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蕭家小郎
語言溝通不便,顯然古人並不太在意,因為此種情形太普遍了,出門三十里,鄰近的村子間都時常遇到此種情形。
揮手命瞧熱鬧的兵士散開,馬三寶學著少年郎的發音,指著對方道:「蕭逸。」
歡喜的連續點頭,蕭逸喜道:「對,我叫蕭逸,請問大人高姓大名?」
自以為文縐縐的話,結果聽的馬三寶立時啼笑皆非,身旁沒有散去的一位兵士,好奇的回頭叫道:「這小郎君,莫不是將軍生養的孩兒?」
「哦,哦!」
抽氣聲連續響起,熱愛八卦的天性絕對古今如一,當看到兵士們一個個的戲謔目光,蕭逸傻傻的繼續微笑,哪裡知道一句大人就已經成了大笑話。
「胡說,休得胡鬧。」
樂呵呵的訓斥一句,馬三寶的眉頭舒展開,和剛才出場時的嚴肅認真非常不相符的,神色間透出一絲天生的親切爽朗,很自來熟的露齒一笑,面容非常有魅力,極易給人一種信任的觀感。
「某姓馬名三寶,官職不值一提,蕭郎,隨我來。」親切地招了招手,馬三寶轉身朝著距離最近的一排屋子走去。
「蕭郎?」
險些一口鮮血噴出,蕭逸完全想不出這是哪個朝代的新潮稱謂?在抬頭環視一圈周圍的建築,大塊的青石和泥土混合而成的土黃色城牆,同樣材質的普通房屋,此外就是一排排的牛皮軍帳,絕不是明清時期的風格。
飄揚的旗幟很多,可惜圖案和斗大的的文字有些抽象,一樣很難分辨出什麼信息,難道,這裡是宋朝?
「你的大人走了,小郎君快去追,省的讓你阿耶久候,哈哈!」
玩笑似的話語響起,聽不懂的蕭逸自然不知其中含義,這大人在這裡基本用來稱呼父親的,難怪這些兵士一臉挪揄,誰不知道馬將軍至今還未成婚。
步履沉重的跟隨在後,蕭逸沒有時間去回味旁的,淡淡的惆悵不經意的從臉上流露,這般離奇的遭遇,為何偏偏要發生在自己身上?恐怕冥冥中已然註定,自己!
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吧?難道是要在這個令人恐懼的時代掙扎生存,或是無聲無息的被湮滅無蹤?
不!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暗暗在心中給自己打氣,天性樂觀的蕭逸努力壓抑著孤單心情,好像被徹底拋棄的可憐小狗般無助難過,畢竟,夢想穿越回古代是一回事,真的穿越回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沒有回到古代時的那種新鮮興奮,沒有什麼能娶到三妻四妾的激動難耐,更沒有出將入相,征戰沙場的不自量力,唯一的信念,就是好好的苟活下去。
先入為主的把蕭逸當成一名出身貴族家庭的少年,另類的服飾同樣見怪不怪,因為往來的各族商旅在近幾年增加很多,有的是標新立異的古怪裝扮。
熱情又不失文雅,很有種使人賓至如歸的觀感,蕭逸深深注視著馬三寶頻頻回頭的背影,暗道此人天生就擅長長袖善舞,當名軍人倒是有些屈才了。
陽光照射,氣溫明顯有些偏高,但不同於後世山西那種乾燥煩悶,反而有種濕潤的,暖洋洋的舒服自在,腳下和目光極遠處,到處都是茵茵草地和無處不在的,使人心情愉悅,生機盎然的綠色。
鳥語花香的環境足以使人震驚,此外,蕭逸很驚奇於周圍兵士的反應,沒有一絲遇見新奇事物的好奇心,反而是善意的笑容無處不在,尤其是在對視時那一瞬間的自信,無法令人相信,這裡是想象中落後的古代。
怎麼我倒像是個落後愚昧的鄉下人?他們的眼神中,明明覺得我就是初次進大觀園的劉姥姥呀!
有趣,呵呵。
自嘲般在心裡自言自語,蕭逸嘴角情不自禁的劃出一道好看的弧線,很沒心沒肺的,竟然升起一種驕傲的滋味。
漢唐宋明,果然不是滿清時可以比擬的,漢人的自信自強完全是發自肺腑,身材也沒有想象中的矮小。
有些兵士的身高,憑藉目測絕對達到一米七二以上,有的甚至比蕭逸都要高大,雖然人數不多,但已經足以使人驚訝,這裡不像是積弱的宋朝,蕭逸心裡有了一絲懷疑,可沒等他繼續深思下去,已經隨著馬三寶進了屋內。
看似破舊的房屋都是用青石壘成,極為堅固大氣,屋中空間很寬敞,就是光線有些昏暗,空蕩蕩的只有幾件擺設傢具。
一張半新不舊的羊毛氈子鋪設在房屋正中間,上面放置著清漆雕花矮桌,毛氈外佇立著斑駁的青銅爐鼎,絲絲青霧渺渺蕩蕩。
好像後世的鐵制衣架擺放在屋中角落,旁邊一具普通的紅木衣箱被帶有流蘇的大紅絲綢覆蓋,上面有一對乳白色的象牙器具,蕭逸立時分辨出,那衣架應該是用來放置盔甲的,那象牙基座絕對是擺放刀劍的玩意。
果不其然,走在前方的馬三寶隨手按在前胸的銅製環扣上,很輕易就把長長的披風褪下,又把腰間的戰刀解下,遞給身邊的兩位侍從。
蕭逸盯著侍從把披風懸挂在衣架上,那長長的戰刀尤其吸引了他的目光,略微帶些弧線的造型,有著說不出的森森殺氣,刀鞘密布著精緻花紋,不過到沒有鑲嵌什麼寶石金銀一類的奢侈品,怎麼和日本戰刀如此相像?
