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新朋友
春末夏初的太陽,在天空懸挂的時間,還是比沒入夜幕後休憩的時間要短的。在貓耳亞人尤娜的指引下,又於偏僻街區穿行了差不多半小時后,灰露終於駕著牛車駛上了北城區的大道。
按照尤娜的說法,以那些街卒的辦事效率,通緝告示至少要傍晚時分才可能貼到北城區的主幹道來。
「所以他們真能算是維護德瑞城治安的武裝力量?」
「嘻,名義上還是算的啦。」
坐在灰露旁邊,尤娜看起來有些亢奮。要說原因的話,應該是她第一次乘坐牛車在德瑞城內逛街,而且伴座的還是一個強悍的亞人戰士吧。
「那要真的發生大規模暴力事件,他們可不怎麼靠得住。」
「也就是東城區的那些比較弱啦。」
在向目的地前進的路上,灰露有幸從尤娜那裡了解了不少德瑞城的信息。
像北城的這片混居區,位於北區的東南方向,緊鄰城東北的衛軍駐地。這裡既有窮困潦倒者棲身的貧民窟,也有亞人聚居區、奴隸市場,乃至角斗場。不過就算這樣一個地方,能夠光明正大在這人類城市裡出現的獸人,要麼是奴隸、傭兵,要麼,就只能是獸人部落的使節。
很不巧,灰露三者都不是。
「所以,尤娜你也是有尾巴的吧?」
瞥了眼亞人女僕裙擺側面微微翹起的褶皺,稍有些放鬆的灰露,這麼問了句。
「啊——有是有啦……不過已經不能像露雪小姐你們一樣,契約獸靈了。」
說到這裡,剛才還心情不錯的尤娜,臉上浮現出難以掩飾的苦澀。
絕大部分亞人並不是天生存在的種族,而是人類與獸人結合后誕下的後代,雖然他們當中有一些能同時遺傳到父母雙方的優點,但很大一部分,只會因為血脈的排斥,誕生出結合雙方缺點的,「庸人」、「殘次品」。
無論是圈養獸人的奴隸主,還是迫於生計娶獸人為妻的窮人,都不可能向他們眼中的「殘次品」傾注太多心血。
更不要說,那些亞人與亞人結合后,誕下的,「廢品」。
「抱歉。」
儘管那是事實,灰露還是儘可能的表現出了同情——其實按她原本的性格,完全不會這麼做。這對獵人來說,只是一種,保持融洽關係的手段。
「不必介意啦……我的命運和另一些人相比,算是不錯的了。」
「嗯。」
高特給雙爪施加的【屏障】魔法還沒有失效,所以光明正大的在街上行進,灰露並不擔心暴露身份。在停止與尤娜的對話后,灰露輕拽韁繩,讓牛車放慢了速度———她們的前面有隊被枷鎖束縛在一起蜥蜴人奴隸,正被奴隸販子驅趕著前進。
因為也並不趕時間,灰露便保持著適當的距離跟在後面,思考著這些生活在南方荒夜沼澤的傢伙,是怎麼被抓住送到這裡來的。
「小姐,怎麼,想買一個蜥蜴人嗎?我看您似乎對它們挺感興趣的。」
當前方一個奴隸販子突然馭馬到牛車旁與灰露並排而行,並滿臉堆笑地向她搭話,獵人差點本能地出爪將他拍飛。
「不必了,我只是順路跟著而已。」
「啊,好的,如果您或者您的同伴需要購買奴隸當苦力的話,可以到酒渾街盡頭的奴隸市場找我帕羅索,我非常樂意給您這樣的美麗的小姐挑選奴隸。」
「嗯,謝謝。」
打發走那個奴隸販子后,灰露側轉身看著指路的女僕,詢問道:「請問還有多遠?」
女僕沒有答話,只是抬手指了下街道的左邊。
那個標誌……剪刀和針線,是一家裁縫鋪?
懷著對女僕主人身份的猜測,灰露跳下車座,走到黑牛旁引著它穿過街道,在那裝飾頗為華麗的店鋪前停了下來。店鋪門口,有兩個與尤娜穿著相似的女孩兒侍立著。
「歡迎光臨……咦,尤娜,你怎麼坐在這位小姐的車上?」
當門口的金髮女僕看見尤娜后,原本只是向灰露禮儀性問候的她,有些驚訝地走下階梯迎了出來。她可知道,以尤娜的性格,一般不會隨意坐他人的車。
「這就說來話長了。赫希,你先幫露雪小姐把車放到後院,我去通知大小姐。」
「啊,好吧。露雪小姐,請跟我來。」
向灰露知照一聲后,尤娜徑直進入店鋪去通知她的主人,而名為赫希的女僕則領著灰露,向裁縫店旁邊的小巷子走去。從這邊,可以進到店鋪後方面積不小的後院。
遠遠的,灰露就聞到了草料的氣味。
當女僕赫希打開院門,讓灰露把牛車拉近後院,獵人看到了院子里兩個正在給馱馬喂草料的獸人奴隸———兩個都是雲漫山地的兔人。
「請您在這裡等待一下,我去請主人下樓。」
「好的,麻煩你了。」
看著移動速度緩慢的女僕從裁縫鋪後門進入屋子,灰露不由得想起了雲漫山地里,那種平時總是踽踽而行的絨鼠。雖然看起來溫和優雅,但到了關鍵時刻,跑起來可不是一般的快。
想來,這還是生活環境決定的。
「是牙狼族的獵人小姐嗎?」
當一個兔人突然吱聲,灰露側轉過身,盯著她們瑰紅色的眼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她們也曾是天敵,只是現在,關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真幸運不是在雲漫山地遇見你。」
「你們看起來……過得還不錯。」
尤娜的主人一時不來,灰露索性和兔人閑聊起來。
「大小姐,起床了,有客人來了。」
「嗯……尤——尤娜,讓我再睡一會嘛……」
「是很重要的客人!」
尤娜的喊聲不小,灰露的聽覺也很敏銳,所以即便對話是發生在二樓上,她也能聽個一清二楚。這讓獵人不由得思考,這間裁縫鋪的主人,也是晨昏習性的動物嗎?
「大小姐,對不起,但是那位狼人小姐……」
「什麼?狼人!?」
「大小姐,衣服,衣服——」
衣服都顧不得穿的著名裁縫,就這麼跑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