:「你幾點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