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悲劇的二少爺
綠樹環繞處,便是一戶青瓦紅磚的宅邸,宅院之中植著幾棵花木,陣陣花香隨風飄蕩,沁人心脾。
院落中的家丁手持笤帚,緊張的打掃院中落葉,耳朵卻警惕的豎著,聽著西廂房的動靜。
「二少爺沒事?」一個頭戴**帽,身著深色短衣的家丁放下笤帚,小聲問道。
「要我說,死了最好!死了,咱這海州城裡就少個禍患!」說話的卻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大家都認得,正是家中燒火劈柴的下人牛三,聽別人談起二少爺的病,忍不住罵罵了起來。
「噤聲!」頭戴**帽的中年家丁做了個手勢,「不要讓主母聽見,不然咱們都得挨板子。」
「陳四叔,你也忒膽小!要是我……」牛三瞪著眼說道,嗓門拔高了好幾個調門。
「你怎的,主母奶奶一陣棍棒下來,你不也乖乖的么?什麼時候見過你起刺?」一個全身都是肉,走路一顫一顫的胖丫頭端著一盆水推門出來,聽到牛三這般吹噓,響亮的嗓門嘲笑道。
牛三重重的哼了一聲,不再言語,伸手拽了一條麻繩,推開小門走了出去。
「二少爺的性子,也真頑劣了些。」陳四叔苦笑一聲,向東偏房看了一眼,抓起掃帚,繼續掃那本已乾淨如洗的院子。
東偏房中,眾人都屏住呼吸,一臉緊張的看著那花白鬍子的郎中,只見那郎中捏著一截瘦瘦的胳膊,三根手指搭在腕脈上,凝神屏氣,神色頗為嚴肅。
「主母來了!」一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小丫頭喊了一嗓子,眾人立刻悚然,齊齊的靠在牆根,站直了身子,心裡怦怦跳。
「我的兒,可真苦了你了!」門扉響處,一名身著白色繡花短衣,青色襦裙,頭梳纏髻,面施薄粉,身姿妖嬈,雖是半老徐娘,也有幾分動人春色的中年婦人出現在眾人面前。唯獨一雙杏核眼,隱隱透著一股煞氣,看人一眼,便彷彿被看透了心一般,藏不住任何秘密。
「我來看看我這兒病情如何了。」這女子緩步來到床榻前,看著躺在床上病得只出氣不進氣的青年男子,抹下幾滴淚,「我這苦命的孩兒,雖說你非為娘親生骨肉,但為娘也視你如己出,如今你要去了,讓為娘如何向我那妹子交代啊!」說著竟然哭起來,眾家丁急忙安慰。
「先生,我家孩兒這病……」
「一定治得好!老朽行醫多年,略有小成,請夫人放寬心……」郎中搶話說道,卻見那婦人的眼睛瞪了一下,那郎中被看得心中發怯,訕訕笑道,「若是治不好,不收一分診金。」
「若是醫得好,便醫了,若是醫不好,還是別讓我這孩兒受苦,早早的脫了這身皮囊,送他到西天極樂,那便是他的福分了。」這婦人淡淡說道,話語平常,卻帶著絲絲陰寒,屋子裡的丫鬟僕役們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乖乖的閃到一邊,生怕被這婦人抓到把柄。
「老,老朽儘力……」那郎中吃了個癟,尷尬一笑,裝模作樣的抓起手腕,心裡卻如打鼓一般。
「罷了!」郎中扔下那隻乾癟的手,「縱有扁鵲重生,怕也回天……」
「嗝!」突然,躺在床上的乾瘦青年竟然發出了一聲喘息。
這簡直如晴天霹靂了,丫鬟婆子都是一驚,但是最為震驚還是那白衫婦人,她轉過身,一錯不錯的盯著床上的男子,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之色。
「嗝!」青年男子又打了個嗝,瘦弱的手腕慢慢彎曲,支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哇!」青年男子猛然爬到床邊,哇哇的嘔吐起來,嘔吐物腥臭難聞,眾人紛紛掩住口鼻。
青年不管其他,只顧趴在床邊嘔吐,直到嘔出膽汁來,這才擦擦嘴,「給我點水!」
立刻有人用細瓷碗端上水,青年一飲而盡,咕嚕嚕涮口,旁邊一個機靈小廝端過痰盂,那青年這才覺得嘴裡的味道好了些,從床上跳到地下,看著自己瘦弱的胳膊腿發獃。
這是哪裡?王森有些懵了,怎麼都穿著古代衣飾,拍電影么?
