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魔獄
是夜。
謝清辭一個人盤膝坐在床上默默打坐。她緊閉雙眼,身上魔氣緩緩流動。
「唔……」
小靈在她耳邊晃了晃,橙色的光點在深夜中格外明艷。
她緊閉的雙眼立刻睜開。
她低喃:「果然……」
她取出早就準備好的東西,低聲念咒。
連望舒給她留了些陣盤,這下可以派上用場了。
吳桐打扮得全身黑,站在門口有些猶豫。
掙扎一番,他還是下定了決心。
「冒犯了。」
他從懷裡掏出一疊剪紙,輕聲念咒,把魔力注到小紙人上。剪紙人晃了晃,白色的紙片漸漸被染紅,緩緩地立了起來,順著門縫插進屋子。
「小姑娘,實在是冒犯了。」
他手指合攏,輕輕抹過雙眼,頓時他的眼睛就出現了屋內的場景。
清冷的月光流瀉,小紙片輕飄飄地飛著,飛著,飛到床頂上的紗幔上,正好可以看見下方的場景。
他定睛一看。
沒人?
他皺了皺眉頭,有些躊躇,思慮良久,還是決定悄悄推開門一探究竟
吳桐輕輕推開門,腳剛踏入,就感覺腦部一陣眩暈。
這……
他立刻警惕了起來,手臂一揮,無數的紙片人像小雪花一樣圍繞在他身上,把他緊緊包圍。
「唰,唰,唰」
從暗處飛過來無數支暗箭,劃破周遭的寂靜,鏗鏘作響,直直殺向吳桐。
「偷襲!」吳桐低叱,眼睛一眯,操控著紙片人抵擋。
雪白色的紙片人像精靈一樣組成青白色的盾牌,抵禦著暗箭攻擊,四面八方突然又飛來許多火球,水劍,金刃,炸的盾牌「咚咚」亂響,猛烈無比。不一會,他腳下就落了一地的紙片。
攻勢猝不及防,他一邊抵禦,一邊四處觀察。腳下的青色光芒像一波波水紋一樣亮起,蕩漾著圈圈水紋。
「是陣法!」
吳桐皺緊了眉頭,只能抵禦著不間斷的攻擊,來者攻勢太猛,他一時半會找不到機會反擊,只能靜觀其變。
「咯吱」
他一個不慎,踩到一個物什。
「這……」
他不由驚呼,心中頓覺不妙。
剎那間,在一股恐怖巨力的推動下,他猝不及防整個人被彈了出去!
「轟」的一聲,他直接被撞飛出屋子!
他化做一道光,整個人如鷹擊長空,凌厲而又不失氣勢地飛了出去,直直衝向天際。
遠遠的還能聽到他的驚叫,嚇到了夜間出沒的凶禽。頓時猛獸的怒吼自遠處傳來,呼嘯而至,雞飛狗跳好生熱鬧。
「吼!」又是一頓亂響。
謝清辭收回陣盤,默默從隔間里走出來。
「噗嗤。」
她想了想,覺得這個刺客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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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鍊一晚,謝清辭伸了個懶腰,門外突然傳來宗笙的聲音。
「小辭,醒了嗎?」
她回神,回應:「舅舅,我醒了。」
宗笙聞言推門而入。看到屋裡狼藉一片,面色一凝,突然變得冷酷。他急吼吼走過來,上上下下認認真真無死角打量他乖侄女,感覺沒受傷才鬆了口氣,開口問道:「昨晚發生了什麼嗎?有人來襲擊你?」
「沒有什麼事。」
她想起那個被她弄飛的人,莫名覺得很有喜感,忍不住笑了。
謝清辭說:「昨晚來了一個刺客,感覺還挺好玩的。」
宗笙:「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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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道魔宗。
謝清辭打量周圍,發現來人居然少了一半,眼睛忍不住瞄向老神在在的鬼面男。
她想了想,昨晚那黑衣人雖然行為鬼鬼祟祟,但似乎沒有帶殺氣,應該不是想要她命的。
這偷襲,不像是暗殺,更像是試探。
她看著周圍少了一半人,鬼面男也沒什麼反應,就知道肯定是魔宗的人搞的鬼。
鬼面男淡定地掃過四周,敲了敲手指,轉身即走,很淡定地補了句「跟來」。
不知道第二場試煉是什麼,她只能跟著大部隊走。
走著走著她就感覺有一道犀利的視線一直盯著她,存在感強到連她都無法忽視。
她瞥了一眼,就看到鐘鳴面無表情盯著她,黑黝黝的眼睛很是冷酷。
這人……她皺眉。
她臉上有靈石嗎,幹嘛用這種詭異的眼神看著她。
他們一群人走到了一座黑色宮殿前,鬼面男打了一個響指,殿門緩緩地開了。
嗚嗚的聲音傳出,帶著讓人戰慄的寒氣,莫名讓人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鬼面男轉過頭著看著他們,「進去吧。」
他的眼神躍躍,舔了舔唇,似乎很是興奮。
「你們會看到此生最難忘的景象……」
她踏入這個宮殿,見到眼前的場面,瞳孔驀地縮成一點。
她心跳的飛快,感覺胃裡一陣沸騰,有些難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這是一片黑暗而又廣闊的區域。
