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他是小魚呀15

那一刻，少年彷彿置身冰窖。

手中的鱗片逐漸失去了色彩，連同少年眼眸中的微光。

先前的那些期盼和歡喜，在這個瞬間，被女孩的話盡數湮滅。

手中冰涼的鱗片無情地嘲笑著他，如同一把利刃，將他溫熱的心慢慢剖開。

還在作痛的傷口似乎也十分諷刺，他想要的人，最終還是答應了別人的求愛。

——你不是說，要拒絕那個王子么？

——你不是說，不會結婚的么？

少年的瞳孔在頃刻間變成了豎瞳，夜風也忽然狂亂起來，將周圍的草叢和花束吹得東搖西晃！

【騙子。】

他腦海中有個聲音在吶喊著。

【騙子！！】

被欺騙被背叛的感覺就像一隻只毒蟲，不斷蠶食著少年的心臟。

剝離下鱗片的肉體，此刻也將劇烈的痛楚傳遞到他的四肢百骸。

咖啡色的眼瞳死死盯著花園中與男人面對面的女孩，冰冷陰暗的情緒充斥著雙目，甚至布上了紅色的血絲。

安也然微微蹙眉，她感覺到了莫名的冷意從在心裏面滋生，但又不知道為何。

「公主，既然如此，那我明天便啟程回去，將這個消息告訴國王陛下。」斯坦洛的聲音異常溫和，還帶著掩飾不住的得意。

他自認為抓住了公主的軟肋，那對藍色的眼瞳里儘是傲氣。

安也然看著他這副模樣，真的很想一巴掌扇上去，不過現在還不行。

至少，要等到安也文那臭小子的鴿子飛過來。

雖然被挾持，但是自家弟弟有多少本事，身為姐姐還是清楚的，那傢伙頭腦聰明，必定會想辦法逃離。

一旦安全了，肯定會讓信鴿來報聲平安。

所以，現在她必須要有耐心，先安撫特洛凡，然後靜待安也文的信鴿。

等到鴿子一到，她發誓，一定要把眼前這個混球揍得他爹媽都不認得！！

「不用那麼急著回去，」安也然笑了笑，「咱們可以再多相處幾天，難道王子殿下不想么？」

女孩的笑有些甜，仰起頭，倒真像個爛漫的小姑娘。

特洛凡看的心神一動，嘴角勾起的笑意更是得意，他伸出手，想要撫摸上女孩的臉，安也然正要向後退兩步躲開，可王子卻用另一隻手緊緊捏著她的肩膀！

那對藍色的眼瞳染上一些痴迷，「公主，原來也是這般喜歡我的么？」

他的話令女孩萬分噁心，安也然側過頭，盡量不讓他的手觸碰到自己的臉。

就在男人即將撫摸到她的時候，突然，周圍刮過的風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那些寒風凜冽鋒利，如同一把刀子霎時間將王子的手指盡數切斷！

鮮血飛濺！指骨斷裂，血漿猶如五道泉水一般噴涌而出！

安也然瞪大眼眸，反應很快，急忙躲開那些血！

「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慘叫在天地間響徹，徹骨般的疼痛從手部傳來，痛的王子摔倒在地！

他捂著自己的流血不止的手不住地打滾，痛苦哀嚎！

那些風刃似乎並不打算放過男人，不只是手指，強勁的大風甚至切斷了他的雙腳！

「啊啊！！」

特洛凡王子驚恐的瞪大眼睛，不知何時，一名神色陰暗恐怖的少年慢慢走到了他的面前，安也然在看見他的一瞬間，就愣住了。

少年不像平常那副小心的模樣，他的臉頰側長了幾塊鱗片，一對圓形眼瞳變成了豎瞳，陰沉的可怕，殷紅的唇角沒有絲毫弧度，猶如地獄走出來的可怖修羅。

「你、你……」特洛凡沙啞恐懼的聲音顫抖著，「卡、卡修？！」

他一聲高叫，「你不是死了嗎？！」

特洛凡心裡很清楚，卡修死了！他和他的手下偽裝成了船員，在卡修返航途中，親手殺掉了他！特洛凡是親眼看見他被一條大魚吞噬入腹的！

為了不引起懷疑，他還專門命人偽造了煙霧，就像是在無故海面起霧一樣，利用了美人魚有關的傳說，製造了一切！

然而現在，這個站在他面前如同怪物的少年，有著和他弟弟一樣的容貌！

少年沒有理會他的話語，冰冷的豎瞳死死盯著地上驚恐的男人，面無表情，那隻像是爬行動物的蹼爪伸出，尖銳的指甲輕輕放置在男人胸口的位置，然後，狠狠刺了進去！

「啊啊啊啊——！！」

*

慘烈的嚎叫將大廳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他們慌不迭地奔向後花園，正要詢問發生了什麼，卻被眼前一幕嚇得全部癱倒在地！

