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二)
腰上的熱度不減,全身氣息都在不停的運轉,一直有一股濕熱的曖流從腰部起隨著周身竄走不息。雖然寒氣依舊逼人,但是好歹在她可忍受的範圍之中了。
辛籽翎這才有精力去好好看一看洞里的情況,寒晶洞內很大,往裡有一條曲回的小道,順著小道走進去有一汪泉眼,小道從泉水眼處繞過再回到洞中。
那泉眼很奇怪,怪在這裡已經冷得不成樣了可這泉水居然不結冰。辛籽翎不曾細看,回到前面的大洞來回不停地踱著步,雖說溫熱氣流一直在身上竄走,可還是冷,呵出的一口氣也能瞬間變化冰灰落到地上。
四周全是白色的厚霜,淡藍色的煙霧瀰漫在洞中,像蛇一樣在空氣中遊走。辛籽翎著一身白衣,像融入了這一片冰晶結成的世界,明明看起來整個一個天人出塵,卻不過是在生死前拉鋸的假象。
只需幾日,她想,至多不過十日木鼎樺一定會來救她出去。也許要不了那麼久,他那麼萬能的一個人,一定會很快將她救出去。赤天翰手臂上有一個同魑魁結下的應誓印記,以生死作勢,至死不散不消。如果那個小妖說的是真的,那麼只需要揭開這件事赤天翰就完了。
當日木鼎樺沒有開口說定是有他的原因,他想要做的事她不懂,但是他一定不會害她。她知道赤天翰這一至命點,因為這個,她也知道她一定不會死在這件事上。
洞里看不出日夜,洞壁一直都在散發白光讓身處其中的人不知天日頭腦發脹,她不知道到底過了有多久,頭腦有些不太清醒,眼皮上下打架,她努力想睜開眼睛,可是一個飄渺的聲音在說「睡吧,睡吧」,她便對自己說:「睡吧。」就在她想要閉上眼睛好好睡去之時聽到另一個聲音在喊她,讓她清醒過來,她聽得出,那是她最想聽到的聲音。
她喃喃道:「赤騫熙……騫熙,你讓我睡一會,就睡一會啊……」
洞里響起輕微的腳步聲,誰站在了她的身邊,她閉著眼睛伸手摸索著握住那人的衣擺,聲音細小:「就睡一會啊……」
「睡一會也不行,這麼冷小心一睡不醒了,等回到家高床軟枕的再睡吧。」說完這話,進洞來的人將她扶了起來:「得了你夫君委託便一定不會讓你死去的,我同你夫君設了個陣壓制寒晶洞的冰寒之氣,還用了我阿娘留下來的這個鐲子來設保護障,我來將它解封,你可愛惜著一點,別給我整壞了。
一股靈流帶著暖氣縈繞在她的手腕上,過了一會兒她感到全身都暖和了起來,腦子也復又變得清醒過來。睜開眼睛一看,她正斜斜坐靠在洞壁邊,身上紫光大盛,光澤的起源於她手上的鐲子,那本是一個普通的鐲子,此時卻靈力充沛,那些散發出來的紫色光芒將那些寒氣隔斷在她身外。
她吸了口氣,身上輕鬆了許多,脖子上的吊墜也流溢出銀色光華源源不斷的竄入她的身體,多日來未曾好好休息過身上的傷勢恢復得很慢,此時她便調整姿勢催動靈力合著這銀光的滋養試著快些將傷勢修復好。
她在心頭盤算了一下,等身上的傷勢和殘毒好得差不多了,木鼎樺身上的毒定也差不多完全好了,這是好事。等到她出去后就將藍凰與火鳳全託付給他,然後她就將赤騫熙送回長陽宮,用地宮的陽火保護好他的身軀,她再去找鳳靈珠,不管用多長的時間她總歸是能將他找到的。
再接下來她就可以同赤騫熙一起好好生活,她帶他回小院子,也許他會接手南方,到時候她便同他一起在縱橫山住一陣子再在小院子住一陣子,再去火鳳的余族看一看,也許過上個幾千年他們還會添上一個小娃娃,然後是第二個小娃娃……
想到這裡她心裡覺得有些小小的幸福感,像是找回了久違的寧靜,只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同她回小院子。
正想得心中難得的融上了一層暖意,洞口處傳來異動。她以為是葉若軒去而復返,有心上前去向對方道個謝,哪知還未走到洞口就聽到一個冷冰冰的清亮女聲響起:「還活著嗎?」
是冷青語!隨著她說的話,洞口處被一道藍光撕開一道裂口。辛籽翎沒有繼續走出去,對方是個狠辣的女郎,任性又大膽,對木鼎樺一往情深。當初只見了她一面,覺著有可能成為潛在的競爭對手時便對她痛下殺手一點也不含糊,估摸著自己現在頂了木鼎樺夫人的名銜,冷青語這次來找她定然也不會有什麼好事。
這寒晶洞如裴偉同葉若軒彼時談話里所說,只有雪豹的君主可以自由進出。雪豹的繼任者自承襲君位之日起便同承了冰泌寒珠,可避一切嚴寒,故此可穿過屏障不懼來這致命之地呆上一呆,即是如此,那冷青語便無論如何也沒有可能進得來。
她不想與這位對她仇深似海的公主多費唇舌,呆在洞里沒有再往外走,可是狐狸的耳朵大概都靈得很,無論是九天的靈狐族、九尾仙狐族還是這極寒之地的雪狐族,那耳朵都是個頂個的靈,冷青語大抵是聽到了她走動的聲音,在外面不冷不熱地說道:「不說話?沒關係,你不用說,聽我說就行了。」
