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分別
不知過了多久,謝清辭悠悠轉醒。
她躺在一個陌生的床上,連望舒和小五都不在身邊。
她揉了揉腦袋,腦袋上纏著紗布。她努力回憶,卻想不起那天最後發生了什麼,只記得她昏昏沉沉地睡在小五懷裡,接下來發生的事她是一點印象都沒了。
究竟是誰救了他們?
她掙扎著起身,突然想起什麼,有些驚訝地摸了摸眼睛。
她的眼睛這是好了?
吱呀一聲,門突然打開,有輕輕的腳步聲響起。
謝清辭抬眼望去,在看清來人的容貌后,她不由深吸了一口氣。
好俊美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約莫二十來歲,青年模樣,步履輕盈瀟洒。穿著一身極其灼目的紅衣,那雙天生的笑眼此時卻帶著化不開的愁緒,眉目似墨色暈染,朦朧而神秘,多情又無情。
「你醒了?」
男人有些驚喜地開口,聲音清亮好聽。
他看著謝清辭,眼中帶著喜悅。他傻傻地看著謝清辭的臉,帶著隱忍的懷念和傷感。
這樣的眼神讓謝清辭一下子愣住了,她有些奇怪地看著這個男人。
宗笙心中又苦又甜。
這個孩子真像她,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和她簡直一模一樣。
「小姑娘,你叫什麼?」
明明只是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她卻莫名對眼前這個人有好感。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不會傷她。
她沒有猶豫,開口回他:「我叫謝清辭。」
「謝清辭,謝,姓謝……好好好!」
宗笙愣了一下,反覆咀嚼她的話,抑制不住綻放出巨大的笑容。
他努力讓自己看上去眉目和善,笑得很溫柔,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討好:「你好,我是你娘親的師兄。」
他就是娘親說過的那個師伯?她面色一喜,小手抓住他的衣擺,問道:「前輩,你是宗笙師伯嗎?娘親跟我說過你。」
「你娘……她提過我?」他表情有些驚訝,連忙追問:「她跟你說什麼了?」
他心裡莫名有些緊張。
「娘親說,你是她最信任的人。」
宗笙手不自覺握成一個拳頭,又漸漸鬆開了。
他沉默片刻,眼中複雜,終是露出一個釋然的笑。
「真好……」
那些回憶在他心中凝結,然後漸漸融化,那些求而不得的怨,那些愁與痛,都一點點在他心中消逝。
他閉上眼,感覺心中有些酸澀,也有一種輕鬆。心中那個坎終究是邁過去了,那些無解的心結終究還是解開了。
那個修為的瓶頸,原來是他的心。
謝清辭感覺,眼前的男人突然溢出一身濃郁的靈氣,整個人彷彿進入了什麼玄妙的狀態,空靈靜默,雙眼闔上,嘴角帶著風輕雲淡的笑,整個人端坐著一動不動。
謝清辭看著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看上去也不是走火入魔的樣子,她不敢貿然打擾,只能看著師伯的盛世美顏發獃。
看了好一會,她眼睛有些疲憊,有些睏倦地揉了揉眼,躺回床上,不一會就睡著了。
他就這樣入定了半天,到下午才睜開眼睛。
那雙眼睛裡面的憂鬱之色已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平靜和淡然。
宗笙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頭,輕輕地說。
「謝謝你,阿辭。謝謝你,阿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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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得很是安心,睡到晚上才醒來。
宗笙在她床邊笑眯眯地看著她,見她醒了很是殷勤地端來一碗湯藥:「小辭,來喝葯了。」
他語氣親昵,謝清辭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
「謝謝。」
她嘗試努力回憶,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在宗笙熱情洋溢的殷切目光中,她忍住要雞皮疙瘩掉一地的衝動,默默喝了一口葯。
她突然想起連望舒和小五,連忙問道:「師伯,跟我在一塊的兩個人他們怎麼樣了?」
宗笙很順手地摸了摸她的頭,安撫道:「不用擔心,他們挺好的,身上的傷不重,好好養著就好,舅舅不愁錢。」看著謝清辭愁眉的樣子,宗笙還是不忍心,很溫和地哄她:「好了好了,我明天帶你去見他們好不好?但是你得答應我今天好好休息。」
「謝謝師伯,師伯真好。」
她開心極了,小嘴像抹了蜜,逗得宗笙哈哈大笑。
宗笙看著小姑娘毛茸茸的頭髮,控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手,又假裝不經意地摸了一把謝清辭的頭,表情很親切。
「以後叫我舅舅吧,我喜歡聽。你娘是我最寵愛的妹妹,從此以後你是我最寵愛的外甥女了,我就是你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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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那天,宗笙向她解釋過後,她才得知那天的來龍去脈。
