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現形

「司機，靠邊。」

當計程車行駛至馬路某處時，凌雲起終於開口讓他停了下來。

此時已是深夜十一點左右，因為最近連環失蹤案的緣故，路邊幾乎沒什麼行人。

這條路的路燈似乎出了故障，昏黃的燈泡不斷閃爍著，幾隻蛾子正圍著它不斷飛舞，發出刺耳的噪音；而不知從何時開始，整條街上已經瀰漫起了一陣薄薄的霧氣，四周靜謐的幾乎沒有任何聲音。

凌雲起站在路邊，腳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一陣夜風將他額前的碎發吹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有那麼一瞬間，司機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一抹不同尋常的紅光。

他並沒有在原地逗留太久，而是快速朝著某個方向跑走了。感覺這個青年言行舉止處處透露著古怪，在匆匆收完車費后，司機也不敢多想，立刻駛離了原地。

緊接著，另一輛車也停靠在了路邊。

「我已經打電話報警了，咱們就守在這裡等警察……哎，小夥子，別衝動啊……」

司機話還沒說完，副駕駛座上的簡清和便直接拉開車門，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匆匆忙忙的朝著凌雲起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不能讓那個殺人犯就這樣逃掉。

想到之前趙婧那副憔悴的面容，簡清和的心底便竄起了一股無名的怒火。

他天性孤僻，不愛與人交流，從小到大身邊都沒有一個知心的朋友。趙婧於他而言，其實也只是個陌生人。

但簡清和還記得，半年多以前，自己剛到便利店打工的那陣子，在一次偶然的夜晚，他遇到過趙婧。

當時對方大概也是剛搬來小區，在店裡購置了一些生活用品。和平時一樣，簡清和給她結了賬，對方心情似乎很好，看到店裡的草莓冰淇淋特價以後，又主動買了一隻。

「現在這個牌子在做活動，買一送一。」簡清和將兩隻冰淇淋遞給了對方后，女孩愣了一下。

「這個，我家現在還沒有冰箱，一個人也吃不了啊。」她盯著簡清和，笑著將冰淇淋塞回了他手裡：「看你年紀不大，應該跟我老家讀書的弟弟差不多，還是大學生吧。晚上打工很辛苦，這個就當我請你的！」

「可是……」簡清和有些意外，他怔怔的看著對方，習慣性的想開口拒絕。然而女孩已經拎著塑料袋走到了門口，她拆開了包裝紙，嘗了一口，笑道：「沒事，你吃吧，味道真的很不錯。我先走了，拜拜。」

「……」

「謝謝。」

簡清和站在原地，喃喃開了口。當然，因為是上班期間，他並沒有去吃那隻冰淇淋，而是將它放回了冰櫃。

但他至今都沒有忘記冰淇淋包裝紙上的卡通圖案，還有那個溫柔善良的女孩。

可能趙婧本人早已忘記了這個小插曲，但簡清和卻牢牢地記在了心裡。那來自陌生人的一點小小的善意，卻是他孤寂無味的人生中，為數不多的感受到溫暖的時刻。

自從童年那次可怕的經歷過後，自己在別人眼中便成了怪胎。簡清和能從他人的目光中感受到鄙夷和恐懼，哪怕是親戚，都未曾真正關心過他。

因此，他不希望趙婧出事。哪怕可能會因此遇到危險，他也想盡量嘗試著救人。就算為時已晚，自己也要將他繩之以法，免得有更多無辜少女受害。

想到這裡，簡清和不由加快了腳步。

那個男人似乎是朝著西邊去的，這一帶簡清和還算熟悉，他記得那裡有一個免費開放的露天公園。

面前的霧似乎又比先前濃了一些，已經隱約有些難以分辨方向了。這霧和尋常所見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樣，借著路邊的燈光，他發現迷霧本身竟然幽幽的泛著淡淡的血紅色。

簡清和在空氣中嗅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腥臭味，隨著愈發深入公園，那味道也變得強烈了起來。

只有冬天或是陰雨季節才會起霧。

在這炎炎夏季無雨的夜晚，是不可能出現這樣的異象的。

簡清和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此時的他身處公園的林蔭小道附近，霧氣越來越濃，逐漸匯聚成了一片，遮擋住了前方的景象，並且持續不斷地、緩緩地朝著簡清和所在的位置移動。

那大片的濃霧彷彿從容不迫地淹沒了周圍的一切，看著它愈發逼近自己，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簡清和：它想吞噬自己。

意識到這點已經為時已晚，剛才光顧著追人，他並沒有發現，現在的自己早已被迷霧所包圍，那片霧不斷逼近著，彷彿一個毒圈，在逐漸縮小範圍。

……

霧中傳來了一陣類似嬰兒啼哭的怪聲，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尤為詭異。

那聲音彷彿來源於四面八方，不斷傳來迴響，令簡清和根本無法分辨方向。可他依舊能感覺到，隱藏在霧裡的那個東西，正在虎視眈眈的窺視著自己。

背後忽然傳來一股深入脊髓的戰慄感，簡清和迅速轉身，旋即，便在距離自己不到兩米遠的迷霧深處，看到了一雙猩紅的眼睛。伴隨著沉悶的腳步聲響起，地面也跟著震動了起來。

迷霧漸漸散去，出現在簡清和面前的，卻是一隻體型如同卡車般大小，渾身上下散發著狂暴氣息的巨獸。

它長著雕一樣的腦袋，可身體卻是獸類。這樣的怪物顯然並不是現實世界里常見的生物，它雙眼通紅，額前還長有一角；身體兩側有一對巨大的翅膀，羽毛堅韌，堪比鋼鐵，四肢健壯有力。

此刻怪物的視線牢牢鎖定在簡清和身上，剛才那股迫人的寒意也正來源於此。簡清和只覺得渾身一沉，彷彿有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在了自己身上，令他喘不過氣來，也絲毫無法動彈。

那怪物一步步向他走來，張開血盆大口，露出了其中鋒利的牙齒，而它的喉嚨里發出的怪聲，正是剛才類似嬰兒的啼哭聲。

當簡清和注意到怪物鋒利的爪子上還殘留著新鮮的血跡時。才終於反應了過來：原來最近行蹤詭秘，不斷作祟的兇手並非人類，而是……面前的這隻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