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紅燈夫人(九)
王博親自領著霍功成等幾人進入後院,在一間像是廳堂的石屋中駐足。屋中除了石桌石凳外,就只有掛在四壁那幾盞醒目的紅燈籠。幾個使女裝束的女子魚貫地每人手提著一盞紅燈籠緩緩從石屋後門步進來,分站在石屋左右兩旁,緊接著紅燈夫人也緩緩步入。
紅燈夫人已改了一身裝扮,大紅的袍服,上面用黃色絲線綉成了一個燈籠圖案,宮髻上插著一支金不搖,除了面上仍掛著面紗之外,顯得尊貴大方不少。儀式簡單卻又不失莊重,所有人都跪下參拜,只有霍功成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視著紅燈夫人。
紅燈夫人乍見到霍功成,身軀一陣輕微顫抖,她輕輕地掀開面紗,露出了一張別具一格的美艷嬌容。挺直的鼻樑,略帶碧藍的眼眸,這是帶著北邙人的異域風情,但那如櫻桃般的小口和纖細的眉紋又有著漢人的精緻,這是一種粗獷中帶著柔和的美,混血的體質把兩種美體現得淋漓盡致。紅燈夫人姬如雲的父親是北邙人,而她的母親是漢人。
「霍郎。」紅燈夫人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聲音也哀怨動人。「二十載別離歲月,妾身本以為與郎君是天人永隔,可憐神主顧念到妾身對郎君的思念之情,讓妾身終有見到郎君之日。」說著淚水泫然而下。
紅燈夫人很少露出真面容,即使親如霍玉都,也沒見過幾次,所有人皆垂下頭不敢仰視。霍功成見到紅燈夫人的真面容也是一驚,歲月好像不曾在這女子身上留下什麼痕迹,自己兩鬢都有些花白,而她猶如少女時一般模樣,駐顏之術非同凡響。
霍功成當年確有些被紅燈夫人的美色所迷,但他經歷了太多的風雨,由生到死,由死到生,況且這次他是別具用心而來。不管紅燈夫人對他是不是虛情假意,他都決定暫不露聲色,「你是如雲?」霍功成訝然道。如今敢當面直呼紅燈夫人名字的人,恐怕也只有霍功成了。
「霍郎已把我忘記了嗎?」紅燈夫人哀怨之色更濃。
「不是。」霍功成笑著搖了搖頭,「我是覺得世事無常,唯獨沒在你的身上留下任何印記。」
這不著痕迹的誇讚之語令紅燈夫人突然有了一絲少女般的嬌羞,面色竟也微微一紅,「霍郎還是那般巧舌如簧。」
「我已老了。」霍功成望著跪了一地的人。
紅燈夫人也省悟過來,當著下屬的面,兩人這般打情罵俏般的重逢之語有些不太妥當。她重新將面紗掛起,手輕輕一抬,「都起來吧。」
「謝夫人。」眾人異口同聲地站起來,看得出紅燈夫人御下極嚴,眾人皆垂首於地,沒有一個人敢多說一句。
「玉都,你過來。」紅燈夫人向霍玉都一揚手,霍玉都垂首上前,低聲道:「娘有何訓示?」
紅燈夫人一指霍功成,「去拜見你爹。」紅燈夫人是讓霍玉都正式認親,而且也是向霍功成證實霍玉都的身份。「我給他起了個名字叫玉都,戊戌年辰時出生,今年剛好二十四歲。」紅燈夫人笑著對霍功成道。
霍功成暗中一算日子,確與他在達木爾部落養病時的日子十分吻合,但僅憑這一點,而且還是出自紅燈夫人之口,他還難以相信。當年紅燈夫人去達木爾部落明顯有著別樣的目的,與他也不過是春風一度,就能產生那麼深厚的情感,居然創立紅燈會,矢志給他復仇,這實在有點牽強。以紅燈夫人過往的所作所為來看,她也不像是一個容易被情感羈絆的人。她如果對他真有幾分情意的話,絕不會毫無聲息地半途離開他。
霍玉都走到霍功成面前跪下道:「爹,請受孩兒一拜。」這聲「爹」實在叫得有些勉強,因為從外形上看,他與霍功成沒有一點相似之處,恐怕在霍玉都心裡,同樣也有著很多疑問。
「孩子,你先起來。」霍功成扶起霍玉都,不管他這個爹是不是真的,還是紅燈夫人耍的什麼花招,他要留在紅燈會繼續追查下去,就必須承認這個身份。
這時王博上前一臉喜氣洋洋地道:「恭喜主公,恭喜夫人,恭喜少主,終究一家團圓,這是我們紅燈會的大喜事。」
「不錯。」紅燈夫人掃視全場,「我還有一件大事宣布,以後紅燈會的會主就是……」話音未落,站在紅燈夫人身後的一名使女忽然欺近一步,燈籠中多了一把閃著青芒薄如紙的劍。劍光十分迅疾凌厲,一劍刺入了紅燈夫人的後背。
紅燈夫人未及防備,應聲倒下。場面頓時大亂,霍玉都、雷千里和梅若雪向那名使女撲去,其中以霍玉都的武功最高,神情也最為激動,紅燈夫人是他的母親,這個人竟然膽敢前來刺殺自己的母親。
那個使女一擊得手,便不再停留,在三大高手的合擊之下竟如一陣陀螺旋風般,從三人的空隙中轉了出去。霍玉都紅了眼,大喝一聲:「追!」三人前後撲了出去。
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王博迅速摟住了紅燈夫人倒下的身體,一向鎮定的他面色陡變,紅燈夫人的生死已遠遠超過其它任何事。紅燈夫人已是面白如紙,眼睛緊閉,嘴角也已沁出了一絲血跡,顯然傷勢極重。霍功成也走過來,他沒想到才與紅燈夫人重逢,紅燈夫人就遭到了暗襲,這裡面究竟是陰謀還是其它原因?「她怎麼樣?」霍功成忍不住問道。
王博不顧嫌疑一把抱起紅燈夫人,「主公,夫人的傷勢極重,我必須先帶她去一個地方療傷,這裡的事就交託給主公了。」說完片刻未曾猶豫,疾步抱著紅燈夫人向石屋後門走去,那幾個使女也隨後跟著,整個石屋頓時只剩下霍功成一人。霍功成眼睛里爆發出一陣厲芒,從王博的舉止看,他與紅燈夫人的關係絕不簡單,但王博臉上那種焦急又不像是矯揉造作,在紅燈夫人危急的那一瞬間,他顯露了自己的本性,難道紅燈夫人真的傷勢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