紅色的血到處流淌,幽幽的火光燙紅的鐵砧鐵針,上面黑色的血液甚至已經撲了厚厚的一層,夾雜著酸臭霉爛的腐臭,地上血水混著黑色的毒水氤氳著這一片。
「嗚……嗚……」
「好好地看著。」
「哈哈哈……」
黑暗的虛無吞噬著這裡的一切,慘叫聲和哭喊聲回蕩在這一片世界,嘶吼聲化作嗚嗚的風聲。
她看見,高高的柱子上,一個又一個血人渾身一種極為扭曲的方式綁在一起,他們或許已經不能被稱之為人了。
他們全身上下扎滿了倒刺鎖,深深地侵入肉體,猙獰的表情已經扭曲的看不清了,只讓人覺得渾身抽搐,目眥欲裂,眼鼻嘴已經裂開血水汩汩地流。
有人在哭泣。「……求你……讓我……死……」
有人在嘶吼。「啊!!」
紅色衣衫的魔修立在上面,神情冷漠,毫無人的感情,麻木而又殘忍。他們一身紅衣如鬼修羅一般,從旁邊的架子上拿出剃刀,磁針,磨骨刀……細長的手刀刺破肌膚,劃過血管,開始解剖。
他們用刀將撕開的血肉翻捲成一團,攪碎凝成肉泥,扔到一邊,直到血肉模糊,骨頭顯露。
他們拿出磨骨刀,用尖利的刀刃在雪白帶血的骨頭上雕刻出細細紋路,在骨頭上面細細打磨,骨頭的痛誅心般的疼,慘叫連連。
她覺得那些叫聲聲聲入耳,灌入她的腦海里,讓她整個人頭皮發麻,不止地戰慄。
她捂住耳朵。
「啊!!」撕裂般的聲音響起,穿雲裂石,凄厲無比,讓人心底發寒毛骨悚然。
她身體一顫。
「嘶……」
眾人頭皮發麻,眼神昏厥,覺得胃裡一片翻滾,眼睜睜看著內臟被挑出,攪成一團,不少人已經忍不住吐了。
謝清辭忍不住轉過頭。
「好好看著,這就是你們的第二場。」
鬼面男的聲音陰森森的,謝清辭欲哭無淚,顫抖著雙腿,強迫自己把臉轉過去。
她的眼前都是一片血色。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靈覺在此時此刻靈敏了許多,她甚至能夠感受得到當刀劃過血肉時血管猙獰的律動,那人渾身的顫抖扭曲,還有凄厲的哭嚎。
修士的身體強悍,這樣折磨一時半會不會死去,但絕對是生不如死。
她瞪大眼睛,死死地瞪著。
「你們知道為什麼他們會是這樣的下場嗎?」
鬼面男幽幽開口,聲音冷寂空靈,帶著血腥的顏色。
「因為他們背叛了魔宗,這就是叛徒的下場。」
「我們魔宗有無數種手段,讓人生不如死。」
他臉上露出邪惡的笑,勾唇:「你們如果想試一試,我只能說,會比這更殘酷。當然,也足夠美妙。」
謝清辭實在忍不住了,顫抖地倒在地上不止地嘔吐,身體半趴著,身體顫抖,眼神溢滿了恐懼。
「前前、輩我……我不去魔宗了……」
那個劉青峰顫顫巍巍地說,哇一聲嘔了出來。
他是正道叛門弟子,手上也有不少冤魂,只是從未見過這種場面,簡直挑戰他的心理極限。
被他這樣一激,許多人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緒,倒在地上或乾嘔,或抱頭,或閉眼,或哭泣。
「我要要退出……」
「我要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裡!」
「嗚……嗚……」
「……」
見陸續有人放棄,鬼面男開口了,這次似乎很是善解人意:「想退出的,就走吧。你們大可放心,我們魔宗絕對不會因此報復,傷害你們一分的。」
「墨陽,送他們出去。」
他這話打消了所有人的顧慮,一個紅衣魔宗弟子走了過來。
他們看到這件衣服,鋪天蓋地的陰影又湧上心頭,覺得胸口發痛。
一群人齊刷刷的顧不得形象,轉身就跑,如遇大赦般跑走,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個恐怖的地方。
不一會,場面只留下一百多人了。
謝清辭半趴在地上,胸口壓抑得生疼,眼前血光一片晃得她直欲昏倒。
她忍住胃裡滔天的噁心之意,看著鬼面男,手指顫顫巍巍,眼睛有點紅,顫抖地說:「我想留下……「
她必須留下,她再怕也不能走。
鬼面男盯著她。
「你不怕?」
「怕。」她眼眶有些紅,抹了把鼻子,語氣堅定「但我更怕弱。」
「哈哈哈……」
聽到這話,鬼面男忍不住放肆地大笑,寬大的手掌一翻,整個宮殿突然一震,謝清辭就看見周圍的景象全都幻化成碎片,像脫落的鱗片簌簌而下。
「這……」
她震驚的看著這個宮殿化為飛灰,消失不見,震驚到失語。
「魔獄,豈可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帶進去的。」
鬼面男冷哼一聲,語氣很是不屑,「區區出竅幻境就把他們嚇成這樣,真是沒出息!」
他轉過身,看著剩下的人。
「你們合格了,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無道魔宗外門弟子。」
「今天就搬過去吧。」
謝清辭聽了,心中的大石總算落地,忍不住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總算是過了。