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誘發急病
()碼頭鬧劇很快過去,畢竟因為林家當時是將那個區域整個封攔起來,以備女眷出入的,所以這件事並沒有鬧的沸沸揚揚。
回到了林府之後,林家長房嫡長子和嫡長女的喪事,就開始了。
林華珏滿了十五周歲,基本算是成年人,又是日後繼承家業的嫡長子,雖然規格略減,這場喪事卻是正經操辦的。而林華瓊一向得林老爺和林夫人的寵愛,又頗有才名,比照林華珏的喪葬規格再略減,也是正正經經的操辦起來的。
而林老爺不知道忙些什麼,一直還沒有回來,只有林夫人獨撐大局,強打精神安排諸事,接待賓客。
因為繁忙,林夫人索性命府里的兩位姨娘自在房裡養著,切莫出門。而林家十一歲的庶出二姑娘林華玥,則被允許和林華珅、林華寶二人一起守靈。
進府的頭一天,因為林華寶「重病未愈」,又在凈食階段,下了馬車就被抱進了小轎,然後直抬到她院子正房門口,又被抱進了卧室,接著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終於被允許進食的林華寶吃了個半飽,就只得在任嬤嬤監視的目光中放下了筷子,「我飽了」
任嬤嬤就鬆了口氣,雙手合十說道:「姑娘真是懂事不是老奴逾矩,只是姑娘兩天沒吃東西,一下子不能吃太多。姑娘放心,老奴讓碧靈帶了點心茶水,姑娘若是餓時就吃上一塊,能勉強等到午飯時分,就可以再多吃一點了。」
林華寶見任嬤嬤一臉的激動動容,想起初見時她板板的面孔,頓了頓才接了連青遞過來漱口的茶水。
飯畢,換上全套喪服,林華寶就乘轎來到了靈堂,和林華珅一起跪靈守靈。
就見到了和林華珅隔了一個蒲團跪著的,庶出的二姐林華玥。
玥姐兒是個纖瘦的小姑娘,膚色透著股子蒼白,細眉細眼,小鼻子小嘴,很有我見猶憐的古典韻味兒。
見林華寶進來,玥姐兒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微微點頭,聲音柔柔的喊了一聲,「妹妹來了」
林華寶不僅微微怔愣,有些恍惚的點了點頭,叫了聲「二姐姐」。
玥姐兒面無表情的繼續低頭拭淚,往火盆裡面添紙錢。
和想象中的熱情諂媚面容明媚不同,眼前這個玥姐兒眼神清冷,纖弱中透著股子倔強,很有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難以接近的氣質。
那麼她究竟有何種魅力,能讓林夫人和過世的瓊姐兒都喜歡得不得了?能在講究尊卑禮數的那二人心中有超過自己的地位?
林華珅已經招手叫道:「妹妹快過來,你要跪在我身邊。」然後就拍了拍他身邊空著的那個蒲團。
因為嫡庶,就算林華玥是姐姐,也要排在林華寶的後面。
林華寶就輕提嘴角,對林華珅扯了一個笑中含悲的表情,然後垂下眼帘,一邊暗中注意著玥姐兒,一邊慢慢走過去,跪在了林華珅右手的空蒲團上。
玥姐兒沒有半分不滿的神情,只是默默垂淚,添紙錢,是個很盡職盡孝的妹妹。
林華珅戳了一下林華寶,又小大人般的揉了揉她的頭髮,捏了捏她的臉蛋,才鬆了口氣的說道:「還好,你還和以前一模一樣,你昨天的樣子,很像就要病得起不來了。」
這個哥哥林華寶露出個淺淺的笑,輕聲說道:「讓哥哥擔心了,我已經大好了,哥哥放心吧」
這時右邊的玥姐兒也微微側身,一邊拭淚一邊輕聲細語的說道:「見妹妹大好了,我也就放心了。昨日本是該去探望妹妹的,可母親說妹妹身上不好不見客,還望妹妹不要責怪姐姐沒去。」
見客?誰是客?客是誰?雖不是同一個母親,卻是同一個父親,不應該是姐妹么?
林華寶微微一怔,連忙回道:「姐姐說哪裡話?我知道姐姐的心思,怎麼會責怪姐姐呢。只是姐姐身子看起來又弱了些,還是莫要憂慮過甚,要不然母親見了心疼,大哥大姐走得也不安心。」
玥姐兒沒料到林華寶竟然能夠如此像模像樣的和她對答,而不是冷哼一聲就冷臉相對,不由失神。然後就覺得指尖一痛,原來是正探進火盆里的紙錢燒到了頭,連忙撒手,在她身後的一個容長臉的丫鬟連忙上前給她擦手抹藥膏。
準備的很齊全啊,林華總算知道碧靈臨來時塞得滿滿當當的三層小提盒是做什麼用的了。不過這玥姐兒就被紙火燙了一下,不必這麼含悲帶怯的西子捧心吧?