不過此刻不是詢問的時候,強自按捺住好奇心,蕭逸低頭看了眼自身打扮,體恤衫和牛仔褲,真是格格不入呀!
身前的馬三寶又把燕翅頭盔摘下,露出一頭烏黑的黑髮,頭頂攥著髮髻,上面系著塊藍色方巾,含笑朝其中一具軟墊一指,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動作優雅又顯得豪爽利落。
蕭逸沒有客氣,略微俯身示意,學著對方的動作伸手回請,沒想到歪打正著,自小養成的謙和習慣,令他顯得沉穩而又知禮,一派貴族風範。
果然,馬三寶把蕭逸下意識的禮貌舉止,自動歸納為出自貴族世家的言傳身教,更坐實了他對於蕭逸高貴身份的猜測。
久在軍營的習慣,使得馬三寶不大講究繁瑣的禮儀,沒有脫下鞋子而直接跪坐,
默契的相視一笑,兩人分賓主席地而坐,雖然有些奇怪為何要坐在毛氈上,但入鄉隨俗,蕭逸並未在意。
很快有兵士上前擺上造型普通的陶罐陶碗,又注滿清澈的白水,蕭逸鼻尖輕輕一嗅,濕潤清新的水汽證明不是水酒,也不是滾沸的茶水。
有些感慨邊關軍營生活的清苦,蕭逸反客為主,含笑舉起水碗,陪著對面的馬三寶一干為凈。
涼爽的清泉入腹,立時刺激的蕭逸精神一振,有些驚喜的慢慢回味,心中立即大大讚了一下,不愧是原生態的礦泉水,怎一個甜字形容!
一直在暗暗觀察他的馬三寶,越發把蕭逸高看一眼,暗道這突然出現的少年應該不是妖孽一流,其人雖然年少,但舉止光明磊落,溫文爾雅,分明是一位漢家兒郎。
不過該盤問還是得仔細盤問,不會因為先入為主的禮遇而有所鬆懈,話說馬三寶的心態很放鬆,拜此時期的國策所賜,即使蕭逸完完全全是一位異族少年,那也不會傷及他的性命,國力的恢復和有容乃大的開放胸懷,國人的自信包容,在這一刻已經開始漸漸顯露。
看出少年非常喜歡清冽甘甜的泉水,馬三寶很自得的示意侍從再一次斟滿,這可是當地人最是引以為豪的山泉水,算是這裡有名的特產。
「蕭小郎,不知家住何處?還請告知府上長輩名諱?」開門見山,身為軍將自然沒有讀書人的客套迂迴,馬三寶含笑出口。
很費力的側耳傾聽,蕭逸慢慢品味著話中含義,最初的恐懼和慌亂過後,現代人恐怕是最能適應陌生環境的,起碼被爆炸般的諮詢反覆自小摧殘二十多年,即使在荒誕的事情遇見,也能第一時間恢復鎮定。
很奇怪對方語言好像廣東話和客家話,在深圳打了幾年工的蕭逸,即使還是聽不太明白,但勉勉強強能聽懂個一兩分。
聽不懂主要是因為發音和詞語習慣的使用問題上,話說古今關於辭彙的使用,本身因為時光的推移而變得不同,比如後世人習慣用的眼睛一詞,這古時都是稱呼為目,咱們說那是武器,人家就說是兵刃,還有很多辭彙都是隨著年月漸漸增加的,比如火槍,網路,電話,古人壓根就聽不懂,而現代人早已不常用的詞語,卻是古人日常生活中習以為常,必不可少的用詞。
勉強聽出個大概含義,心中沉吟一下,蕭逸決定半真半假的混過去,實話實說自然不行,一個來自未來的怪胎,這絕對是自身最大的秘密了,不應該輕易吐露出去。
再說了,即使傻呵呵的把自身秘密和盤托出,先不說人家信不信,起碼一個妖言惑眾的罪名肯定是跑不了的,這裡可是古代,最是相信鬼神的年月。
『不過這到底是哪個朝代?還是一個陌生的時空?』很小聰明的,蕭逸敏銳的抓住要點。
「我真的不是外國人,我是地地道道的漢人。」
想問又不敢,愁腸難解的蕭逸迎上馬三寶的探尋目光,很奇怪對方幹嘛叫自己為小狼?難道是把自己當成了外族人不成?這可大大不妙,這傢伙眼神肯定不好使。
可憐某人長年被無良編劇,無良作者胡亂改編的歷史劇和小說蒙蔽,壓根就不明白各個朝代對應的具體稱呼習慣,少不得心中腹誹對方一番。
「漢人?」馬三寶心中有些明悟,暗道一聲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