一名長著青藍色鱗片的少年兀自站在庭院中間，咖啡色的秀髮在裂縫中不停飄動，白皙精緻的臉上染了些許血跡，他的手臂也滿是鱗片，泛著寒光，那雙手，不，不能稱之為手，應該叫做蹼爪，蹼爪長著無比鋒利的指甲，而在掌中，握著一個還在跳動的鮮活的心臟。

鮮血匯成了一灘水，濃烈的血腥味侵入鼻腔，看得眾人噁心發吐。

「這、這是……什麼怪物……」

「侍衛！侍衛！快來人啊！」

「等等！卡修王子？！」隨特洛凡一道的大臣們看見庭院中的少年，紛紛傻了眼！

少年的容貌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是那美到令人窒息的模樣！

安也然早就被嚇到僵硬了。

直到少年慢慢走到她身邊，她才稍微回了些神！

腳步不由自主後退兩步，一顆心跳的飛快，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恐懼。

「修、卡修？你……」

她後退的動作深深刺痛了少年的雙眼。

精緻乖巧的臉上浮現出些許嘲諷的笑意。

「別怕我，好么？我只是想請您，」少年低沉的聲音落在她耳邊，凍得她打了一個哆嗦，「跟我走……」

眼瞳微眯，他伸手捏住女孩的下顎，然後狠狠吻了下去！

安也然瞪大眼眸，強烈的血腥味瀰漫著，她下意識要推開他，可就在下一刻，脖子處忽的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少年的一根指甲陷進她頸間的肉里，一股麻酥酥的感覺從頸間傳遞到大腦，她的意識逐漸模糊，慢慢閉上了眼。

女孩軟踏踏的身子倒在少年懷中，他將她擁住，溫柔的替她擦拭掉臉頰邊的血液，隨後打橫抱起。

不遠處的大海，波浪滔天，浪花翻湧，大海呼嘯著，狂風掀起層層巨浪，叫囂著拍打上堅硬的岩石！

層層烏雲覆蓋整座天空，閃電和雷聲交織，如同重鎚狠狠擊打在所有人的心上！

那一夜，海岸邊的漁民都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一幕！

海洋中的生靈竟然都浮在了海面上，它們隨波漂流，一動不動，眼睛注視著那座高大的領主城堡，就像是恭敬注視著一位君王！

濃濃大霧從海面侵入陸地，將所有房屋籠罩在裡面！

霧氣中，視線一片灰白，什麼也看不見！

平民心中的恐懼被無限放大，他們站在原地，蜷縮起身子。

強大的壓迫感從領主城堡傳來，如同天上的君主即將臨世！

*

【偉大的亞特蘭蒂斯，有一位偉大的君主。】

【君主是海洋之神，深淵之主，他掌控著整片大海，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和法力。】

【海洋眾生為之臣服，亞特蘭蒂斯為之構建。】

【它是大海的化身，能幻化成海中萬物，可惜君主沒有自己的名字，也沒有自己的模樣。】

而在某一天。

它被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吸引了過去。

沉入大海的少年還有著微弱的生命。

他的血液與君主奇迹般的相似。

少年在徹底死亡的最後一刻，還在喃喃念叨著一個女孩的名字。

它吃掉了少年，擁有了他的容貌和記憶，同時，也擁有了一雙可以走上大陸的雙腿。

心臟突然一片空虛，在繼承了少年的一切之後，他彷彿失去了什麼。

強烈的思念猶如洪水將少年的理智侵吞。

所以，他到底缺了什麼？

君主不得而知。

直到，他翻閱到了少年記憶里某個名字。

那個只要一聽見，就彷彿填滿了整個心臟的名字。

於是他化出雙腿，離開了大海，走上了這片未知的陸地。

去尋找著，那位令他朝思暮想的人。

*

巨大的玻璃窗隔絕了一切海水。

在這玻璃構建的牢籠中，沉睡著一位女孩。

她睡在一座巨大的床上，床的四周鑲嵌著精緻美麗的寶石，紅色的床鋪舒適柔軟，華麗的綾羅綢緞披散在地上，發著清脆響聲的風鈴在自己搖晃著。

輕紗蓋在她的身上，將嬌小的女孩包裹在裡面。

平緩的呼吸聲在這空間里回蕩著，女孩似乎睡得很香甜，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不時砸吧嘴，可能夢見了什麼好東西。