林華寶嘴裡關切的問著,探頭去看,見那指尖連個紅印都沒有留下,便做了個鬆了口氣的樣子,說了幾句關切的話,接過了往火盆裡面送紙錢的任務。
因為是跪在最裡面,來客都在外面拜祭,林華珅只管看著長明燈不要熄滅,林華寶和玥姐兒只管火盆里一直有燃燒的紙錢,雖然氣味不是太好聞,可還算清凈。
林華珅就和林華寶小聲說話,卻一直沒有理會那玥姐兒。林華寶一邊看著火盆,一邊應和著林華珅的話,聽他苦惱該將苦讀時間放在上午還是下午。
不過林華寶跪了一個多時辰之後,就漸漸覺得眼前發暈,看東西竟然有了重影。
林華寶以為是長時間盯著火盆的緣故,便歉意的請玥姐兒接替自己,然後就想回頭讓碧靈倒杯茶來。
可剛一轉頭,林華寶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林華寶醒來的時候,已經趟在自己房裡的床上了,只能一邊不斷的輕咳著,一邊忐忑緊張的看著大夫。
再度請醫問葯,這次來的是常駐林家,半客半仆的馮大夫。
因為馮大夫是極相熟的,林華寶的七歲生辰其實也沒過多久,因此也就沒有多少避諱,直接就林華珅和滿屋子的僕從注視下進行的了診斷。
而林夫人和玥姐兒自在床頭另豎的屏風後面,林華寶能一眼看得見她們二人,馮大夫卻是看不見的。
那馮大夫原本還是雲淡風輕的輕鬆派頭,漸漸就皺緊了眉頭,左右手輪番的把脈,卻一言不發。
林夫人面色疲倦卻沉著的等消息,玥姐兒伺立在林夫人身邊。
林華珅卻沉不住氣了,猛然站起來,張口欲問,卻又看了一眼擋住林夫人的屏風,閉緊嘴巴,滿屋子的亂轉。
林華寶被林華珅轉的眼暈,只好努力勻了呼吸,開口勸道:「哥哥,咳咳,別著急,先坐下,大夫正看著呢咳咳……」
最後實在忍不住,猛然咳了起來。怎麼回事,以前可沒有這麼咳過。
因為林華寶咳得實在劇烈,馮大夫根本沒有辦法把脈,便回頭從碧靈捧著的葯匣裡面取了個青緞荷包讓林華寶嗅。
林華寶嗅著荷包,半天才止住了咳嗽,已經是滿頭滿臉的汗淚交織。
任嬤嬤連忙上前給林華寶擦拭,碧靈等僕婦就面露不忍的低下頭去,林夫人原本沉著的眼神也掠上幾抹急色。
馮大夫終於診完了脈,然後細細問林華寶逃難期間的身體狀況。
林華寶就看向林夫人,林夫人便揮退了丫鬟僕婦,讓最得力的喬嬤嬤守在門外。
「其實我一直覺得都還好,當初有奶娘一路護著我……」因為嗅著荷包,林華寶略略能忍得住咳,便垂下眼帘,一邊腦中急轉細想,一邊輕聲的說著。
破廟新生,林華寶說自己饑渴發燒然後昏厥,醒來后奶娘已經死去,然後自己被人從暫時棲身之地騙出追殺,便連夜奔逃,後來飢一頓飽一頓的過了幾天,就又被林老爺接回。
林夫人聽著,原本就憔悴的臉色更加蒼白起來,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帕子。玥姐兒輕輕托住林夫人的手臂,林夫人略略鎮定下來,很是親昵的拍了拍玥姐兒的手。
林華珅小嘴微張,趴在林華寶床頭小大人般的去摸林華寶的頭,還說著「我以後一定疼妹妹,不讓妹妹哭,乖哦」
馮大夫聽完,又診了脈,就嘆了口氣,道:「姑娘平日里雖然身子極好,卻畢竟年幼,就跟小樹苗一樣還未完全長好,如何能經受得住……」
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如何經受得住這種連續奔波,只怕是已經傷及了心肺根本。這樣吧,我先開些葯給姑娘去了病症。等姑娘的病情略平息些,我再開方子給姑娘慢慢調理。」
又是傷及根本?
林華寶愕然的看著那馮大夫,竟然和船上那位被自己認為是蒙古大夫的人說得一樣,難道自己這個年幼的身體,真的就像小樹壞了芯?
那馮大夫說完,沉吟著說道:「只不過這都是內里的病痛,這幾日雖說是府里有事,但按理說不會如此突然的發作出來,姑娘還是仔細想想最近是否接觸過什麼特殊的東西,或者是被什麼誘發了也說不定。」
說完,就對屏風施禮,然後去外間桌上提筆開方,林夫人走出屏風,對著喬嬤嬤一使眼色,喬嬤嬤就連忙跟了上去。
然後就是任嬤嬤被叫了進來,細細回答林夫人的問詢。
被林華寶的心情就沉重下來。什麼東西誘發?特殊的東西?
自己剛剛回復,除了今早去了靈堂之外,可是哪裡都未曾去過,平常所用的,又都是船上用慣了的,會接觸到什麼特殊的東西?
正想著,林華寶就眼眸一緊,將視線看向疊放在床邊矮榻上的喪服。在那粗麻外衫的內領,有林華寶特意繫上的那枚平安符,林二夫人專門去雞鳴寺求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