「二少爺,你的病?」站在門口那位伶俐小丫鬟裝著膽子走到王森身邊,伸手摸了摸王森的腦門,「涼涼的,好像病好了,真的是病好了!」
那郎中一臉的懷疑,抓過王森的胳膊使勁按了兩下,頭搖得好像撥浪鼓,「怪哉怪哉,這傷寒怎的就自己好了?是了,小人用天香,蘇和,陳皮製成救命良藥,看來我還真有當神醫的潛質啊……」
「去告訴老爺,就說二少爺的病好了。」那中年婦人臉沉如水,一步步走出房間,走到門口,突然轉過身來看了王森一眼。眼中滿是怨毒之色。
「我是誰?」這是王森來到這個世界后所說的第一句話。
「您是二少爺啊!」一個胖臉丫鬟笑道,「二少爺,你怎麼連口音都變了?」
「唉!」王森一屁股坐在床沿,獃獃的發楞。
眾家丁都驚訝於二少爺的變化,有幾個機靈的頓時明白事情有些蹊蹺,為了避嫌,乖乖退了下去,大家一鬨而散,只留王森一人在屋。
……
第三天。
王森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小院,已經認定自己的確穿越了。而且湊巧的是,他所附身的這個人也叫王森,今年十七歲,前幾日患上了傷寒,已經在床上躺了將近十天了。
在前世的記憶中,王森是一名投資管理學碩士,在瀋陽一家跨國集團進行融資運作,前幾天為了趕往北京處理一宗貿易,心情急迫之下和一輛重型泥頭車相撞,當場就不行了。
誰知自己一覺醒來之後竟然到了這個世界,真是悲催的人生。然而奇特的是,穿越而來的這具身體竟然也叫王森,但是人品和上合王森有著天壤之別。
從僕人口裡,王森知曉了這個「王森」以前的所作所為,那王森是這海州縣的街頭一霸,欺行霸市――沒那個能力,強搶民女――有計劃但從未實施,橫行鄉里――被地頭蛇揍了好幾頓。完全就是一個街頭小混混,而且還是那種混得不太給力的。
這「王森」也就是在市場小攤主面前耀武揚威,搶人家幾個蘿蔔,順走一條草魚之類的貨色,他敢於這麼乾的原因在於他的老爹是王剛,也許叫王鎮,王森沒有記清楚。
王鎮是這大明淮安府海州縣的縣丞,雖然這縣丞屬於知縣手下的佐官,但好歹也是朝廷任命的正八品官員,至少還是有橫行鄉里的能量的。
情況到這裡變得一目了然,但又不盡然,還有一個主要的原因在於王森屬於庶出,這還不是重點,他還有一個正妻所出的同父異母哥哥,一個光芒萬丈的哥哥,一個十八歲就考上舉人的哥哥,被視作王家的明日之星。相比之下,身體瘦弱且不學無術的王森如同一棵罩在蒼天大樹的陰影中的黃不拉幾的狗尾巴草,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王森了用最短時間從胖丫鬟那裡獲得了最全面的家庭資料,他立刻認識到,自己最大的敵人不是他那個天才哥哥,也不是那同父異母的妹妹,而是他們的母親,也就是那天看到的徐娘半老的中年婦人
王森將這些都埋在心中,試著去接受眼前的一切,首先要接受的就是這副瘦弱的身體。
聽過胖丫鬟的介紹之後,王森開始同情這幅身體原來的主人了,由於「王森」是庶出,加上人品略有瑕疵,所以父親王鎮每月所給的開銷並不多,只有一兩二錢銀子,根本就不夠吃喝,餓極了的王森便出去偷東西,鑒於他爹的地位,短時間內也沒有人敢找他的麻煩。
王森還特意問明了當時的歷史朝代,胖丫鬟含含糊糊的說不清,後來王森才聽明白,原來是大明萬曆四十二年夏天,公元1614年。
但是這個時代又與王森從史書上看到的明朝頗有些不同,首先便是當年太祖朱元璋直接傳位於燕王朱棣,所以便沒了靖難之役,而後的歷史也與同時期的歷史有了許多不同,雖有戚繼光抗倭,但是一直困擾東南沿海的倭患還在繼續,只不過規模小了很多。
萬曆三大征已經結束,雖然獲得了全面的勝利,但是國庫已經被掏空了。加之水旱連年,國家情況每況愈下,大明帝國開始走向下坡路。
「遼東?」王森聽到這個詞后,打了個激靈,雖然在位的人和歷史有了出入,但是大體方向並沒有變,遼東依舊是大明的禍患。
遼東已經和現實有了些偏頗,建奴首領努爾哈赤已於今年也就是1614年的春天頒布「七大恨」,向大明正式宣戰,如果不出太大變化的話,朝廷不久后就會派出杜松爆發薩爾滸之戰,十萬明軍全軍覆沒。從此之後遼東便一步步將大明朝乃至整個華夏拖入無盡的苦難之中。
甘陝乾旱連年,百姓苦不堪言,據堪輿術士查看,當有一條孽龍孳生於此,禍害大明江山。「一定是李自成了。」王森笑了一聲,或許是巧合,或許是有人故意為之,很多傳於市井的流言多數都變成現實。真實的歷史上,十五年後,陝西驛卒李自成將會起兵造反,成為壓垮大明帝國的最後一根稻草。在這個被改變的歷史年代,或許會出現的早一些!
胖丫鬟意猶未盡的擦擦嘴巴,王森則擦掉臉上的唾沫,看來在戰亂到來之前,自己還是可以有一番作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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