洞口的裂縫變大了些,口子開到可伸進一隻手的大小時一朵冰雪般晶瑩剔透卻有著漆黑花蕊的花朵從那裂口處飄了進來,等花朵一飄進裂口,擊在屏障上的那道藍光便撤掉了,藍光一撤藍色光暈上的裂口瞬間閉合。
那朵花飄飄蕩蕩向辛籽翎靠近,她這才看清那朵半個手掌大的花朵下長著許多長長短短仿若根莖一樣的東西。看那花像是要追著她來,辛梓翎慌忙自手中凝出一團火球向那花朵擊去,可是那火一離開罩在她周身的紫氣便化為無形。
白色的花朵像是感應到火球照耀出的短暫熱量,在空中轉了個方向顫悠悠地向著另一邊飄去,最終落在靠牆的地上,花下的根須一下扎進了固若金湯的堅硬地表。
「……怎麼沒聲響?你避開它了?」冷青語的聲音中帶著點驚訝與不甘,須臾又道:「不過沒有關係,也就是發作遲點,死得晚點的事。知道這是什麼嗎?」知道辛籽翎不打算理睬她,她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極寒之域的妖花,以各種天地間的氣息為食,能釋放出致命毒氣,但最後你知道它會變成什麼嗎?」
「真是便宜你了。」冷青語的聲音里有些不甘又有些興奮:「妖花的毒氣雖是極寒之物卻能讓你產成最深的慾念,待它成熟之時會幻化成你最想看到的人的樣子,你能同你最愛的人共浴愛河,這死法一點也不痛苦對吧,至於你死後也只能從你身上查出寒氣至命的痕迹,剛好符合在這寒晶洞的死法。」
「而那妖花,成熟過後采了你的靈力它便會去尋個好地方紮根結出更多妖花來。這花得來不易,我是從禁地偷來送你的,它落地之後便會釋放毒氣,一日之後便會成熟,你好好享受人生中最後的時光吧。」說完如釋重任般地輕笑出聲:「天長日久,我總有一天會打開他的心,到時候我定會代你好好照顧他的。」
洞外變得安靜下來,好一會兒沒有聲音,冷青語走了。
辛籽翎身上早已開始發軟,如冷青語所說,那花一紮根下來應該就開始吐著那些她看不見的毒氣了。身上本來很暖和,此時卻開始發寒,她一冷起來,結在她身上的陣法受到影響又開始啟動,一陣熱浪襲來她周身又熱了起來,寒熱交替中她生出一種異樣歡愉的感覺,身體發熱,口唇發乾,身體起了一種特殊的反應。
這種身體的本能反應讓她覺得羞恥,她渾身發軟根本起不了身,只能由那在身體里燃起的火燒得越來越旺。她雖然同赤騫熙經歷過這種事情,但此刻獨自一人在此由毒氣牽引出身體最原始的本能實在是一件讓人無地自容的事,她不知道要如何應對這種情況,只能死死咬著下唇忍著。
可是燥動仍在繼續,不是她咬著嘴唇忍個一時半會就會過去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是個什麼樣子,她眼睛變得濕潤,臉頰發紅,薄而飽滿的嘴唇紅艷欲滴,細碎的頭髮沾在額上泌出一層薄汗上,這個樣子比她任何一次上了妝的時候還要嬌艷誘人,就像一朵開到正好還帶著露珠的嬌嫩花朵,花瓣上泛著些嬌羞的緋紅之色。
這種事情沒完沒了,一波比一波來得洶湧,她現在尚且能忍,頭腦雖已有些迷糊但意識尚存,當然,這些都是在赤騫熙那張臉沒有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很怕,怕再等下去自己會看到那張臉,那張她想了那麼多年的臉在此時出現卻會要了她的命,若是以那樣一種屈辱的死法離開這個世界真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不可想象的事情終於走上了它的開端,她聽到了最熟悉的聲音,她心下兩動,開口道:「你,你別過來。」
可那是妖花,妖花本無神智,辛梓翎看到的僅僅是毒氣影響下她最想看到的那個人。於是她眼中的人完全不聽她講的話,一步一步徐徐向她走來。
她睜著一雙濕潤的眼睛,看著那人身著一身蔚藍綉金邊的勁裝,手上墨色的護腕將小臂恰恰包住,幹練又精神,輪廓分明的臉上淺淡顏色的薄唇正彎起來,帶著點戲謔的笑的眼睛中蓄滿了柔情與愛意,濃密的眉毛稍稍上揚,一頭黑髮被金鑲玉發扣束成高高的馬尾垂落下來搭在他寬闊的肩膀上。
她身上滾燙,居然還吞了一口口水,天哪,這都是怎麼了?辛梓翎覺得自己的心跳已經要從胸腔中跳出來了,她竟想要一躍而起將對方撲倒!這都是什麼獸性啊?她將眼睛閉上不去看那個她想象中的人,啞著嗓子又說了一句無用的話:「你不要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