本命玉牌碎裂,其對應的身份牌會有所反應,因為兩者本為一體,都含有主人的精血。
在大鬧孟家那天,宗笙就發現,他手裡的碎裂的本命玉牌裂紋指向不是他本來以為的清幽閣,反而是南邊。
他立刻意識到有人帶走了謝嫵的身份玉牌。
魔宗的身份玉牌不僅是魔宗弟子身份的象徵,更是魔宗弟子相互聯繫的信物。一般而言,如果有別人拿走了身份玉牌,除非經過玉牌主人的解禁,其餘人一碰到玉牌,玉牌就會自動碎裂,絕不會讓旁人拿到魔宗的身份玉牌。
這些年,礙於對謝嫵的承諾,宗笙一直沒有出手插入孟家的事情。但他有在默默打聽孟家的事情,他一直知道,他有一個素未蒙面的師侄。
在清幽閣,他在悲痛之下並沒有發現這個問題。直到後來冷靜下來,發現本命玉牌的異狀,他才意識到,他那素昧謀面的小師侄或許還活著,而且已經離開了孟家。
一路上,他隨著各種蹤跡尋人。他沿著蛛絲馬跡,從孟家一路追蹤,一路追蹤到了風獄禁地。
當他趕到的時候,正好遇上他們被抓回丹爐的時候,也就有了那天的事情。
宗笙沉吟片刻,開口:「你們當時有沒有感覺到什麼異常?你受傷很重,神識損傷極大,但有一股詭異的靈氣護住了你的神識,才沒有讓你的神識完全廢掉,這才讓你現在的神識恢復。那股力量強橫異常,我出竅期的力量,在那股力量面前也極其卑微。那力量來歷不凡,像是大能所為。」
「我不太清楚。」
在禁地里她經歷了什麼,為什麼他們莫名其妙離開了禁地,在丹爐里他們又是怎樣防禦異火的侵蝕的……這些她統統不清楚,或許連望舒會知道,但那個傢伙,身上的秘密多的跟篩子一樣……
她不太願意把連望舒推到風頭浪尖。
她下意識想迴避這個話題,開口說道:「舅舅,我想去魔宗。」她暗暗催動木華簪,身上的流轉的靈氣立刻就轉化成魔氣了,她看著宗笙,表情很認真:「舅舅,我練氣四層了,我是魔修。」
宗笙愣了下,忍不住笑了:「好,舅舅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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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辭後來才知道,她養傷養了三個月。
時隔三月,他們終於聚到一塊了。
宗笙對他們很不錯,他們都有被照顧得很好,各種靈藥靈草不要錢地砸,到他們見面時,他們身上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
謝清辭沒有問連望舒那天是怎麼回事。每個人都有秘密,她不是那種拎不清的人,這個神神秘秘的傢伙心這麼黑,估計也是有自己的過往的。
傷完全恢復時,他們就要分別了。
幾個人碰頭,看著他們的臉,謝清辭感覺恍如隔世。
這些是她真正意義上的朋友,他們一起經歷了太多。
她曾想過,娘親死後,這一輩子是不是不再會有讓她在乎的人了。或許是天意,她遇見了他們,她也有了朋友,不再孑然一人。
她開口:「我會跟著我舅舅去魔宗,你們呢?」
小五摸了摸背著的石劍,淡淡地說:「蜀山劍宗,劍修。」
他們幾個秘密都不少。像小五,她沒有問過她的過去,小五也沒有主動提起過,但那一手劍術,還有她的孤僻清冷的性子,都讓人疑惑。
謝清辭點了點頭,望向連望舒,相比小五,這傢伙更是渾身透著詭異。
連望舒嘴裡咬著根草梗,弔兒郎當地說:「不知道,隨便吧。我倒是想當個散修來著,多好啊,自由自在,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她本來還有點分別的傷感,聽到這話什麼傷感都煙消雲散了,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連望舒笑嘻嘻的,很諂媚地鞠了個躬,好好一張俊臉作弄的很是滑稽:「這不挺好的嘛!姐姐們,你們一個道門一個魔門,要是混的好我去哪裡都不怕,有你們罩著我。」
這個傢伙,還是這樣混不吝。
謝清辭啐了一口,罵道:「誰是你姐姐了,你最老好嗎?」
她感覺自己上輩子絕對和連望舒有仇,不知道為什麼總想懟他。
連望舒眉頭倒豎,假裝生氣,叉著腰罵罵咧咧:「謝清辭你個小姑娘兇巴巴的,一點都不溫柔,你這樣子誰敢娶你?我賭你嫁不出去。」
他做了一個鬼臉,氣得謝清辭七竅生煙。
「你!我揍你!」
她大喝一聲,飛身躍起,撲過去就和連望舒打起來了。
連望舒見她來真的,表情誇張地哇哇大叫,聲音震天響:「打人啦!兇巴巴的小姑娘嫁不出去了……」
「連望舒你個惡徒!」謝清辭怒叱,輕喝一聲,無數藤蔓在她身後纏繞飛揚,恣意飛舞。
她大吼:「不打爆你的狗頭我就不姓謝了!」
宗笙藏在角落裡默默聽著,本來想出手制止住小朋友們無聊的打鬧,聽到這個默默收回了舉起的手。
他還是不插手好了……
「謝清辭是豬頭。」
「連望舒是傻狗!」
「謝清辭最蠢。」
「你才最蠢,全世界就你最蠢!」
……
兩人鬥嘴的內容毫無營養,幼稚得讓人不忍直視。
小五扶額,覺得頭有點疼,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們幾個打打鬧鬧了好久,分別時還「依依不捨」。臨走之時,謝清辭趴在宗笙的肩上,小腳亂蹬,大喊:「舅舅你放我下來,我要揍死那個賤男!」
「連望舒……你等著,我一定把你揍的滿地找牙……」
「略略略。」連望舒賤兮兮的聲音遠遠傳來。
「……」
宗笙默默加快了步伐,心中開始考慮應該如何把侄女養得實力強悍且溫柔可愛。
唉,真是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