少年難得的沒有在夢中打擾她。

他靜靜坐在床邊，咖啡色的眼瞳溫柔的注視著女孩，手背上的鱗片散發出微光，將屋子照的更加明亮。

也不知過了多久，女孩終於睡醒了。

她緩緩睜開眼，還沒反應來自己身在何處，便被一隻手輕輕抬起了下巴。

安也然一怔，眼前是少年熟悉的臉龐，他神情溫柔，帶著萬般情誼，可在短暫的一秒鐘愣神之後，女孩猛地想起昏迷之前發生的一切！

她突然面色驚恐，一把打掉少年的手，向後挪了幾步！

「你到底是什麼怪物！？」安也然橫眉倒豎，厲聲問道。

少年的的手被打紅了，女孩用了不小的力氣。

他垂下眸，看著自己微微泛紅的手背，道了句：「怪……物？」

聲音似乎聽起來很平靜。

他看向女孩，嘴角忽的勾起了一抹輕柔的微笑，又問：「您認為，我是，怪物？」

安也然抿著嘴，一時間，不知道如何繼續說。

女人的直覺很准，如果再說下去，她總感覺自己接下來可能會面臨不好的事。

「您之前說過，不會答應王子的。」少年輕笑道：「可是，您食言了。」

他語調溫柔，慢慢靠近女孩，越是如此平靜溫和的模樣，女孩心裡越是充滿了不安和緊張。

安也然又不自覺想要後退，可後面已經是床頭，再無路可退了。

*

「我、我不想嫁給那個王子，」安也然想要趕緊解釋，「我、我當時是有原因的，我——」她話還沒說完，少年的食指便貼在她唇邊。

「噓——」

他眯了眯眼，替她理好落在耳邊的碎發，「不用說了，已經過去了。」他執起她的手吻了吻。

「從今以後，您就同我一起生活在這裡吧。一輩子，都別離開我了。」

安也然緊張的想要立刻收回來，可少年握得太緊，她難以抽出，尖銳的指甲不小心又刺破了她的肌膚，一滴滴小血珠流了出來。

「別動。」少年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他對女孩笑了笑，咖啡色的眼瞳里，染上了些許警告的意味，「我可不想傷害您。」

對上那雙眸子，安也然的心跳漏一拍，一時間不知如何動作，只能眼睜睜看著少年吻住她流血的傷口。

隨後奇迹般的，那兒的傷疤肉眼可見的消失了。

醒來這麼久，她也差不多冷靜下來了。

對於少年接下來的小舉動，她暫時忍耐下來，輕聲問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少年幽幽回答：「這裡，是我的王城。人類為它起了一個名字，叫做亞特蘭蒂斯。」

亞特……蘭蒂斯？

安也然眨眨眼，隨後猛地下了床，透過那些透明的玻璃牆，她看見了腳下的令人震驚場景！

燈火輝煌的王城，那些七彩斑斕的燈光將這座城市裝點的明麗堂皇！

房屋是由堅硬的海底岩石構建而成，高聳成林，像是一座岩石之森！

各種奇異的海底生物在這座王城裡遊行，安也然一眼掃過去，看見了許多從未見過的生靈！

最令她感到驚訝的，就是傳說錄里記錄最多的美人魚！

那些人魚長相美麗，不論是雌性還是雄性，都有著一張好看的臉，它們下半身的魚尾呈現出各種奇特的顏色，還泛著點點光暈。

安也然的手貼在玻璃牆上，冰涼的感覺凍得她有些冷意。

正要轉身之時，後背突然貼上了一具溫熱的身體，少年從後面環擁住她，女孩個子比較矮，只達到他的胸膛，柔軟的髮絲散發著淡淡清香，有著茉莉的味道。

安也然抿著唇，冷冷道：「能放開我么？」

少年道：「抱歉，不行。」

毫無商量的餘地。

安也然有些無語，很想嚼點什麼，但是這裡沒有蜜葉，她只能伸出手，泄憤般的擊打在玻璃牆上！

手背一下子紅了，她的做法似乎令少年很難受。

「您不該傷害自己。」少年低聲道，聲音里透著一些可憐，「那樣，我會難過的。」

－－－－－－題外話－－－－－－

完整版見wb。

wb：小海今天依舊鹹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